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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红的花朵在微风中招摇, 夜幕之中漂浮在花朵之上的点点闪烁如同花粉自带的荧光, 又好像是那坠天的星辰,在此处徘徊不去,流连忘返。

黑『色』的河流从黑『色』的土壤边儿经过,唯有反『射』出来的粼粼波光才能够辨认出那流动的轨迹,从东向西,从生到死,七情六欲都在河水中沉浮, 在风中呜咽成歌, 那幽怨的曲调能够唤醒人心中最深沉的感情,把一生如走马、影过一遍。

锁链发出的声响脆亮,被锁链套住的人还有些茫然,一手抓着脖颈处那冰冷的锁链一端,感受着那沉重的分量,抬眼问:“你是什么人,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白『色』衣裳的人不吭声,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背影,默默地往前走,每一步都好像是丈量好了一样整齐, 移动的距离并不会有半分的差池。

没有行动的少年人身着红『色』的长袍,他的满头青丝半数被一根玉簪挽着,半数自然垂落在身后, 随着微风伴着红『色』的纱衣漂浮, 殷红殷红, 宛若河流对面那盛开的红『色』花朵一般,充满着纤柔之感。

“松开!”被锁链牵着走了一步,少年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七情上脸,他一边说着,一边回望,好像回头还能看到他的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多风光啊,一举成名天下知,得蒙圣恩尚公主,哪怕成为驸马之后就没有了实权,但驸马都尉也是五品了,多少人一生都做不到这个位置上。

周围一片漆黑,视线所及,除了对岸那红『色』的花,便是那几乎不可察的河水,其他的,只有白『色』的衣裳在前行… …

“元郎,你可醒了?”

侧目,粉面含羞的一张美人脸笑着看来,藕白的肤『色』细腻光泽,好像那上好的瓷器,却又多出一份玉『色』的润泽,看着仿佛就能想到昨夜这一身肌肤微微泛粉的样子,始知“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来历。

这是公主,当今的妹妹,也是『性』格温良贤淑的一位,最难得还是品貌端庄,无论内外,都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不止太后爱她,便是当今这位当兄长的也舍不得把她错配了人,这才让她花龄蹉跎至今,找了自己这位小了三岁的驸马都尉,也是今科状元。

只是,这状元之才… …呵呵… …

闭了闭眼,压下原主的记忆,如果他还找得到原主的灵魂,肯定要狠狠把人臭骂一顿,再把这些烂摊子还给他,但… …

“柔儿怎么这么早起,昨日累了,且多睡会儿。”少年一张俊逸至极的面容,眼中微带几分关切看来,立刻让人软了心肠,恨不得心都给了他,只让他眉眼舒展,笑逐颜开。

公主嗔了他一眼,轻轻推了他一下,“大白天的,发什么梦话,还不快些起来,今日要到宫中谢恩的。”

“啊,是了,这可是大事,总要让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放心才好。”说着,少年也慌忙起身,玉雪似的后背『露』出来,能够看到上面桃花点点,细弱的枝干微微泛红,惹得公主又红了脸,微微低下了头。

室内的动静引来了外间的人,内外两层的套房模式,让伺候洗漱的人能够及时出现,帮衬着这一对儿少年夫妻装点完毕。

还是新婚时候,彼此都是红艳艳的装束,看到那艳红的袍子,少年瞳仁儿微缩,很快又状若无事地穿戴一新,在下人的簇拥之中,跟着公主一起坐上了回宫的车架。

夫妻两个在车架中简单说了两句话,便面带喜『色』地进了宫中,这座公主府是太后和当今疼爱公主,特意设在了离皇宫最近的地方,也是为了来回方便,还给了公主随时进宫的权力,疼爱之心可见一斑。

太后娘娘慈眉善目,不过四十多的『妇』人,远远谈不上苍老,笑着与他们相见,略说了几句,就把驸马丢给了皇帝,自己带着公主去说私房话了。

皇帝最大的儿子只比驸马小两岁,驸马又面嫩,看着倒似还要更小,这般妹夫看在皇帝眼中,跟儿子也差不多,说话没两句,皇帝就找到了对着儿子的感觉,说起了功课来。

驸马都尉是个闲职,具体没什么事情好做,属于挂着名白拿工资的,对这方面,皇帝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只好叮嘱功课,驸马好歹是状元考出来的,学问上总还是可以说说的。

若是原主,多半还有些怯,换成现在,少年人郎朗而谈,言之有物,言辞也称得上是可圈可点,皇帝频频点头,满意之『色』渐渐浮上眼底,驸马倒似又长进了些,这学问… …

一时谈得多了,等到公主再回转,皇帝少不得也夸了驸马两句,得了公主的笑颜。

这一趟在宫中用了午饭才回的,还是太后开恩,怕小夫妻两个在宫中不自在,主要是驸马不自在,这才放他们出去,也是不坏了宫中规矩的意思,到底驸马也算是外男了。

一出宫,驸马脸上便有些疲倦之『色』,公主善解人意,轻声道:“元郎可是困了?回去可小憩一番,养养精神。”

驸马拉着公主的手,略带几分歉意地说:“这段时日忙着大婚,有些累了,虽累得欢喜,到底还是有些短精神,公主不弃,可与我一同补眠,下午醒来,我再带公主游园。”

公主粉面娇羞,低低地应了一声。

说是补眠,公主睡着了,驸马还没睡意。

他又看了一遍原主的记忆,再次有了骂人的冲动,再看剧情,更是觉得天雷阵阵,恨不得把那个不知道被系统取代到哪里的灵魂再揪回来受过。

原主叫做夏明元,因生来就是个俊俏孩子,得了家中偏爱,父母捧着他读书,他也果真争气,神童一样步步上升,可惜家人福薄,不等他高中状元就去了。

他从小就没受过苦,谷米不分,不知如何打理家业,勉强凑到盘缠,又被人骗了去,差点儿就不能进京。

还是夜宿荒郊,遇了贵人,这才得了金银资助,有幸考中状元。

才学自然是有几分的,但少不得几分还是皇帝看中了这个妹夫,想要给妹妹做脸,这才抬了他当状元。

原主可不知道这些,他一门心思等着当驸马,哪知道在婚前却又遇到了那位贵人,贵人告知身份乃是鬼王,而他寿命已尽,当入冥府。

富贵眼看就在眼前,人生得意之时将来,谁肯这样轻易死去?

原主小聪明尽有,看出鬼王对他心存善意,似乎还多有照拂的样子,便漫天好话空许诺,硬生生凭着一口花言巧语勾动了鬼王那一丝丝心肠,应了他富贵十年,十年后,方迎他同归。

是的,这家伙完全不论男女,就那么把鬼王给勾搭到手了,俨然如同科考之前只一个游园会就把公主的芳心勾到手一样。

想想原主记忆中那鬼王模样,便是看过多少俊男美女,看到那张俊彦依旧会让人忘记俗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似乎也不能怪原主一下子没了分寸。

生死之前,若能多活十年,不知道多少人愿意许下泼天诺言,何况是这种简单的报恩套路,以身相许呢?

问题在于,这家伙敢做不敢当,好容易活了,便把诺言忘到了一边儿,只想着跟公主神仙美眷,谁让公主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呢?

剧情中,鬼王因为冥府某些征战事,在外十年未归,十年后,惦记着当年许诺回来迎亲,却看到当初信誓旦旦“以身相许”的某人堂而皇之当了驸马,与人恩爱不说,还有了一双儿女承欢膝下,完全忘记了当初许诺。

这若是个普通人,大约就是背信弃义,负心汉之类的故事,骂一顿,打一顿,了大不起再得点儿青春损失费就算完了,到底不能为了感情反复杀人害命。

但是,这是存有冥府,留有鬼王的世界,结果怎么会那么简单。

这世界规则不同,阴司报复似乎有些无所顾忌,鬼王一怒,『逼』着皇帝交人不成便派出阴兵,灭了此国,捉走了原主,埋入彼岸之下… …

因原主一人之过,一国倾覆,这也算是倾国倾城了吧,他今天还真没从镜子中看出此身有这等祸国殃民的资质,再回忆几次与那贵人相见,他也没觉得原主哪里显出好来了,竟然能让那鬼王心动,这祸水程度还真是坑人不浅。

如今的夏明元一不想最后连累一国,让举国上下死无葬身之处,自己也不得好死,二也不想跟那鬼王成亲,无论原主怎么许诺,他倒是可以跨物种跨种族以身相许了,奈何夏明元可不想自己以身抵债,自然是不愿意如此的。

但… …

他来得太晚了,他来的时候已经是洞房花烛夜后,后半夜接手一片烂摊子,他都不想去回忆自己昨天那糟糕的心情,做梦的时候又梦到原主最担心的事情,不得不说原主对洞房花烛夜的执念,他算是深刻感受到了。

若能早些,他当不许愿,便是死了就死了,成鬼未必不能当鬼修,又怕什么,鬼的世界也是个新世界嘛,但不早不晚,偏偏烂摊子已成他才来,竟是利剑高悬,无论怎样都是个死了。

如今,可怎么办… …十年… …只有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