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玉苓并没有这一出, 没有上门怂恿清沅去看太子的事情。
清沅回忆起来, 只记得当时大家都很心焦。她心里很想去看太子, 但是知道事关重大, 她也只能按捺着。棠婳与她提起过一次,两个人商量了都说看安平的行动。
至于玉苓, 她并没有私下来单独与清沅说这事情。
清沅推测, 这是因为这一世的许多事情已经在悄然改变了。至少对玉苓来说, 这一世燕王完全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
上一世这时候玉苓正与燕王幽会, 估计心中多少有些顾忌的。即便心中惦念着太子也得收敛些。要不然燕王这头就要跑了。
这一世玉苓没有了与燕王的纠葛, 自然满心都是太子,想着法子都是怎么凸显自己。
清沅本来就不会在这时候做不合时宜的事情,更何况如今这情形。
清沅这边只是按捺不动,隔日玉苓又向她委婉提起,清沅只说自己这两日精神有些倦, 恐是疰夏,又发了愿要抄经。这种时候不要说去东宫了,就是安平那里都不方便去。
如果玉苓十分想陪公主探望太子,不妨自己去与安平说……
玉苓这才死了心,不再提这事情。棠婳已经不与她亲热了, 她不敢再惹到清沅。
自从燕王借『药』那晚过去, 清沅晕晕乎乎了一整天。过了两天终于好多了。云茉和她身边伺候的宫女见她没有生病,都放了心。
清沅这几日虽然没有去安平那边『露』面, 但也没有闲着。丰城八景图已经画完了。她又忙着抄经书。还有就是天气凉爽些之后书社会重开, 她这会儿就开始做准备了。
更重要的是要给家中写几封信。最近事情太多, 她要把事情好捋一捋,才好下笔。宫中的事情不能详写,想要传递消息必然要隐晦。幸好之前她就有所准备。
忙一些,她反而不用想太多事情。
安平这边的伴读都没有去看望太子,但有人还是在这时候去看了太子。寿真长公主对太子的病情也十分关切。她和皇帝说了,让怀恩去看看太子。
寿真长公主说怀恩是太子的福星,说不准怀恩去看了太子,太子就能渐渐好起来了。
顾皇后一向对寿真的这说法不屑,但是寿真毕竟是皇帝的亲姐,感情又不错。顾皇后不好这点面子都不留给皇帝。
于是怀恩去东宫看望了一次太子。她并不是不想见太子,只是她知道顾皇后并不喜这样,她心中忐忑。但她的母亲寿真已经安排好了,她只得去。
太子寝宫中这些日子进进出出的都是御医,日夜不歇。但怀恩走到太子休息的房中,那里却异常清静,宫女比平常还安静。除了几个得力的内侍和大宫女,并不是所有人都一窝蜂等在那里伺候。
见怀恩来了,几个宫女只是从病床前稍稍退开几步,并不离开屋中。
怀恩向床上看去,太子正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短短几日他就好像瘦了许多,在宽阔的床上看起来十分单薄。
他面『色』十分宁静,除了紧拧的眉头,看不出特别痛苦的样子。宫女给怀恩端来了凳子,她慢慢在太子床边坐下。
“殿下……”怀恩轻声唤他,“哥哥……”
太子闭着眼睛“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看到他眼神茫然的样子,怀恩眼泪就下来了。
太子低声道:“你来了。”
怀恩点点头道:“看你这样子,我见了比不见更难受。”
太子竟然微微笑了,道:“那就别来了罢了……”
他说这两句话已经耗精神了,说完就闭上眼睛,又昏昏沉沉睡了。
怀恩又掉了一串泪,不再与他说话,只是自己一个人呆呆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走了。
怀恩去看过太子,就来懿光园安平这边坐了坐。
安平就问怀恩见了太子如何。怀恩脸『色』黯然,只说:“病去如抽丝,恐怕还要养一段时间。”
安平又说既然怀恩过来,那就把大家一起叫过来聚一聚。怀恩道:“不了,太子还病着。我们这边聚着也没意思。”
安平见她神『色』是真的失魂落魄,就没有勉强。
顾皇后时不时就在她面前说怀恩的短处,又说怀恩心高气傲,若以后真做了太子妃,恐怕不会对安平太宽容。
安平虽然不再像从前那么喜欢怀恩,但见太子一病,怀恩这哀伤,十分情真意切,她看了也有些动容。
但这话安平不能对顾皇后说。若是说了,只会惹得顾皇后更讨厌怀恩。
太子这次重病,心焦的人当然不止怀恩一个。安平因为身份的关系,反而看得很清楚。宫中可以嫁给太子的少女,哪个不为此牵动心弦。
不光是怀恩,还有她身边的几个伴读,就连那些宫女大多也是如此。
顾皇后对怀恩的批评很多,其中就有这“情真意切”。顾皇后说怀恩公主自视甚高,总以为只有她是对太子真心,其他人都是因为太子的身份才觊觎太子。
安平心道,怀恩出身高贵,有些自视甚高也不算什么。至于真情真心,又如何不好了?
只是这些话安平都不好直接告诉怀恩。
两个人默默无言又坐了一会儿,怀恩就离开了。
安平就想,今日怀恩去看太子的表现,一定会有人一五一十的告诉皇后。
顾皇后这段时间虽然忙,但忙中仍有功夫来观察这些太子妃的备选。
怀恩今日这样哭哭啼啼,顾皇后一定不会满意。安平想,大约要像她身边的几个伴读一样,冷冷静静,不能失态半分,才能让顾皇后满意。
安平早就看透了,母后说什么怕怀恩欺负她,并不是主要,她只是怕选了个不好『操』纵的。
可她身边的这些女孩子就当真十分好『操』纵么?再者,寿真姑姑能善罢甘休么?
怀恩走后,安平想了半天,然后去了顾皇后那里,说她想去探望太子哥哥。
顾皇后在两仪宫中,她几天都没有睡好,刚刚听过了御医的回禀,又正要问怀恩去看太子的情形。安平就过来了。
听安平这么说,顾皇后只问:“我前两日不是才和你说了?生病时候见人也是费神事,等太子病好了,你们有一处玩的时候,不急这时候去探病。你只要诚心在心里为他祈祷,就足够了。”
安平道:“今天怀恩姐姐都去了,为何我去不得?我还想带着几个姐姐都去看看太子哥哥。哥哥见了我们必然是欢喜的。”
皇后不动声『色』问:“是有谁和你说了想去东宫探病么?”
安平摇摇头,道:“不是。是女儿自己想去。”
安平是个不怕事大的主。既然怀恩的表现一定让顾皇后不满,她就干脆把身边的伴读都拖上,让顾皇后好好比较一番。
顾皇后不知道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女儿又想干什么,但她没有松口,只淡淡道:“胡闹。你一个人已经够闹腾了。还想带那么多人去看太子?”
安平笑道:“那就一个一个去呗。”
顾皇后这几天第一次被人逗笑了,她拿这个女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隐约猜到安平这捣的是什么『乱』了。
但她还是摇摇头,道:“行了,你先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一堆事。等你哥哥过几日好些了再说。”
又过两日,太子的病情还是没有起『色』,但宫中总算有了个好消息,说是裴闻仙碰巧了正好因为访友回到京中,皇帝一听说裴神医在京,立刻派人将他接来宫中。
清沅一听说裴闻仙进京,入宫,立刻就知道这是燕王的安排。他上次就与她说了,他会让裴闻仙尽快来给太子诊治。
这样一来,又有许多事情可以消弭于无形之中。至少太子不会病到要提出冲喜的地步。
皇帝与皇后的冲突又可以避免一点。
众人都对这好消息十分高兴,因为大家都知道裴闻仙的大名,一说裴闻仙进宫了,只觉得太子的病像好了一半一样。
许婕妤这几日一直提心吊胆,睡也睡不安,熬得人都憔悴了。一听说裴闻仙被请进宫了,她心头顿时轻松许多。这日终于与燕王一起吃了晚食。
燕王的脸上已经消了肿,看不出肿痕了。只不过许婕妤心中愧疚,她总觉得燕王的脸上还没有好透。
两人喝茶时候,许婕妤就忍不住伸手去『摸』萧广逸的脸:“还疼不疼……”
萧广逸立刻偏过头,不让许婕妤的指尖落在自己脸上。他不是心中还有怨气,只是他心中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不想被母亲当成孩童一样抚慰。
许婕妤的手就留在半空,她尴尬地笑了笑,道:“是了,我还把你当孩子……”
萧广逸淡淡道:“母亲教诲,儿子不敢不听。”
许婕妤就道:“打在你的脸上,我心里何尝不难受?”
萧广逸不会告诉她自己心里是不是难受。许婕妤太好懂了,宫里谁都可以一眼看穿她。她进宫时候就是一个除了美貌和柔顺就什么都没有的女人。没有野心,没有智谋,家世普普通通,她若没有孩子,在这宫中会过得更自在,也许还是一样的静悄悄的,但一定会更自在。
许婕妤见萧广逸只是垂头沉思,手中摆弄着身上挂着的一只玉匣子,看不出喜怒,她又恳切道:“母亲那天是急了点……”
丰城行宫大火,太子又急病。燕王却在这时候还帮忙疏散了行宫,在皇后面前,她一慌张,就一巴掌抽上了萧广逸的脸。
“母亲,”萧广逸终于抬起头,“不要再提了,都过去了。”
他看不得她这样卑微。
他努力轻快些道:“裴神医不是来了么?母亲不用太忧心了。”
许婕妤这才微笑起来,她连连点头,道:“是啊,没想到天下还有这样巧的事情。皇后正动了想去请裴闻仙的心思,他就从天而降了。当真成仙了。”
母子两人终于有了些和睦气息。萧广逸脸上有了些笑意,只是他此刻想的是顾清沅。不知道顾清沅在知道神医到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神『色』。
他总觉得自己能想出来她的神『色』,一定是眉目舒展,目光闪闪发亮,嘴角翘起的样子,让人想轻轻抚上去。
他数着日子,再过两日,他就能再见到她了。
裴闻仙一来,就为太子把脉,又与学生刘之明商量了一夜,终于给太子现在的方子换了一味『药』引。
太子当天就说睡得安稳了些,夜间盗汗少了许多。顾皇后喜出望外,知道这就是好转的迹象了。
顾皇后就让人传话给安平,再等两天,太子更好些,就让安平去看太子。
至于安平每次安排谁去陪她去东宫,就是安平自己的事情了。
安平一听到顾皇后的传话,笑了半天。回头就把几个伴读都找来了,告诉她们过两日她会去东宫探病,四个人当中只能带两个人去,问哪两个人愿意陪她去。
玉苓立刻看向棠婳和清沅。这两个人向来是安平带着出去最多的,没想到这次安平居然没有直接点她们两个。
棠婳心中也蹊跷,要是其他还罢了,关于太子,安平应当知道她们当中除了桐儿,都是巴不得去的。
清沅最知道安平的心『性』,一看就知道是在逗她们。她没有说话。
玉苓第一个开口:“我愿意陪公主去。”
棠婳第二个说:“我也愿意。”她说完看了一眼清沅。
她们两个说完,清沅就微笑道:“那我就和桐儿守家了。”她神『色』平静,没有一丝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