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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尔德喝了几口热咖啡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窗外冷清的街道, 还有游魂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无事可做的人,他们会在路过面包店的时候用渴望的眼神看过来,也会用茫然伤心的目光看着过往的行人。

不知道多少人因为蒸汽机而失业, 他们或者成为某个帮派的外围, 在某次冲突之中丧命, 或者干脆成为流浪汉, 为这座城市增添一点儿不安定的因素, 还有最大的一种可能, 他们会成为材料。

“你们在这里的生活怎么样, 我是说像你这样的孩子,呃, 你多大了, 看上去有十岁了吧?”

“十二。”杰克报出年龄,差距并不是很大。

菲尔德赞道:“哦,看样子你过得不错。”

杰克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也有些脏臭,却算得上是齐整,能够保暖,这是很少见的, 在克洛特这个着名的快要跟贫民窟媲美的街区, 这样的人大约也是能进工厂的。

“为什么不进工厂, 那里也许会好些。”菲尔德的问题带着些天真, 他或许知道某些事实, 却没有想过在他看来容易达成的事情对一个孤儿有多难。

工厂主人是不会什么人都吸纳进去的,他们当然无所谓用童工,事实上,童工是儿童能够最大限度存活的保证,但,童工的效率不如大人也是当然的,同样的时间创造更多的收益才是他们更希望见到的事情,减少的薪资还不如多出来的收益,谁都要考虑一下是否不用童工浪费时间。

“先生你呢?你是怎么成为记者的?你是怎样的出身,你的出身对你成为记者是否有帮助呢?你的出身让你受到了教育吗?而受到了教育能够改变你的命运,不是吗?”

杰克一连串地问着,不给菲尔德思考的时间,直接说:“我是一个孤儿,我连吃饱肚子都困难,更没有人会资助我上学,哪怕我也想要得到教育,想要通过学到知识改变自己的处境,不会是悲惨的命运,但,我连第一步都踏不出去,因为我没钱。”

大部分现实问题都可以归结为一句没钱。

菲尔德哑口无言,哪怕他还年轻,但他也知道某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承诺的,他可以给出一张或者两三张纸币,但这对对方的帮助真的很大吗?

“咳咳,”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又喝了一口咖啡,微微发烫的温度让他的脸都跟着烧起来了,“你对如今的生活有什么看法?”

问题脱口而出,又伴着让人尴尬静默,之前的那些话大约也算是看法。

“我想要改变,也会继续努力。”

杰克喝掉最后一口牛『奶』,讲真的,吝啬的店主舍不得放糖,这让他品味到牛『奶』之中那仿佛无法去掉的腥气,可真是谈不上好喝。

纯白不代表美味。

“先生,也许你真正想要问的问题并不是关于我,也不是如我这样的孤儿的,你想要问那些工厂吧。”

杰克戴上他那破旧的小帽子,低头致谢:“谢谢你的款待,希望你有一个美好的早晨。”

“再来一个面包!”

菲尔德高声,赶在杰克走出前把店主笑着端上来的面包塞到了他的手里,被纸巾包着的面包有着诱人的『色』泽,特有的香气吸引着杰克的馋虫,他明明吃饱了,但是面对这个面包,觉得还不够。

“谢谢你的回答,虽然还不太明白,但我已经想到了很多。”菲尔德笑着,他的笑容温和,这个平凡普通的男人,在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一种异样的魅力,让人本能地想要对他倾诉一些什么,总觉得他一定会理解。

杰克再次看了他一眼,把面包包好塞在宽大的外套之中,推开店门走出去。

身后,还能听到店主的抱怨声:“这个不知道感恩的小崽子,先生,你不应该对他那么好的。”

一个面包的“好”吗?

当然那也是“好”,只不过,有些廉价,并非是面包的价值不足,而是这点儿“好”太微弱,微弱到不能提供更多的改变。

杰克其实是有些失望的,他希望从菲尔德这里得到一个新的身份,如今希望落空,似乎早有所料,却总还是高兴不起来,哪怕那个暖和的面包如同火炉一样,温暖着刚刚填充满的胃部。

内与外,两团火,烧得他在踏入雾气之中都感觉到了雾气在蒸腾,他似乎能够明白一些黑土的来源,如果每个人的“好”都是那么微弱,甚至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这个世界,该有多么绝望。

仰头看去,他似乎能够看到天空之中暗淡的“星”,看到某些已经走向灭亡的法则之光,堕落是最美的烟花,璀璨是最酷烈的美。

仅仅看着那些,这个世界似乎已经病入膏肓,离毁灭不远,但,深深地裂纹之下,另一些光透出来,那是新的法则正在生成,活着还有某些别的东西,显『露』出一丝威胁的气息。

“嘿,我刚才可看到了,你有一个面包!”

保罗说着,垂涎地看向杰克的前胸,似乎看见了那个面包的下落,汤姆则猛地一把推搡在杰克的肩膀上,杰克反应过来再要反制的时候,怀中的面包已经被保罗硬生生抢走。

“这是我们的了!”

他发出欢呼,不用招呼,汤姆就跟着他一起跑了。

杰克站稳之后能够看到的就是两人的背影,保罗并没有再回头看杰克的情况,他跟汤姆,两个如同灰老鼠一样迅速钻入某个角落,雾『色』是最好的遮掩,很快看不到了。

街上有很多人,他们的目光茫然而冷淡,可能没看见这一幕,又可能看见了,但他们都不关心,大部分人的脑中还在想着自己的面包会在哪里,下一餐也许就是最后一餐,或者是三个月前的某次饱食,都能让人记忆犹新。

杰克拍了拍没有灰尘的肩膀,衣服上原来的污垢已经跟衣服混为一体,无法拍掉了,这样的动作更多的是一种心理安慰。

“也许我该投入教会的怀抱,首先要确定这里并没有真正的神明,否则… …”

不是每一位神都像那位光明神一样好说话,这个世界的神明,谁知道会不会是一些神经病。

杰克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并没有去乞讨,他还揣着菲尔德给的钱,一张纸币足够兑换十几个或者更多的硬币,他也许可以用这里面的部分钱换取一些消息,一些常识『性』的消息。

这几天四处走动,杰克已经知道哪些是其他孩子的地盘儿,他过去提出交易,有想要不劳而获直接抢劫的,被杰克教训了一通,身体的力量弱小,没关系,精神力能用就行,一个简单的暗示就能让这些孩子哭爹喊娘,他们沦落至此,都有属于自己的悲惨故事,稍微触碰就会得到该有的效果。

如此,剩下的都是愿意交易的了。

不过孩子们知道的不多,杰克从中知道更多的还是各个街区的一些说法,兄弟会这边儿还正常点儿,邻近的狼人那里就有些糟心了,据说那些狼人会吃掉不听话的小孩儿,而他们那里的确孩子总是比较少。

如吉姆那样的情况并非没有人碰见过,他们把那个叫做“发疯”,而发疯的结果只会被牧人带走,是的,那些穿着铠甲的骑士就是牧人,隶属于各个教会,也只有教会才会保留那样完整的铠甲,如今就连贵族家里,这也是注定要上展示架的东西了,不会再有谁把它穿在身上。

几颗子弹就能破防的存在,铠甲的意义似乎已经丧失了大半。

孩子们不明白为什么牧人会穿那样的铠甲,他们只是觉得很酷,然而牧人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首先要信仰某位神明,其次要得到神明赐予的力量,再次… …或者还有什么,然而他们并不清楚了。

如同兄弟会对这些避讳颇深一样,听说其他的帮派对教会也多有忌讳,并不愿意底下的人是个虔诚的教徒,他们只会在需要的时候祈祷神明的保佑,其他时间,神明并不比瓶子里的酒更加珍贵,让人渴望。

杰克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在想,吉姆大约是不会回来了,所以,“发疯”可不是一件好事。

针对怎样能够避免发疯,孩子们也有自己的办法,“不要想那么多就好了,那些疯子都是想太多把自己『逼』疯的。”

这种说法乍一听很有道理,却更像是大人糊弄小孩子的说法,杰克不置可否,他还记得吉姆“发疯”时候的诡异状况,那如同水一样流动的黑土,如果吉姆没有被急事带走,最后会怎么样?

别看当时肯一副轻松自然无所谓的样子,但从他那么快找来当兄弟的牧人就知道,事情肯定不会很轻松。

“你问这些做什么?”

杰克去了几条街,都没有人问他这样的问题,突然一个孩子问起,他愣了一下说:“改变世界之前难道不应该先认识世界吗?”

那个孩子双眼茫然,改变什么,认识什么?很多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无逻辑的组合,他需要知道的最完整的一条逻辑链就是用各种方式得来钱,然后交上去就能得到面包,至于等价不等价,或者其中还有什么别的途径,他并不需要了解。

这也是大多数孩子的常态,有野心的或许会想着以后也成为帮派的上层,更多的却是在庸庸碌碌之中走完自己的那点儿时长,成为这个城市的垃圾,被遗弃在荒野。

城市的上方,如果有谁从那个高度往下看,能够看到雾气真正的颜『色』其实是灰『色』,而灰『色』的雾气交织成一幅诡谲的画卷,乍一看,宛若一张笑脸,弧度夸张的笑脸,像是一个小丑,在对着天空『露』出它最能取悦于人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