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中的人撑着一把天青色云雾纸伞,伞面压得有些低恰巧遮挡住了她的容貌,却也能从她的衣着上看出是个女子。
青绿色的长裙飘逸如仙,裙摆处青莲浮生,随着走动的动作摇摇幻幻,尽添美妙。
女子左边腰间悬挂着一个青铜铃铛正响起清脆的叮当之声,右边腰间则挂着两个两指大的竹筒,随着她走动的步伐偶尔碰撞在一起也发出几声脆响。
她慢悠悠地在雨中行过,才进亭子男子就开口道:“这一次杀了多少?”
语气漫不经心,手中却也还在继续下着棋。
撑伞的人顿了顿,一声轻笑才透过纸伞传入男子耳中,“我又不需要战功,可没兴趣数人头。”
一边说着她一边收起纸伞,顾自走到桌案边坐下,才又道:“不知碧水宫宫主特来此处,所为何故?”
水无月抬起眼,那双足以摄人心魄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
眼角处两抹红妆娇艳动人,眉间那抹殷红却又给这人添上一股邪魅,那双微眯却带着狡黠的眼睛叫人又爱又恨,便是这样一个容貌足以倾人倾国的女子,让他堂堂碧水宫宫主不远千里,跑来这边疆野林见她。
同初次相遇时一般无二地惊艳,若非要说个不一样的地方,那便是初遇时她的狼狈已然不复存在。
“好歹我也算救你一命,难道还不能来看看自己一时行的善如何了吗?”
“哦?只是为此?”慕铃风半信半疑道,
面前这碧水宫宫主,她可半点不敢轻信。
三个月前慕铃风在鸣宗坛一战时坠涯险些丧命。
却不曾想那涯下竟是一条暗河,慕铃风当时坠入河中不必受粉身碎骨之痛,但依当日她那一身的伤,慕铃风也从没有觉得自己能再次死里逃生,却是没想到昏迷后的自己被河水冲到不知何处。
醒来时以为是到了阴曹地府,没想到却竟是还在天水一方一处十分偏僻的河道边。当时慕铃风已经行动不便苟延残喘,而水无月就是在这时忽然出现,随后才把几近半死的她带去碧水宫疗伤。
后来慕铃风才知道自己还能活着,真正的原因大概是吃了琉璃仙子草。
当日那一身尤如经脉断裂的疼痛其实是药效真正发作,全身经脉正在重塑的原因,也亏是如此如今的慕铃风才还能行动自如。
水无月将这个原因告诉慕铃风的时候,慕铃风实在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愧疚。
她在碧水宫足足疗伤了二十多日,身体才渐渐好转,只是琉璃仙子草毕竟只有重塑经脉的作用,却没能让慕铃风风内力重聚,所以现在的她虽然身体上已无大碍,武功却还是半点没有的,至于“青莲幽鬼”的杀招,那还得另外来说。
水无月别有深意地一笑,将手中棋子下入局中,却是道:“你可别忘记你我的约定。”
慕铃风轻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随即掩饰地笑道:“怎么,你还怕我毁约?”
水无月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无妨,就算你真毁约,也无法逃离我碧水宫的。”
慕铃风笑容瞬间一僵,水无月却已经又再次自顾自地下他的局。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片刻,直到有人掠过细雨忽然出现在亭外跪下道:“主子,有人闯山。”
说这话时这人却是对着慕铃风。
慕铃风微微抬眼,“清月,说了多少次了,你不必对我行跪,快起来吧。”
被唤作清月的女子当即低下头,道:“清月知错了。”
嘴上说着,身子却仍是半跪在地。
慕铃风不由得叹了口气,暗叹自己从前这右护法实在是太固执了。
要说三个月前的死里逃生叫慕铃风意外,更让她意外地是自己天魔教的那些旧部竟有不少在浮云岛被消灭后,逃到了忘忧林最后又拜入了碧水宫门内。
天魔教右护法清月还有槊风如今便都是碧水宫的门下弟子,只是得知慕铃风还活着后,他们便执意要重新侍奉于慕铃风。
慕铃风本是不愿的,只是拗不过这些旧部的执意,最后也只是勉强叫他们改了“教主”二字的称呼,其余礼数却是慕铃风再如何纠正他们也改不了。
慕铃风见槊风并没有前来,便知他应该是还守在阵眼。
“又是那些南疆士兵?”慕铃风神情略带无趣地道,
“不是。”不料清月却否定道:“是……中原的士兵。”
“中原的士兵?他们来做什么?”慕铃风一愣,中原的士兵即是天朝大军,只是天朝大军现在自顾不暇,还来这幽谷山做甚?难道也是为“青莲幽鬼”而来?
“那些人也不全是中原兵将。”清月微抬起头偷看了眼慕铃风,似乎有点犹豫地道,“似乎还有参与此次大战的江湖人。”
慕铃风一怔,这次边疆大战实际上真正的起因是南靖候造反。
南靖候不知给了南疆什么条件,又同江湖一派的慕安勾结,三方同起起兵。
慕安本来就同南疆有着勾结,很多事也是在这次南靖候起兵造反后慕铃风等人才终于明白,比如当日沈家为何突遭灭门,宝库又究竟落于谁手,慕安为什么武功尽废却还能安然无事重返江湖。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一向隐居淡然朝野的南靖候正在暗中布置造反,而造反自然需要金钱支助。
慕安能伤而复愈大概也是南疆那古怪蛊术的帮助。
如今江湖同朝野已经牵扯上,正邪两道的对战也已然直接搬到了此次边疆的两军大战上,这也是慕铃风特意跑来边疆的原因之一。
只是闯幽谷山的还有江湖中人,那会是谁?
会不会是他?
当日一别,如今又是如何了?
慕铃风心头一颤,想了想又暗自笑道怎会如此之巧。
那人此刻,定然是得守在两军重要据点之处的,如何会跑到这里战场还有些距离的荒山野岭。
“江湖中人?”一旁的水无月忽然开口,意味不明地道:“难道,是他们知道了此山的真正名头了?”
一听这话,慕铃风眉头随即轻皱,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来,对着水无月道:“水宫主,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明白,你说你们这师祖干嘛跑老远来此山摆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