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傅明月第一次在他脸上没有看到笑容,似乎看着还有几分悲怆的神『色』。
顾则淮只道:“你还是觉得当年是我杀了你对不对?”
“是或者不是,已经不重要了!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谈及这件事了!”傅明月声音很轻,轻的好像完全不在乎这件事了一般。
其实她不是不想再谈这件事,而是没这个本事,这个世道讲究弱肉强食,要是她也身怀武艺或者权势滔天,她定会第一时间要了顾则淮的命。
可她没有这个本事,那就要学会伏低做小,然后恳求顾则淮看在他曾对不起自己的份上放自己一马,放傅德文一马。
说完这话,她也不去看顾则淮面上的神『色』,只靠在车厢内打盹。
她实在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了。
顾则淮倒也没有再说什么话,等着马车缓缓慢了下来,他这才道:“明月,到了,到了傅家小心些!齐阁老和王一惟只怕不会那般轻易放过你的!”
就算是他已经设下了铁壁铜墙,可他还是觉得不放心。
傅明月头也不回的就直接进去了。
众人看到傅明月,像是见了鬼似的,这些日子,便是傅老太太强压着傅明月不见了的消息,可傅家上下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七姑娘逃走了!
留在滕华园的念星像是个弃儿一般,在院子里哭了好几日,姑娘走了不说,老太太还说是她的责任,她怎么能哭不哭?
如今见着姑娘回来了,连眼泪都忘了擦,只道:“姑娘!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老爷……老爷他也回来了,老爷如今正在老太太院子里了!”
她如此阿谀谄媚,怕的就是傅明月再次抛下她。
傅明月点点头,这个时候也没时间和她再说了些什么了,她自诩对念星不薄,当时她虽说和松迎块走了,并没有带上念星,还她还是要松迎给念星留了一封信,给念星留了三百两银子。
她算得很清楚,她不见了,傅老太太一定会迁怒到念星身上的,最开始那一阵,这傅家定是会闹得鸡飞狗跳,念星就要趁着这个时候偷偷回家,去找她的娘亲,有了这三百两银子,她们一家老小也不愁没好日子过。
可是念星没有走,至于这银子有没有拿,她如今也没有心思去问。
听了念星的话,她提着裙子就匆匆朝着存善堂跑去,可刚走到门口,却听见里头传来了傅德文震怒的声音,“……您口口声声怪我和您不亲近,如今您这样的行径,让我如何能与您亲近得起来?我那个时候生死不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明月,这一点,您不是不知道!”
“可如今了这才几个月,明月……就成了这个样子!您若是怕她连累到傅家,大可以将他送到桂姨『奶』『奶』那去,送给镇南侯算怎么一回事……她还那样小的一个孩子!”
傅老太太被她说得也有几分心虚,可她旋即一想,这事儿也怪不得她,也就硬气起来了,“镇南侯是谁?你以为他是我们能够得罪的起的吗?若惹恼了他,咱们整个傅家都得跟着陪葬!”
“人人都说血浓于水,可我在您身上却丝毫没有看出来,您有将阿囡当成您的嫡亲孙女玛?不,不只是阿囡,只怕这所有的孙女在您眼中都是货物,对不对?”
话虽这么说没错,可傅老太太被人拆穿心里头还是不好受的,“你从小就跟着桂姨『奶』『奶』长大,是不是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到底是她的亲生儿子,还是我的亲生儿子?桂姨『奶』『奶』,桂姨『奶』『奶』就见不得我们母子之间好!当初我就不该将你送到她身边养着!”
“桂姨『奶』『奶』?呵!”傅德文冷冷一笑,清俊的面容倒是有几分吓人了,“老太太,您说错了,桂姨『奶』『奶』从未在我我跟前说过您半个字的不是!”
“就算是您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桂姨『奶』『奶』也从来都是安慰我,说您是我的亲生母亲,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我打算,要我不要心生怨怼!”
“可您了?您在我跟前从来没有念叨过桂姨『奶』『奶』半个字的好,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傅家能有这样的富贵,能够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享用不尽,用的都是桂家的银子!您口口声声说桂姨『奶』『奶』这儿不好那儿不好,可还是要用桂家的银子,您不觉得自己这样很矛盾吗?”
有句话说得难听,傅老太太的行径就叫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
已过世的傅老太爷虽不是个好『色』的,可身边好歹也有几位的美人儿,傅老太太谁都容不下,唯独容得下桂姨『奶』『奶』,这说明什么?
不就说明桂家的银子多嘛!谁都不会与银子过不去的,傅老太太一面嫌弃桂姨『奶』『奶』,一面又觊觎桂家的银子。
只可惜啊,桂姨『奶』『奶』聪明得很,当初将银子拿出来的时候都说了,这银子是借给傅家的,后来这银子是连本带利还给她了的。
可有些话,是说不清的,说出去,旁人也不会相信!
傅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好!好!到了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是个这样的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你犯了事儿,如今是我们傅家的罪人,我原本还想要护着你!”
“好,你若是嫌弃我不好,带着你那宝贝女儿愿意去哪就去哪,别在我跟前碍我的眼!”
其实一看到儿子回来,她是又惊又喜,还有满肚子的话没有说了。
她想要问问傅德文到底有没有贪图户部米粮,想要问问傅德文这些日子又是躲在哪去了……可如今,不说也罢!
傅明月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闯进去的,欢喜叫了一声“爹爹”!
顿时,傅德文原本阴沉沉的面上浮现出几分笑容来,仔仔细细看着女儿,这傅明月好像比他上次见的时候更瘦了些,可如今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想着傅明月原来在庄子上对自己说样样都好,可哪里是样样都好啊,只不过是不让自己担心!
他只觉得眼眶发酸。
傅明月只觉得高兴,“爹爹,您可算是回来了!我可算是将您盼回来了!”
傅德文笑眯眯看着她,父女两人一并朝着存善堂外走去,像是压根儿不记得这屋子里还有傅老太太这一号人似的。
傅老太太气的要命,也没谁管她。
傅德文与傅明月是肩并肩走了出去,傅德文是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可话到了嘴边,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自古以来都是当父亲的保护女儿,可如今却要当女儿去守护他,这个父亲当得有什么意思?
走了好一段路,傅德文还是这副表情。
傅明月可算是看出来了,只道:“爹爹,您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了,当着我的面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傅德文长长叹了口气,才道:“你和镇南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都听说了!”
原先他并不知道救了他的那个人是顾则淮,问过秦小池好几次,秦小池也直说无可奉告,也就那次傅明月去看他,他这才知道原来救他的人是顾则淮。
傅德文好几次秦小池,秦小池只说无可奉告,也就是那一次傅明月院去看他,他这才知道原来救他的人就是顾则淮。
顾则淮想要用他来扳倒齐阁老,他可以理解,想要替他洗清冤屈,他更是取值不得。
原先他只觉得老天有眼,并未将他赶尽杀绝,可如今想来,呵,都是笑话!
傅明月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话,并不是只言片语就能够说清楚的。
傅德文不想『逼』迫女儿,可有些话不说清楚他心里实在是不安心,“阿囡,你和镇南侯之间有什么爹爹不知道,爹爹也不想过问,是爹爹没用,若是爹爹在京里,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什么名声,什么官位那都是假的,唯有你高高兴兴平平安安才是最要紧的,等着这件事了了,咱们就离开京城,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庄子,我就不信了,这镇南侯还有那般大的本事,不管我们躲到哪儿他都能找到我么!”
傅明月心中叹了口气,关键是顾则淮真的有这个本事啊!
这是她和顾则淮之间的恩恩怨怨,她不想也将傅德文牵扯进去,傅德文这个人她是知道的,看着脾气好,可要是犯起执拗来,谁都拉不住——譬如这件事!
她只道:“爹爹,这傅家也是您的家,方才您都说了,这傅家能有今日靠的都是桂家,是我的外家,我们凭什要走?再说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要走也不该是我们走!”
她这天真无邪的样子惹得傅德文又哈哈大笑起来了,“好,好,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
如今也实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傅德文刚回京,只怕朝廷那边还没得到消息,如今的傅德文可是朝廷钦犯了!
果然,傅德文不过是刚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就有人奉旨将傅德文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