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一行是在半月后才到的,到的时候,府城一片风平浪静了,显然谁也不想招人眼,而王睿稍加安置后,就开始了他的知府新生涯。
明山府所辖六县:甲、乙、丙、丁、戊、己,而各县的情况也各有不同。
其中,甲县毗邻明海府,县里素日似乎也有些门路,总能从明海府得到一些紧俏物资,为此甲县几乎成了商业中心,很是繁华。而相应不好的一点就是,它很是自得自身的成就,很是瞧不起周围的穷困兄弟。
随后是乙县,乙县算是地理环境最好的一个县了,县域内基本可以做到自给自足。但有一点,就是跟甲县有些不对付,觉得人家太崇外了,或许还有一点,嫉妒对方明明该比不上自己的,结果却比他们过得更好。而对待其他县,它一方面觉得要当诸县的老大哥,另一边,却又嫌其他县太穷。
丙县呢,夹在两者中间,左比不上,右也比不上,但在一定程度上却也经常地调和两者的关系。总体来说,它并不算太穷,至少其他两县也是愿意跟它沟通,而不是完全瞧不起的。
至于靠西的三个县,丁、戊、己,就显得更穷了点,它们也是明山府的大难题。
这三者中,最穷的是戊县,那也是众人口中种什么都不长的地方,其他两县虽然情况好点,可也不像东边的数县宽裕,日子都有些紧巴巴的。同时似乎也正因为穷,他们彼此间经常起冲突,一点小事都能闹大成群殴,而作为三者接壤的地块,更是事故频频,情况最恶劣时,甚至还有伤亡发生。
事实上,历任官员都曾因为这些流血伤亡事件,被连累了前程,也是因此,在官场上,明山府的名声才会如此之差。
纵观数县,说到底,重点还是得想法子给西边的三个县脱贫。只要脱贫了,其他的都是小问题,什么鄙视,矛盾,冲突的,都会自然而然地消失。所以,王睿到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西边三县去巡视,他想去看看这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若是能找出一条出路来,那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这日,王睿到了三县交界的地方,他都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他居然撞上了打斗现场,尤其还是打出真火的一群人。一方面,如果不是他身边带了人,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了;另一方面,如果他没碰上,那到时闹出事来,他也得跟着吃挂落。
好不容易才制止了他们的打斗,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似乎意外,似乎又不该意外的,缘由还是为了水源,水源这个话题,还真是个万古不变的话题。这回起冲突的,正是一条汇聚三县的河流,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这条河流显得尤为重要。
在听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也发现了,打得最凶的几个,都是戊县的,而抱团的则是丁县跟己县的人。事实上,戊县的人虽凶,可到底少,其实还是吃亏的,若不是刚好被他打断,惹急眼的戊县人,搞不好又会闹出一桩流血事件来。
他这边正在询问呢,结果那三个县的县令,倒是都急匆匆地赶来了。
戊县的刘县令看着场中受伤的情况,情绪很是激动:“我知道我们戊县穷,可也没这么欺负人的。”
听到这话,己县的姚县令与丁县的张县令不依了,姚县令率先开口道:“你说谁欺负人呢,哪次不是你们县先搞事的?”
张县令立马接口道:“就是,就是,本来就是平分的,可你们每次都要找事。哼,我们也不是怕事的。”
刘县令气得脸红脖子粗,“明明是我们县占的地方多,凭什么平分?明知道我们穷,就这么点指望,你们还成天想着以势压人,我告诉你们,我绝不答应。”
姚县令这会子却说起了风凉话,“又没多多少,再说,就你们那地,有再多的水也是白搭,还不如让给我们,好歹我们还能有点收益。”
刘县令压抑不住怒火,“哼,再有收益那也是你们的,又不会变成我们的。”这些年因为穷,当真是没少看别人脸『色』,不想如今连他们的正当利益都敢伸手,真是欺人太甚。
话到现在也就差不多了,不知从何时起,大伙纷纷转头看向王睿。
王睿对这几个人还是满意的,至少他们都是为自己所在的县抗争。不过他也不急着开口,他先走到河边看各自的灌溉情况,己县跟丁县的情况都很不错,看上去一片郁郁葱葱的,倒是戊县的种植情况相当不妙,虽说也绿,可一对照就会发现叶子是偏黄的。
他对这边的情况也是稍有了解的,戊县的情况最糟,穷得都快活不下去,其他人根本就不该为了什么面子之类的东西,去跟他们争抢。俗话说穷寇莫追,如今也是一样,戊县必须得到优待,哪怕他们的劣势与旁人无关。
想法一定,王睿就开口道:“己县丁县各占两分,戊县独占六分。”不管怎么着,这个闹事的由头总要压下去的。
这话一出,戊县的人真觉得心气都顺了,只觉得自己每年争抢大概就是为了这个结果。而刘县令却惊呆了,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偏向他们的上官,于是回过神来,立马开口道:“大人英明。”
其余戊县的民众也反应过来了,纷纷跟着喊道:“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更有聪明人接着道:“我们一定好好种地,绝不会辜负大人的好意。”
姚县令他们,此时却有些傻了,“大人,这,这不公平啊。”要知道,这事每年都会闹几回,小打小闹的不算,闹大的话,历任的知府也一直都是听大家怎么说,然后少数服从多数,最终结果顶多也就是三三四的分法,可如今怎么就成了二二六了?他们还是第一回,碰到这么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王睿并不把对方的质疑放在心上,他轻挑眉道:“没见戊县是最缺水的吗?”说着他还遥指了指戊县的方向,又指了指其他的两个方向。
大家见了,也是一时哑然,可还是有些不甘,“可是,可是……”说到底,水源可没人嫌多,纵然戊县最缺水,可并不代表其他地方就不缺。
王睿却打断道:“这就是我的决定,不服你们可以告去。”说着,就转身离开了,他还有事要忙,没空跟他们扯皮。
明山府或许是个坑,可到了明山府后,再畏手畏脚的,却是大可不必。那两个县令见自己没法让知府改变主意,只能恨恨地跺脚离开了,他们打算去找府丞推官他们,看能不能因此让知府改变主意。
可惜,在府城折腾了一圈,却发现奈何不了对方,最后只能作罢。至于再往上告,他们却是没想过的,一来,他们的人脉有限,跟上头的人搭不上线,再来,他们心里并非没数,戊县当真缺水,就算弄得跟以前一样,人家戊县也不答应,年年群殴真不是个事,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戊县的人,原本担心事情会有反复,一直提心吊胆的等待,心说,要是真敢反复,他们就敢拼命,可没想到另两县居然没有什么动作,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之后,戊县靠着这些多出来地水源,发现自己种植地东西,果真也能长得郁郁葱葱地,心中感叹,多年来,终于碰上一回好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