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本来正想找个由头说说玉苓, 没想到萧广逸会主动问起当年。
她当然要好好回忆一番。
她说了许多玉苓的事情,其实是为了试探萧广逸。她想哪怕燕王再冷血, 提起玉苓也不该无动于衷。若玉苓的死真和他有关……
但她有些失望。不知不觉间,就变成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了。燕王到后面几乎一言不发, 他只是面『色』苍白,似乎还有些苦闷。
清沅说不准这是什么, 也许是心虚,也许根本是漠不关心。她读不懂燕王的神『色』,她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清沅不喜欢一个人喋喋不休,她停下回忆, 也停下了脚步。燕王又默默向前走了几步才回过神来。
他侧过身来看向她。
清沅柔声问:“殿下可有哪里不适?”
燕王没有回答,只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了。清沅又问:“恕我愚钝,殿下提起当年伴读时候, 是想问什么?”
燕王缓了缓, 才道:“我想起安平了。她最近给你写信了么?”
清沅摇头。她想起安平临走时,两个人的分别谈不上依依不舍。安平对燕王失望,对周围人,甚至对她自己何尝不失望。所以安平几乎不与京中故人写信往来, 清沅完全能明白。
“也许个几年,公主就会回来了。”清沅像在安慰燕王,也像安慰自己。
话说完了, 清沅还是觉得燕王想问的话不是关于安平的。但看样子燕王是不愿意说了。清沅只能与他走回去。
那些新女官还没有散去,正远远看着清沅和燕王。
清沅心中想,这些人整日围在吴太后身边, 不知道吴太后能笼络过来几个。最怕吴太后还没笼络住,就被她们先挑拨离间了。
燕王与清沅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清沅向燕王告退,也没心思继续游玩,立刻就回去了吴太后那里。
皇帝已经醒了,正在院子里和宫女玩,吴皇后坐在不远处微笑着看他。
清沅就把刚才燕王问她的事情说了,吴太后若有所思,道:“他问你这些做什么?”
清沅道:“也许是想找些有关过去的蛛丝马迹。当年的人都没剩下几个了。”
吴太后入宫比清沅和棠婳都晚,有许多事情她都不清楚。听清沅这么说,她道:“难道燕王不死心,想再次彻底追查许婕妤的事情?”
清沅也说不准。燕王刚回京的时候已经筛查过一遍了,顾太后做事隐秘干净,当年承平皇帝驾崩,宫中已经死过一批人了。这么多年下来,顾太后把为她做脏事的人差不多都处理干净了。所以她才能用这个秘密暂时保住清沅。
清沅总觉得燕王问的事情与许婕妤并无关系。但这推测只是一种朦胧感觉,她不好告诉吴太后。
肃陵之行之后,宫中平静许多了。
清沅依然是每隔两日去给皇帝上一次课。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夏天时候。
今年夏天格外闷热,皇帝年纪幼小,吴太后很担心皇帝课业排得太满,累坏了皇帝的身体。清沅也有此想。因此吴太后要清沅去说一说,想要燕王减些皇帝的课程,再早些安排去行宫消夏。
但清沅这段时日很难见到燕王。燕王没有再来过她的课上,却特意安『插』了两个内侍在她的上课时候听着,说是防止她说什么“不当之言”。
清沅对此当然生气,从来都把这两个内侍当木头桩子。
清沅请人传话给燕王身边的内侍总管郑十九,说她有事要禀燕王。但传了两次,郑十九都回她说燕王很忙。
清沅几乎要疑心燕王是不是在躲着她,后来又想燕王大约是要她在吴太后面前出丑。
吴太后叫她办这一点小事,结果她忙了好几天话都没有递上去。
好在隔了一日,清沅正愁着要实在不行,就要去对吴太后坦白了。忽然燕王那边郑十九过来请她去天极宫说话。
她给皇帝上过课,就去了天极宫。
燕王刚刚见过大臣,桌上铺满了公文和地图。他正闭目养神,听到清沅入内,他才睁开眼睛慢慢坐直了身体。
他看了一眼清沅,只道:“说吧,什么事。”
他声音很低,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见他这不痛快的样子,清沅来时的干劲一下子退了,她预感今天不会太顺利。
她简单把事情说了,说皇帝才五岁,还是身体最重要。今天夏天太热,该让皇帝多休息避暑。
燕王听她说完,只低声道:“好。”
清沅没想到他答应得这样痛快,她疑心顿起:“那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去丰城行宫?”
燕王咬着牙不说话。清沅这才仔细看他,发现他并不是故意给她脸『色』看,他是又病了,正在难受。
“殿下……”清沅低声唤他。
他垂着头,手紧紧扶着榻边,手背上青筋突起。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清沅的声音。
清沅对着屏风另一边叫:“郑十九!”
郑十九忙入内,一看燕王如此,立刻动作娴熟去柜子里取了『药』。燕王终于撑不住半躺在榻上。
清沅只觉得看这样看着他不好,但她又无法走开。
郑十九取来散剂,清沅认出就是燕王上次吃的。她忙接过『药』,端起茶递到燕王手边。
燕王服了『药』,还想坐起来,清沅道:“殿下若能这样说话也无妨。”
他终于不再勉强,低声道:“你刚刚说的事,我知道了。皇帝的功课,明天就开始减——至于不上课时候皇帝做什么,我另有安排。消夏行程定在六月十五,不会改了。”
燕王这么一说,清沅就知道,他心里什么都有数。
既然如此,她也可以对吴太后复命了。
“事说完了?你怎么还不走。”燕王用手捂着眼睛,没有听到清沅脚步离去的声音,他低声问。
清沅犹豫了一下,问:“殿下在吃什么『药』?”
燕王冷笑一声:“你是想问我有什么病吧。”
清沅默认了。燕王说:“你那么聪明,自己查去吧。”
清沅见他有力气说多余的话了,知道他已经好些了,就告退了。
她一出天极宫,立刻用帕子裹好自己左手掌心。刚才帮郑十九接『药』递『药』的时候,她用小指尖飞快地擦了一点,藏在掌心里。
一回到府上,清沅就把之前怀疑的几味『药』都拿出来。前段时日她已经筛选过一批,最终选了几味看起来闻起来特别像的。
今天她又搞到了一点真的『药』,这一对比颜『色』气味,很快就确定了燕王吃的是什么『药』。
她甚至自己尝了尝,确定确实是同一种『药』。
“金铃子散。”清沅看看这散剂。这倒不算什么太特别的『药』,用来治肝郁的。清沅想到燕王那样子,确实像是肝郁。
她忽然心里轻松了许多,又觉得自己在小题大做,有些可笑,遂把这些『药』都扔了。
她又想到顾太后说燕王恐怕活不到皇帝亲政时候,看来顾太后猜错了一次。燕王才不过三十岁,只是肝郁之症,恐怕还有的好活呢。
清沅这一夜睡得意外的踏实。
隔了两日宫中就来了消息,说燕王给皇帝减了课程,所有老师的课都减半,只有书法课停了,等皇帝消夏回来之后再继续。也就是清沅从这五月中旬到九月初,接近四个月时间都不用去给皇帝上课了。
清沅一早上听到这消息,就气得要发晕。
赵逊知道后却有些幸灾乐祸似的开心,道:“我看你不去宫中,皇帝不照样好好的。这夏天人本来就容易倦。太后也好,皇帝也好,燕王也好,哪个人这么热的夏天还折腾,就在丰城休息休息吧。”
诚国公府在丰城也有消夏的园子,每年夏天都会去消夏,离行宫并不算远。
吴太后对这安排也没办法,她只能隔三差五召清沅进宫陪陪她。清沅不用去皇帝那边上课,时间就多了些。她正好有心思在吴太后的两仪宫这边下功夫。
如今吴太后身边没有自己的老人,全都是燕王安『插』的人,其中不少还是宁州那边的大家族的。
清沅每次过去,都会带些宫外的东西给她们。尤其是些精致小巧的玩意。这人情做得多了,总能打动个把。
她要吴太后不要着急,人心都是慢慢磨下来的。这些人本来就是燕王的人,周围又都是同伴互相监督,只怕不会那么容易那么明显就倒向吴太后。
吴太后在宫中这么多年,虽然一直有顾太后护着,但她毕竟是一宫之主,清沅为她定的长久的计策,她知道并没有错。
“我本来就没有指望一两年就能把这些人磨下来。三年也好,五年也好,时间久了就不怕没成效。”吴太后淡淡道。
入夏以来,吴太后终于不再动不动就哭了,提到先皇的时候也少了些。
“清沅,”吴太后握了握清沅的手,“等到了丰城行宫,你干脆来行宫住段时日陪伴我。”
清沅没想到吴太后这样寂寞,她是想答应,但是有个大问题。
“恐怕燕王不会答应。”
吴太后长吁一声,道:“只能试着去问一问……”
她勉强一笑道:“我做皇后的时候,先帝不怎么管我,太后会管我。如今我做太后了,皇帝当然管不到我,结果来个摄政……”
清沅摇摇头,示意她这无用的牢『骚』话少说。
她说:“我会托郑十九问一问燕王。”
郑十九趁着燕王心情还好的时候把事情说了,燕王反问:“要这要那,她还想要什么,干脆让她搬到天极宫如何?”
郑十九笑道:“那小人该如何回诚国公夫人?”
燕王沉默了片刻。这段时日他是有意避开顾清沅不见。但那日他身体不舒服,却又忍不住让她来了。
郑十九还在等着他的回复,他摆摆手:“随她去吧,她要去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 燕王:一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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