南一歪坐在火盆旁,等着李一送食物来,外面门帘子一掀,她面上一笑,以为是李一,定眼一瞧,四大爷冷着一张脸,一把将她从地下拽起,拉着往屋外走。
她抽抽手,盯着胤禛的侧脸,“哎,我又哪惹到您了,这是要带我去哪?”
胤禛脚下不停,“先跟爷走,到了再说,不过,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南一听得云里雾里,一脸疑惑,“啥准备,我干嘛要有心理准备。”
“爷不知该如何同你说这件事,到了地方你自会明白。”胤禛暗叹,全家二十三口,无一活口。
他甚至有些不敢面对佟氏,说到度,这事他也有责任,治家不严,累及佟家,若非佟家离开京城,也不会被强人屠了全家。
胤禛的脑子有点乱。
佟家被灭一事,疑点重重,整件事太蹊跷了,不是全福回府报信,他都不敢相信。
佟家已被贬,变成庶人,遭遇已够惨,不具备任何威胁,是谁,会恨到变成庶人的佟家也不放过。
他脑中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至今尚未抓获的刺客头领徐怀玉。
此人认识佟氏,刺杀他与八弟九弟失败,气怒之下,会不会拿佟家人开刀,毕竟他们只是普通人,
若当真如此,亦是受他所累。
胤禛拖着南一自府中穿行而过,明明在别院的主子,突然出现在府里,不说下人们,便是那拉氏与年氏,受惊颇大。
爷虽未对外宣过佟氏失踪,那拉氏与年氏却是心知肚明,如今,人好好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她们居然蒙在鼓里。
年氏独自将自己关在卧房,气得差点咬碎银牙。
派去的人将京城内外翻了个底朝天,就是寻不见佟氏,佟氏竟无声无消的躲在府里,爷那里一丝口风不露,瞒住所有人。
亏她还自鸣得意。
佟氏耍了他们,她想干嘛。
年氏想到哥哥派去的人,她迭然站起来,急唤门外的侍女,“月香,进来。”
月香进屋,年氏命她速去年府一趟,通知哥哥停手,召回所有人。
胤禛骑马带着南一朝通州急行,一路上任南一如何追问,胤禛打定主意不开口。
“透露一下会死啊,气死老娘了。”南一扭头狠狠瞪了眼跟锯嘴葫芦一样的四大爷。
换成往常,听到南一嘴里的死呀活呀的字眼,定要训斥一句,此次胤禛神情举止异样的反常。
他不肯透露只言片语,弄得南一心里没底,心浮气燥。
胤禛黑目沉沉,目视前方,思索着怎么安抚佟氏。
佟家没了,做为间接导致佟家遇难的年府,以依儿的性子,只怕难以善了。
偏偏年府于他,非一般助力,他看好亮工,此人胸有丘壑,极富才干。
其父年遐龄深得皇阿玛看重,爱屋及乌,皇阿玛对年羹尧期望甚高,年羹尧也未曾辜负皇阿玛的期望。
年羹尧疼爱亲妹,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可他掺合自己后院之事,自己万不能忍。
时间,他需要时间。
将身前的人搂紧了些,他淡淡地开口,带着某种隐晦地承诺,“依儿,你要信我。”
南一冷嗤一声,“不信。”
两个字,她吐得铿锵有力。
南一相信萧西阿禟郑勇,唯独不相信四大爷,身为未来的大清天子,在他的心里,权势永远是第一位。
他总让她信他,可这位爷做出来的事,啧啧,“以前信不了,以后,我也不敢抱希望。”
胤禛听在耳里,心底重重地一震,颇为狼狈地轻叹了口气,“爷这么不值得相任?”
“你说呢。”南一嘲讽般的反问,自己做过什么,没点屁数,桩桩件件,在她看来,罄竹难书。
胤禛微闭了闭眼,压下那股子不忍,清清冷冷地说,“即如此,便再委屈一次吧。”
南一心头一跳,一种无法言语的悲痛如洪流一般涌出来,她是怎么了,心里这么难过。
四大爷的冷酷,她早看得透透的,还期待什么,切,为个男人的无情伤春悲秋。
“爷是在跟我交底么?”
“你认为是便是。”
南一不吱声了,心里后悔呀,每次的离开,她明明可以不用回来,腿像有自己的意识,管不住的往这位爷跟前凑。
她是为了啥啊。
自打罪受。
苦头吃得不够多,委屈受得不够多么。
多好的机会,就当自己死在外边,四大爷只会怪到徐怀玉头,南一悔得捶胸顿足,放弃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晓是自己错失了一个好机会,后面的路上,南一神色蔫蔫的,一言不发。
直到他们赶到通州的庄子。
佟家搬到此地的时间不长,南一只知嫁妆里有这么处田庄,是她嫁妆里最大的一处庄子,给佟家几十口人正合适。
佟家安顿下来后,她又让小顺子另添置了些,通州的庄子粮田加起来面积近千亩。
正值严冬,田地空着,附近除了一些佃户,村子不多。
通往庄子路上行人很少,有全福带路,他们顺利到达庄子。
庄子外面围着不少人,他们对着庄院指指点点,对于突然出现的胤禛一行,他们沉默下来,皆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
南一跃下马背,站在大火肆虐后的庄院前,面对着眼前的残横断壁,蹙眉问,“这是哪,发生了什么事?”
全福头埋到胸口,不敢应声。
胤禛拉着她走往里面走,越过影壁,院子里一对身穿麻衣孝顺的母女在其间忙碌。
七八岁的小姑娘,拿着扫把在打扫院子,而年轻的母亲呜呜嘤嘤地泣不成声,边抹眼泪,边搬捡着院里的烧毁的物什。
胤禛的到来,那女子抬起头,猛地看到胤禛身边的南一,她哇地一声,哀嚎着奔到南一面前,紧紧抱着她大哭,“小妹,佟家没了,咱爹娘没了,哥哥嫂嫂侄子们全没了。”
“啥,你骗我的吧,佟家好好的啊。”南一听见自己说。
佟汀兰摇头,哭得撕心烈肺,“没了,都没了,丧尽天良的贼寇,连院子也烧了,他们想毁尸灭迹,爹娘哥嫂的骨灰都没给留下,全烧没了。”
南一环成四周,除了砖头彻的院墙和影壁,木料建成的房子,真的什么也没剩下。
南一眼前黑了黑,身体承受不住的直打愰,目光失神般盯着那满地黑呼呼的焦碳。
佟家没了,真的没了。
不可能,一定还留有什么,尸体在哪呢。
南一一把推开佟汀兰,疯了似地冲进那堆焦碳般的废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