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废墟, 半座山塌了一半, 地上除了碎石和尘土,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有些点点晶莹的粉末状物质,还有一些血腥以及发黄的骨头, 并不是自然形成的状况,那骨头是人骨。
一眼认出了某个探出来的小腿和脚骨是属于人类的之后, 唐清就皱起了眉头, 这里给他的感觉不太好。
一种混『乱』充斥在空气间, 如同这废墟一样, 有一种破败却爆裂的混『乱』感。
腐朽的衣料已经无法判断其材质年代,裤子, 衣服,马甲, 这种标准的配置再加上一件已经无法判断全貌的黑斗篷, 完整地构成了一套衣裳, 却是被强行拼凑起来的。
唐清很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他的时间之力损耗太多,已经不能支撑查探了,且,灵魂体暴『露』在当前世界之下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当务之急, 是要找个合适的对象夺舍。
雾一样的灵魂体外面蒙着一层薄薄的护罩, 这层护罩让人无法观看到他的全貌, 像是一件隔绝视线的衣服,容他找到新的家园。
微风拂过,灵魂体飘然而去,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已经在百里之外,似乎是被什么绊住了脚,在某一处停了停,收束到地面上去。
废墟周围是一片黄土,方圆百里的地方都是寸草不生的荒凉,直到百里之外,才有了青草的颜『色』,距离越远,这些草就长得越好,过膝的草丛之中,一个孩子躺倒在那里,他大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空,整个身子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四肢纤细,骷髅一样,薄薄的破衣之下凸起的肋骨根根分明,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眼中全是一片灰『色』,已经干涸,发散的瞳孔表明了他的死亡状态,然而,没什么人关心,如同他不知道什么原因死在了这里,也没人关心一样。
瘦得如同鸡爪一样的手上不仅仅是黑『色』的污垢,指甲缝里的也不仅仅是脏污,还有些绿『色』留在指甲盖上,像是青草的颜『色』,又像是某种未知的毒素。
在他的不远处,还有几具孩子的尸体,他们似乎是分属于不同的时间,有的已经被蛆虫占据,有的还保留着一丝全貌,而造成他们死亡的原因也不尽相同,仅从外表上看,能够看到的就有火烧和毒死两种,其他的,大约是血都流干,尸骨都暴『露』的缘故,已经看不到肉体上的伤痕了。
似乎是中毒死掉的男孩儿突然眨了眨眼,太久没有闭合的眼想要闭上也是格外地困难,他最终放弃了这个动作,歪歪扭扭地站起来,如同一具丧尸一样,睁着眼开始顺着一个方向走,他的速度不快,随着每一步走出,身体都端正了一些,到最后,已经如同正常人一样了。
“眼睛彻底坏掉了,这可真是糟糕。”
“严格来说,这并不算是一次夺舍,控制一具死尸的感觉,庆幸自己曾经做过傀儡吧,某些地方似乎也是差不多的。”
“也许应该重新找一个身体夺舍,这个身体太糟了,那未知的毒素已经占据了整个身体,不能修炼没有新的精神力补充,根本无法驱逐这些毒素,最后的结果,很可能会把毒素带出去,害死更多的人。”
“身体的记忆已经消散,无从知道这个世界具体的状况,但,这是一个西方世界… …”
唐清想着这些事情,脚步却在加快,一直睁着眼睛其实也不是多么引人注目,只那双眼的无神很容易被人察觉出有问题,但,大约也没谁会仔细看一个小乞丐一样的孩子吧。
不知道这些孩子是什么身份,竟然被抛尸在那里,碰见了,也许可以查一查。
从荒野到大路,“看”到那种西式马车的时候,男孩儿费劲儿地闭上了眼,这动作并没有实际意义,却是他理解上的不吓人,即便如此,在那马车经过的时候,他还听到风中传来的笑语:“吓死我了,那是煤吗?”
玻璃窗之内拉着纱帘,一掠而过的瞬间,外人并不足以看到里面的人是怎样的,但唐清“看”到了,精神力就是最好的作弊器,能够让他“看”到一些他想要知道的东西,只不过碍于精神力已经被耗费太多,他如今所用有限,超过一定距离就不会细看了。
马车并没有因为路边的“黑猴子”而停顿,飞快地顺着大路离开,在它的前方,那条大路的尽头能够看到一些升腾而起的白烟,十分明显几乎要遮天蔽日的白烟。
高高的烟囱如同一根根笔直的树干,顶立起天空,白烟就从那里面窜出来,无休无止地为天空提供更多的云雾。
已经无法分辨出蓝『色』的天空之下,一个个横平竖直的房子看起来毫无美感,它们唯一的优点或者就是比较大,里面属于机器的嗡嗡声,即便隔着厚厚的砖墙还能听到,从玻璃窗看进去,能够看到一些工人正围着机器打转,他们专心致志地忙着手中的活儿,把一些东西送入机器,又把一些东西从机器之中接出。
升腾的白『色』烟尘弥漫在厂房内外,雾蒙蒙的,像是在看梦境之中的一切。
如果是幻想主义的人看到了,大约会有些浪漫的联想,前提是把雾中的景物换一下,不要是那些毫无美感可言的工人,他们脸上深刻的痕迹如同对生活喋喋不休的抱怨,让人看到了就只觉得苦难而非梦幻。
黑『色』的污水汩汩流入河床,本来清澈的河水已经变成了褐『色』,比邻岸边的地方甚至有了一层胶质的感觉,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黏腻,偶尔有些白『色』的痕迹,细细长长,像是翻起的鱼肚,惹得蚊蝇『乱』飞。
附近的地面也染上了一层黑『色』,不是纯粹的黑,那飞舞的白『色』粉尘会落在这些胶质之上,星星点点,汇聚成一条特殊的路,踩下去的时候也许会带出一脚黑泥,也许只会沾染上一些白灰。
这并不是一年两年形成的路,如同空气中的那股味道,并不会在短时间内消散。
男孩儿脚上没有鞋子,他光着脚,并没有贸然踏上这样的路,站在草地上看着,这附近的草也变了颜『色』,有些泛着灰白,有些已经发黑,体表黑『色』的皮肤让他与这里格外相容,宽大的破旧衣裳就像是一面旗帜,随风展开。
“蒸汽——机?”
有些令人意外的认知,这里的文明程度并非太落后的样子。
“哦,玛丽,玛丽,你怎么了?”
一声惊呼,一个女工模样的女子倒在了地上,就在路边儿,突然的情况让还在和她说话的女工来不及反应,她高声惊呼,对眼前的状况非常害怕,她试图去扶起她,然而… …
“谁来帮帮我,谁来帮帮我们?”
随着她的呼唤,一些人聚拢过来,嗡嗡嗡的声音也压过了低声的哭泣。
“不幸,太不幸了,她才十九岁。”
“早说了要让她注意点儿,这可真是… …”
“这么说又要招女工了?”
“天啊,这可真是,太吓人了。”
“应该会先补她家的人吧,我记得她还有一个妹妹。”
絮絮之声中,有人把地上的玛丽抬起来,看他们的样子,这个女孩子已经死了,就在那片刻之间,死掉了。
他们似乎知道她的死因,不是过劳死,就是毒吧。
身体之中的毒素还在缓慢地繁衍,像是一种生物毒,并不是单纯地作用于神经,事实上这具身体的神经已经无法产生特别的反应了,他全是凭着『操』控傀儡的技巧让他如同正常人一样活动,事实上也就是一具行尸而已。
这样的身体,还带着未知的毒素,不好进入城市之中,他在寻找新的身体,呃,不能使刚才那个玛丽。
变成女孩子,耻度太大了。
精神力又在那里绕了一圈儿,那灿烂的金发并没有因为玛丽的死去而褪『色』,像是一抹残阳的余晖,尽力展现着曾经的美好。
“该死的,你这混小子,竟然敢偷我的钱!”
酒糟鼻的醉汉有着『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那个突兀的鼻头,他疯狂地踢着一个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男孩儿,男孩儿不言不语地躲避,用抱头的姿势蜷缩着身体,尽力护住要害,不让那个皮靴踢到,但还是很疼,这种疼让他跟着做出瑟缩的反应。
醉汉似乎已经真正忘记了一切,他穿着并不华贵的衣服,破旧的大衣已经无法分辨颜『色』,这是一个并不如意的人,而他没有改善状态的办法,便只能够随机发泄在一些人的身上。
他一手抓着从男孩儿手中夺回的钱包,一手拿着破碎了一半的酒瓶,那酒瓶已经敲过男孩儿的头,剩下半截破碎的瓶子还捏在手上,他竟然还举着瓶子,把嘴对准瓶口,直到发现没有酒水流出,又愤怒地咒骂,最后一下,把半截瓶子狠狠地摔在了男孩儿的头上。
可怜的男孩儿,他才从殴打之中抬起头来,就挨了这样一下,鲜血顺着他的脸留下,冲刷掉了面上的污垢,却并未『露』出洁白的肤『色』,灰暗混着鲜血,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色』泽。
他的眼神儿涣散,已经无法坚持了。
醉汉还在骂骂咧咧,却没有继续冲那个小可怜发泄,摇晃着顺着自己的路往下走,撞到墙的时候迟钝地『摸』着鼻子咒骂,他的鼻子被『揉』得愈发红了。
男孩儿看着男孩儿,嘴角咧了咧,下一刻,骨头架一样的身体倒地,雾一样的灵魂体以最快的速度跃迁到了男孩儿那里,沉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