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个是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没有退步的意思。
陈少堂额态度极为坚决,坚决到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甚至连傅家长房老太太也没有想到。
到了最后,还是傅家长房老太太出来打了圆场,“……我看这事儿,如今就算是吵破了喉咙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事儿,缓两日再说吧,你们都好好回去想想,想想到底该怎么着!”
傅老太太只能说好,傅三娘却还是不肯下去,目光死死盯着陈少堂,好像他们之间有天大的仇怨似的。
陈少堂跟在傅家长房老太太身后就走了,傅明月倒是留在后面看了傅三娘一眼,只觉得傅三娘面上满满的都是灰败之『色』,就好像战败了的将军似的。
傅三娘心里头难过,以为自己手上捏着尚方宝剑,却没想到自己却输得这么惨。
等傅明月他们到了滕华园,松迎只以为他们是带了什么好消息,慌忙命丫鬟端上果子点心来,可谁都没有心思去吃东西。
傅明月要松迎将屋子里不相干的人都带下去了,祖孙几个这才将门关上。
傅明月轻声道:“姐夫,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陈少堂摇摇头,声音很是低沉,“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反正我只知道如今这门亲事我是一定不会要的,就算是没有二娘,我也会这般……”
“可孩子总归是无辜的!”傅家长房老太太方才能狠得下这个心,可如今想起来那个孩子说不准已经成型了,心里头还是难过的。
她是信佛之人,觉得蝼蚁的命都是命,更别说一个孩子了,“说起来,这孩子也是无辜,可想要留住孩子,那就要留下三娘!”
“要二娘和三娘共侍一夫,别说三娘不答应了,就连二娘也不会答应的!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是啊,真的太不是时候了!”傅明月也跟着感叹了一句,倏地却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记得听三姐姐说过,说姐夫之前身边有个丫鬟有了身孕……之前姐夫的子嗣艰难吗?”
自己的子嗣好像一直很是艰难!
陈少堂不好意思同一个小丫头说这些,可想了想,傅明月也不是外人,这才道:“说起来那个丫鬟来,我也是生气的,是她自己偷偷吃了助孕的『药』……”因为这事儿,他母亲还狠狠把他骂了一顿。
傅明月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男人若是喝多了酒,不是在床上同不上劲儿吗?
还记得她嫁给顾则淮之后,有一次同顾则淮置气,顾则淮和她说话她不理,顾则淮在她跟前晃悠她也装作看不到,顾则淮还伤心了一阵,喝了一坛子花雕酒,冲到她房里来霸王硬上弓。
可到了关键时候,顾则淮爱抚她的时候,却发现身上那玩意儿是怎么都不起来……难道这陈少堂比顾则淮还厉害?
傅明月是见识过顾则淮厉害的,看了看陈少堂那身板,只觉得也不太可能,“那姐夫不觉得三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有些蹊跷吗?”
“怎么个蹊跷法?”陈少堂有些不明白。
傅明月想着自己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也不好将话说得太明白,只含含糊糊道:“那天晚上的事儿,姐夫还记得吗?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陈少堂想了想,倒还真是想出了些不对劲的地方,“我只记得自己喝多了酒,她去二门处等着我,我闻到了一种奇怪味道的香味,接着便是什么都不知道……”
“前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记得,若是叫她钻了空子,可也无从对证件。”
可便是如此,他还是看到了些许希望,“听明月你的意思,这件事还是有反转的余地的?”
他知道若是这件事闹回到陈家,他的母亲是一定不会答应他和离的。
在陈老夫人看来,不管是傅二娘也好,还是傅三娘也罢,都不是她心中最佳的儿媳『妇』人选,她舍不得舍了自己的孙子。
傅明月点点头,道:“对,我就是这一世,事到如今咱们根本就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事儿到底是真是假,听姐夫的意思,姐夫的子嗣一直都很是艰难。”
“可既然如此,为何三姐就这么巧,能一举怀上孩子了?我觉得这件事儿倒是没这么容易,不如咱们来试一试?”
傅家长房老太太向来觉得傅明月聪明,如今脸上总算是带了几分笑意,“依明月的意思,到底是怎么个试法?”
傅明月笑着道:“这可不能告诉你们,若是你们知道了,效果就不好了!”
傅家长房老太太听了直笑,道:“你啊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当天下午这傅三娘怀有身孕的消息,便是傅家上下都知道了。
傅二娘自然也知道了。
傅二娘心里头很是难过,明明知道不应该,但伤感还是忍不住蔓延开来。
趁着晚上没人注意的时候,可陈少堂去找了她一趟,两人又说了一夜的话,傅二娘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到了第二天,傅二娘依旧像是往日那般去找傅明月了,自然是什么都告诉她了,“……原本我心里头是担心的,担心这些年我成了这般模样,阿堂会不喜欢我,后来阿堂是言之凿凿,可没想到三娘又怀有了身孕。”
“可你知道阿堂说什么?阿堂说纵然三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纵然陈老夫人不许他与三娘和离,纵然他不好违背母亲之意,可他也会将我迎进门作平妻。”
“阿堂还说,不管名义上如何,可在他的心里,他的妻子只有我一个人!阿囡,到了如今,我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似的,做了一个美梦,这梦美得有些不真实!”
傅明月听她这样说,也就放心了,“二姐姐,苦日子都过去了,好日子还在后头了!”
其实陈少堂与傅三娘和离的的事儿,顾则淮也是一直在关注着。
按理说这种小事儿,顾则淮是不会上心的。
可在陈少堂来京城之前,陈少林还专程写了一封信给顾则淮,要顾则淮多照应陈少堂一下,更道陈少堂从小被他和陈家护的太好了,他担心陈少堂着了别人的道。
果真,陈少堂没能与傅三娘和离!
顾则淮便派人来请了陈少堂来问他其中的缘由,陈少堂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道了出来。
听到最后,顾则淮面上倒是有几分小姨了,只觉得这傅家的事儿可比戏班子里头演的戏有意思多了,“听你这意思,那傅家姑娘已经有主意了,可到底是个什么主意,连你也没说吗?”
陈少堂点点头,想着顾则淮如今入了顾则淮的眼,这男人大多喜欢柔顺的女人,并不喜欢那种太过于聪明的女人,所以他很多话就放大了来说,“叫我说明月这丫头若是个男子,定能拜相入阁!”
“她啊,只可惜是个姑娘家,也不知道想的是什么法子,我和傅家长房老太太都没想到,她居然能想到,还说定能有效果,也不知道他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他喜欢柔弱温顺的女子,可不代表顾则淮也喜欢。
顾则淮对傅明月有些好奇了,她和旁的姑娘是一点都不一样,每次看到她都有另外一副面孔。
陈少堂见着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不高兴了,揣摩着道:“说起来她聪明归聪明,可哪有姨妹去关心姐夫房中的事情?我看她那样子恨不得想要训斥我几句心里头才痛快了!”
他并没有告诉顾则淮关于傅二娘的事情,不过就算他说了,顾则淮也不一定愿意听,堂堂镇南侯可没时间去听这些闲言碎语的。
顾则淮微微颔首,道:“原本我以为这件事还要我出手帮忙,既然你们已经有了打算,那我就不『插』手了!”
“若是到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再来找我,这件事我答应过你大哥,会帮你解决好的!”
他所说的“解决”无非就是一刀下去,脖子一抹,人死了,自然所有的事情就解决了。
可陈少堂还是要开口道谢,得诚心诚意的道谢。。
又交代了几句话,顾则淮这才叫他回去了,等着陈少堂走了,顾则淮一人坐在书房里,却是想起了那个叫傅明月小丫头。
除了故去的妻子,顾则淮这还是第一次想起另外一个女人。
他只觉得傅明月就好像会便戏法似的,每一次都有个崭新的面貌,他不知道哪个到底是真正的她。
想及此,他更是觉得好奇了。
十九就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轻声道:“回禀侯爷,瑶如姑娘身子不好,如今老夫人和二夫人她们都已经过去了,说要去请御医。”
“只是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了,宫门也已经关了,拿着老夫人的拜帖出去,只怕有些不大好!”
顾则淮想也不想,就道:“那就拿了我我的名帖去将院判大人请过来。”
十九应了一声,当即就下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静悄悄了,唯独他跟前的茶盅里还冒着袅袅热气,他站起身来,原本是想要去看看傅瑶如的。
可想了想,他还是坐了下来,脑海中不由得的想起梅睿来了。
那日梅睿来找他,眼睛是红通通的,嘴里还说着什么——您不替我做主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收了她在身边?从小到大我最是钦佩你,敬重你,恨不得将您当成天下第一厉害的人!
我连我祖父,祖母,曾祖母的话都不听,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说让我娶谁,我就娶谁,我想着娶谁不是娶!您说让我娶瑶如姑娘,好,我娶她,我更是答应您以后会好好对她!
可您了?您就是这样对我的?您要是真的喜欢傅七姑娘,就迎她进门,让她当侯爷夫人这些日子!
京城的那些流言蜚语您又不是没听到,就让她这么不明不白的?您也好意思?
梅睿第一次敢这样和他说话,那个时候他只冷冷看着梅睿,并没有说话。
年轻真好啊,年轻,为了喜欢的人能够拼尽『性』命,哪怕对方不喜欢他也无妨!
他当时没有说话,可不代表十九没有动作。
十九当时就派人直接将梅睿丢出去了,傅瑶如的亲事自然就作罢了!
其实他想过来之后也觉得梅睿对傅瑶如而言不是什么良配,他在的时候梅睿因忌惮他能好好对付傅瑶如,有他的扶持,梅家也能荣耀无双。
可等着他死了之后了?
他是在刀口上『舔』生活的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死了!若真的死了,梅睿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又凑上来,他如何能够知晓?
顾则淮又觉得头疼起来了,傅瑶如这『性』子,他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叫他没想到的是,傅瑶如这一次可不是装病,她是真的病了,病来如抽丝,日日夜夜梦到的都是傅明月与他说的那番话——若是你姐姐知道了你如今是这样一个境地,她在九泉之下都不会安宁的!
傅瑶如夜夜噩梦,梦到她姐姐变成厉鬼来找她,嘴里更是道:“妹妹啊,这么多年我白疼你了从小到大有好吃好喝的都留给你,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喝!”
“可你倒好!他杀了我,你却还留在他身边,你更是爱上了他!妹妹呀,你对得起我吗?”
这样的梦,傅瑶如做了很多次。
心病还需心『药』医,就她这病,别说是院判日日来了,只怕是大罗神仙下凡,也好不了!
更别说施妈妈还带来了另外的信儿,“……姑娘啊,奴婢都打听清楚了,原来对你说出那样一番话的人,就是傅家七姑娘!”
“奴婢还打听清楚了,她的闺名也叫做明月,和故去的姐儿是同名同姓了!”
“原来是她!”难怪,难怪她不将我放在眼里!”傅瑶如咳嗽了几声,咳得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了,“我就知道,旁人哪里敢这样对我?她分明是容不下我了!不过是当个妾,这还没进门呢,就已经容不下我了……妈妈,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我当初就该随着姐姐一起去了!”
施妈妈一边替她顺气,一边道:“姑娘可莫想不开!要是姐儿知道了你这样想,会更加不高兴的,您要是觉得难做,等着那位新主子进门之后咱们就搬走好不好?”
“有侯爷护着,这就算是住到庄子上,也没人敢欺负您的!”
傅瑶如不说话了,她不想离开,她不是不想离开镇南侯府,只是不想离开那个人。
施妈妈是看着她长大的,她什么表情什么动作心里在想什么,施妈妈心里全都清楚。
事到如今,她也只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其实那日那位傅七姑娘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若是姐儿知道了那些传闻,定会伤心的,原先姐儿那样疼您……”
傅瑶如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冷声道:“妈妈,姐姐都已经死了,如何能知道那些话?”
“我知道,你将那日那位傅七姑娘的话听进去了,可姐姐已经死了,就算是有天大的仇怨,也该阴消云散了!”
“依照妈妈的意思,难道当年我就该随着父亲一起回老家?在路上发生的那些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傅家的船在路上遭到劫匪,到了最后一个活下来的人都没有,若我在船上,也早就死了!”
“我知道,妈妈虽是照顾着我和姐姐长大的,可妈妈心里从来都是以姐姐为大,凡事都是想着姐姐,不只是你,就连侯爷每每来找我,也都是说姐姐的事!”
“”那我了?我算什么?”
她向来是个极温顺的人,可如今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发不出来,只好找了最亲近的施妈妈来撒气。
施妈妈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一下子愣住了,这才低声道:“若不是因为放心不下姑娘,奴婢如何会一大把年纪了还留在镇南侯府?还不是为了照顾姑娘?”
“侯爷与奴婢说过好多次了,说奴婢年纪大了,要给奴婢一笔银子回家荣养!奴婢不愿意,为的是谁,还不是您?这镇南侯府中宁虽有侯爷护着,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容得下您的,奴婢不放心您啊!”
傅瑶如只觉得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冷冷别过脸去。
今儿已经是第三日了,侯爷还是没有来看她,以前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的!
侯爷定是已经爱上了那个傅家的狐狸精了!
傅瑶如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很,淡淡道:“妈妈下去罢,我乏了,想要歇一歇!”
施妈妈嘴巴动了动,话到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将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两个孩子当成了亲生骨血,可在傅瑶如心里,却只将他当成一般的妈妈。
施妈妈妈妈只觉得心灰意冷。
傅瑶如病了的第五日,傅明月才知晓这个消息。
她也是听齐诗说的,齐诗是将她当成了好姊妹,齐诗是个『性』子跳脱的,往常她说要出去寻别人玩,齐老夫人总是不准,可她说要去找傅明月玩,齐老夫人自然不会开口阻拦。
如此,齐诗也和傅二娘一样,几乎是每日都朝着滕华园跑了。
在她来的第三日带来了一个重磅的消息,“……我听人说,这位瑶如姑娘一回去就病了,想必是你那日说的话,惹她生气了!哎呀明月啊,你说要是你惹得镇南侯生气了,我看你该怎么办!”
“她病了?如何病了?”傅明月也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