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胤禛停下动作,见她脸上隐有青色,才抽身而起,南一不知他几时走的,醒来时身上很难受。
匆匆收拾起身准备回挽月阁,不成想外头已经艳阳高照,书房外隐有人声传来,她又躲了回去,出不去,只得在书房里转悠,四处闲看打发时间。
她转悠了两个时辰,胤禛还未回府,南一饿得头昏眼花,浑身虚软的歪在塌上,全身直冒冷汗。
原身消失,留给她并不康健的身子,后来她又发生误食事件,虽然她不认为是误食,但她的身体确实坏了根基,昨晚应吹了凉风,被那人折腾半晚,饿半天肚子,全身说不出的难受。
“依儿?”
“依儿你怎么了?”
睡得昏昏乎乎的她,被人小心抱在臂弯里,声音听着有些不稳,她睁开眼,露出一个惨兮兮的笑,胤禛一脸焦急的看着她,剑眉微皱,她嘟起嘴喃喃出声:“我……饿。”
胤禛一愣,赶紧让苏培盛去备膳,他原本在下朝时,也发现忘了叫人替她备膳,想急赶回来,结果被皇阿玛叫住议事,心头急,却不能露出半分,只能数着时间熬。
三菜一汤,被她全部塞进肚子,胤禛看得瞠目结舌,一番梳洗折腾,已傍晚时分,屋子里点昏黄的灯,南一依然坐在胤禛膝上,这次是被强迫的,她还气恼着。
胤禛皱眉,“还难不难受?”
南一白他一眼,将脚上穿着的秀鞋踢得老远,恼道:“难受又不能宣太医,还不是白白难受。”说完又使劲扯他胸前常服的扣子,将他胸口的衣服弄得皱皱巴巴。
他喉头一哽,仍小声道:“别扯,仔细手痛,”将她五指握在手心,凝眉想了想,“依儿,暂时先忍忍,陪爷几天你再回院子。”
他暂时不进去挽月阁,放她离开又怕她不出来,她那性子,拗起来牛都拉不回来,哎。
她索性下地,站在一旁双手抽腰,冷着脸道:“还几天,你到底知不知道是我生病。”
“爷知晓,但是并不严重,等下多给你捂几层厚被子,发出热汗病就差不多好了。”
“你……”她顿时气得眼直翻白,一口气险些上来,身子颤了两下,很快被人搂住,还在她耳边说着风凉话,“看看,气性真大,爷又没说错,索性现在就上塌好好躺着吧。”
“嗷~混蛋,”她一口咬在胤禛脖子上,他也只是略皱眉,便将人抱起来走进屏风后,几番忙乱直将她捂得密不透气,再也抱怨不出来。
南一迷迷糊糊睡着,他便取了公文放置于塌上看了起来,偶尔观她发汗的情况。
次日睡来时,南一头脑清醒不少,果然发过汗通体舒畅,身上似乎被清理过,衣袍也被人换过。
大概怕她醒来会饿,胤禛一早吩咐苏培盛在书房备了糕点。
“醒了,”胤禛起身过来探她额头,抬手抚了她脸颊一下,南一挥开他的手,白他一眼,小声问道:“几时让我回院子?”
胤禛搂住她,语气含含糊糊:“过两日两说,”说完怕她再緾着他问同样的问题,拿糕点塞进她嘴里。
南一只顾着填饱肚子,忘了这一茬,之后胤禛反过来緾着她腻歪半天。
晚膳时分,苏培盛在旁欲言又止,南一以为他有公事禀报,躲了开去。
屏后的她隐约听到年氏怎样,一下来了气,胤禛让她乖乖在书房等她,结果半天未见回来,她便冷了脸,溜回了挽月阁。
连续三天,胤禛未叫人找她,她心里隐约不安,正想夜探书房,谁知顺子来报,秀凝格格没了,她呆呆坐了半晌。脑中思绪混乱,回神也不知自己到底想了些什么。
夜里睡下后,竟做起梦来,梦里她发现自己站在奈何桥,经历千百万年风吹雨打,摇摇欲坠,而又永远不会倒塌的奈何桥。
桥下争相上涌的鬼哭狼嚎,桥上亡魂争先后恐却不时挤压而掉入桥下,被河中怨魂吞没,他们神情麻木,似乎并不害怕,后面的亡魂仍是推推桑桑地要过桥。
她大概记得自己好像来过,对自己无故站在到桥边感到不解,不想离去,她要等人,那人的名字她忘了,大概等见到人她便能记起。
她整整站了半天,也没见到想要见的人,浑浑愕愕的四处闲逛,再次走到冥王殿前静静呆立,冥王殿因没有主人居住而空空荡荡,她心里的寂寞荒芜来得又快又猛,眼眶发热,温热地液体滴落地上,凝成一颗颗晶莹翠绿的小珠子,一只白晳如玉的手悄悄拾起,将其藏进袖中。
手的主人举着一只衣袖拭过她微红的眸子,淡淡唤道:“青莲。”
依然是温润慈和的脸颊,万年如一日,从未变过。
南一抓住眼前银丝云衣袖,望着眼前的玉面僧人,“菩萨,我想找人,可我找不到他,你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吗?”
她一直记得自己在找人,与奈何桥边等待的人不同,是青莲永世追寻的一个人。
玉面僧人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南一抓不住,只觉得心里滑过一丝异样。
“青莲,还要执着吗?”玉面僧人慈和地问。
南一歪头想了想,顺着脑中的感觉,坚定地说,“要的,我找他太久了,您知道,我性子执拗,非得寻个结果,不管他在哪,是谁,总要给我个答案,好让我知道,我是否继续追寻。”
玉面僧人看着她眼中从不曾退却的那抹坚定,抬头凝向冥界亘古不变的灰暗
蔓陀罗之外,青莲是冥界唯一的色彩。
昔年,金莲嫌冥界没有色彩,从灵山带来蔓陀罗的种子,西天圣洁的蔓陀罗,受命在冥界绽放,耗时一千年,开出的却是黑色的花朵。
金莲不满,和它大打了一场,争斗中,真身受损,一口心头血撒落,滴在蔓陀罗花蕊中,黑色蔓陀罗沾染金莲灵气,花朵瞬息之间,变成金色。
至此后,冥界蔓陀罗开出的都是金色花朵。
然而,这一切的始因不过是初时,他与幼时青莲的一句玩笑话。
“青莲,你寻找的未必是你能得到的,如此,还要继续吗?”玉面僧人突而问。
南一展颜淡笑,“等我找到了,我才能决定要不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