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的案子结了后,府城就进入了一段相对平稳的时期,各方都表现得相当克制,于是变得一片和谐。
而秦知府,在赵吉彻底隐退后,倒是开始怀念莫推官了。赵吉的确是做得最过火的一个,可那并不代表其他人,就都没有问题,事实上,除了府丞等几个新来的外,其他人可都不怎么干净,而他并不想被人笑话,所以还是大家一样倒霉的好。
莫推官其人,经过秦知府这段时间的了解,也算知道了,他就是个耿直而眼里不容沙子的,一向主张对事不对人,所以,在打压了对方一段时间后,秦知府又重新把他提溜出来了。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算是莫推官专业能力强,是府衙离不开的人物。
果然,莫推官并没有辜负知府的期待,一出来就狠治理了几个典型,之后府城上下简直是一片和谐,就连商场上不规矩的事情都变少了,看着似乎都比往日更加地繁荣、生机勃勃。
转回另一边,王鹏在多年的苦读后,今年终于打算去参加乡试了,他的年纪着实不小了,如今已然四十七,不能再拖了。二郎今年二十四,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见父亲要去省城参加乡试,当下也就请假陪着去了。而王睿,最近跟秦知府他们的关系处得还不错,也就在得到消息后,一并去了省城,他打算跟父亲二郎他们汇合,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到了省城后,大郎才发现,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以备咨询,若是父亲有一二疑点,他就负责释疑解『惑』。至于其他的一应事务,则通通交给二郎去安排,如今的二郎,已经长成,足以独当一面了。
事实上,二郎做得非常优秀,大家想到的没想到的,他都考虑到了。他们找的院落距离考场在五公里内,厨娘安排了且不说,甚至连跑腿的小厮,都给安排了一个,专门负责为他们打探世面上的消息。
王睿见没有其他能『插』手的事情后,就沉下心开始罗列一些考点,这也是希望可以查漏补缺,让父亲这次的科考再多几分机会,不想,倒也真让他找到了一二盲点,也是一件幸事。之后,就是押题了,若能押中,那才是真幸运,准备了几个题目,让父亲心里有数后,考试时间也到了。
这回很幸运,题目押中了,他们是一边欣喜,一边纠结,毕竟就是押中了,可谁也不敢说,就真能考中,事实上,大伙反而更多了几分紧张,这要是没考上,那分数也绝对是接近录取线的,到时,那就让人更不甘了。
而对大郎来说,他该做的都做了,父亲考上了,自然是惊喜,可哪怕考不上,他也不会觉得遗憾。王鹏却不同,今年是最好的机会了,如果今年都考不上,下回大郎就不知道到哪里任职了,基本不可能来陪考,那以后考上的机会就更渺茫了,他越这么想就越心烦。
等待的时间,实在难熬,尤其是王鹏,心情更是焦躁,大郎兄弟见了,不过安慰了几句,结果却反被斥骂了一通,大意是这两兄弟没心没肺,对他的事不上心。大郎被骂倒不吭声了,他也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心态太好了点,当然他不会承认也不会跟父亲争辩,说到底,父亲其实只是在发泄情绪,不必太较真。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想主动挨骂,后来,大郎他们都不敢惹他了,搞得王鹏想找人骂都找不到机会,更是一阵气堵,最后只好憋气地去逛街,连带着散心。而大郎怕父亲心情不好,会招惹到路人,当场就要求随行了,这回王鹏倒是没有借题发挥。
他们父子去了一家茶楼,大体也就是换换心情,听听大众八卦。不想,他们坐下还没多久,就看到了熟人,柯家父子,然后他们理所当然地就并桌了。这些年,王鹏跟柯父逢年过节地也会联系一二,大体知道对方的情况,太具体的就没有了,不然也不会在省城考乡试的时候,才来偶遇。
柯父很是高兴,他乡遇故交总是让人开怀的,虽说这故交,住的地方离得其实也不怎么近。至于柯家大郎,感觉就挺复杂的,他如今已经是个举人了,照理说很是优秀,可架不住对面那个早早中了进士,如今更是为官好些年了,这会自是被打击得半点自得的情绪都没有了。
大家本是同龄人,如今却被全面压制,那感觉实在不算好,然而,另一方面,他们柯家根底薄,王家父子几乎算是他们家最有价值的人脉了,根本不容得罪。甚至他都明了,父亲的欣喜之所以表现得夸张而外『露』,那也是为了给他铺路,这下,他就更不能辜负父亲的心意了。所以,他内心虽然纠结,面上却是半点不『露』,完全是礼数周全的样子,双方关系很快就处得融洽了。
王鹏见了熟人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甚至相约到时一起去看榜。有个同病相怜的人,王鹏感觉好像压力都减轻了,他回去后,虽然还是坐立不安,可脾气却收敛了不少,而两天后,终于张榜了。
王家父子三人是一起去的,不想最后还是王鹏眼尖,“睿儿,二郎,快,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眼花了?我好像看到我的名字了。”王鹏的声音有些抖,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大郎循着视线望去,发现王鹏正位列倒数第二名,但不管如何,是真考中了,“爹,你考中了,九十九名,真考中了,哈哈。”这对大郎来说,绝对是个惊喜,他也没有想到,父亲居然有这份运道。说实话,他对父亲这次乡试抱的希望并不大,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而王鹏更是乐得手舞足蹈地只会说好,“好好好,哈哈哈,不枉我苦读多年啊。”王鹏想到自己多年的坚持,当真是不容易啊,说着更是擦了擦微红的眼角。王鹏此时心情澎湃,激动得路都不会走了,他们父子几个也就干脆找了家酒楼坐下,而王鹏更是直喝了两回茶后,这才把心情平复下来,这时才意识到柯家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掉了。
王鹏口中念叨了两句失礼,到底也没当回事,反倒是看着下面人头攒动,有了几分闲心。他打算等回头人少了,再去把同届的举人的人名甚至出生年份都过一遍,怎么也是难得的缘分。后来,他们果然去看了,这一看之下,年轻的英才自然不少,可跟他年龄相仿的也不是没有,他看着更是暗中记下了几个人名,打算到时在鹿鸣宴,也就是专为他们这届举人举办的宴会上,跟这几个人认识一下,将来也能互为奥援。
他倒不是看不上年轻人的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而是年龄相仿的人,大多有着类似经历的,这点应该能让他们更好地说到一块去。他对宴会还是很期待的,他自己是个主簿,这个身份哪怕在众举人中,那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而儿子们又有出息,不会矮谁一头,这就让他完全不用去巴结别人,这样不带功利心的结交,自然会更加舒心。
当然,对于那些年轻英才,他更是不会轻易去得罪的,毕竟指不定什么时候,人家一转身就有可能成他顶头上司了。但是,他依然没把那几位英才列入结交名单内,他毕竟年长,几乎能当人家的父执辈了,倚老卖老自然不可取,可态度放得太低,又恐伤自尊,也就干脆避让开了。
另一边,大郎在张榜的第二天就匆匆离开了,他职司在身,耗到如今已经很够了。没几天,王鹏又送走了落榜的柯父,临行前,他还好生安慰了对方一通,让他再接再厉。
其实那些劝慰之言,王鹏自己都不信,柯父与他同龄,当真是不小了,水平呢,以前跟他是半斤八两,可他这些年,课业是精进不少的,柯父显然没那么大进步,就连他都是涉险过关,柯父基本就没什么指望了。要他说,柯父还不如死了这条心,在家含饴弄孙得了,只是这会他刚中了举人,这话自然就不能说了,不然就成了奚落对方了,对柯父这个朋友,他还是有几分看重的。
最后,王鹏在参加鹿鸣宴,又顺带游玩了几天省城后,终于意犹未尽地离开了。他在此行中,还结识了同在一个府城的范举人与刘举人,这两人对他都是大有裨益的。范举人可巧了,就在邻县当县丞,日后他们大可好生交流;而刘举人呢,他家则是开书院的,王鹏想到自家的那几个小儿子们,对他笑得就更和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