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昊二十八年,腊月
这天,王家中门大开,家主人带着他的长子回来了。父子俩一路紧赶慢赶,花了一个月时间,终于赶在年前回来了,好在大郎身上的伤也养好了,不用回家后再丢人了。
到家后,其他人都可以不见,族长怎么也要见见的,毕竟当初告知过他大郎的事了,而族长对大郎的事,也是时常询问的。所以王鹏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带上儿子去拜见了族长。老族长对此很高兴,知道他们今天刚到家,只对着大郎嘱咐了几句好好备考的话,就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王鹏就叫齐全家让一起吃个团圆饭,大郎回来了,怎么也要见个面的。其他人还好,倒是程婉盛妆打扮而来,而王筱也穿得跟个贵公子似的,三丫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扯了扯大郎道:“哥,你看,这一幕可是似曾相识?”
王睿看着刚进门的两人,也笑了,可不是嘛,这一晃都六七年了,随后他更是玩笑般地对父亲说道:“爹,你到底给程姨娘买了多少首饰啊?瞧这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的,你老看着折合成银子,再给我双倍的,我到时拿一部分钱给我娘买首饰,留下的就当是我自己的跑腿费了。”
王鹏显然也想到了当年的事,下意识问道:“你当年就是这么算的,才算出个四十两的镯子来?”
没想到大郎还真敢点头,王鹏当下就骂道,“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长点出息?”
大郎听了,更是呵呵笑了:“既然如此,可不能辜负爹的美意。那爹啊,你当年许诺给我的银票,可还没给我呢,我一会就找你拿去。”
王鹏被这话一堵,更是恨恨又骂了句,“熊孩子,死要钱,这么些年,我缺你吃穿了,怎么就学人家见钱眼开了呢?”
大郎听了,也不以为意,“我的亲爹呀,这钱还有人嫌多的吗?再说,这两年,我把私房都掏干净了,以后的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缺钱着呢。”私房钱虽然没有掏空吧,但必须“被掏空”了,不然怎么找他爹要钱啊?
程婉母子发现,自己完全成了背景板了,这被谈论的感觉就更不美妙了。若是王鹏离家前的那段时间,她还真不敢『插』嘴,可如今老爷对她好着呢,她也敢开口说话了。只是他们的对话,让她不怎么舒坦,于是她笑容勉强地问道:“老爷,什么银票啊?”最重要的是,她入门都两年了,还没见过一张银票呢,最好的时候,就是个五十两的银锭子,那还是因为那会她刚生了三郎。平日里,王鹏偶尔能给她带个小首饰回来的,那都是宠爱了,只有心情很好的时候,才会拿出一二两的散银来。她一直觉得王鹏为人很抠,可怎么到了大郎这,出手就是银票了?她几乎恨得咬牙。
王鹏看了下她的脸『色』,语气轻淡道:“跟你不相干的事情。”
大郎见了,更是接着来了句,“这是爷们的事情,就是家中的主母都不好过问的,其他人就更不该多嘴了。”说着,还看了她一眼,显然觉得一个妾室过问这种事,逾矩了。
程婉被说得满脸羞红,王筱见了,就转头不善地看着大郎道,“那我总是爷们吧,我总能问吧?”
大郎看着他,当场就笑了起来,这王筱居然是个这么拎不清的人,看来自己倒是高看他了,“我记得,你甚至都不算家里的男丁,如此怎好意思过问别人的家务事?”
王筱听了,顿时满脸气愤,“就算我不是这个家的亲生儿子,可我也是家里的嗣子,怎么就不算家里的男丁了?”
程婉赶紧打断,“筱儿,别说了。”
可王鹏已经听到了,他满脸古怪地问道:“谁跟你说,你是家里的嗣子的?”
王筱听了,豁然『色』变,“这是什么意思?”
程婉脸『色』发白,高声打断,“老爷?鹏哥!”更是祈求地看着王鹏。
王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王筱,“不说就不说吧,可就像大郎说的,有些事不是你们该过问的事。”
之后,程婉母子再也没有吃饭的心情,心不在焉地随意扒了几口,就先后离开了。
看着那母子俩走后,王鹏还是重重地拍了大郎一下,拍得大郎唉哟直叫后,这才骂道:“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你想要什么,不能私下找我要啊?你要是私下找我要了,你要了多少,她们都不会知道。对她们,只要面上过得去就行了,你做什么就非得下他们的面子,看看你闹的,一家子吃饭都不安生?”
大郎听了,目光却变得冷厉,“爹,你这话不对,我跟自己的亲爹要东西,为何要偷偷『摸』『摸』地避着外人,不知道的还当我们心虚了。”这话不算错,可程婉知道后,可能就要找借口也想拿点,这就很烦了。
大郎可不知道他爹在想什么,他换了种语气开始抱怨道,“你看看,你把他们惯得,搞得家里有什么事,他们都能过问似的,一介妾室,权力比主母还大,你觉得合适吗?还有那王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一个吃白饭的,居然也敢『插』嘴我们家的家务事了,别说他不是嗣子,就算是嗣子又如何,他对这个家有何贡献可言?再不下他的面子,他还真当自己是家里的儿子,怕是将来家里的产业他都敢伸手了。”
二郎从刚才起,就一直很沉默,这会听到大哥提到产业的事,二郎突然想到了一些传闻,“爹,王筱在外,一直都自称是你的嗣子,还说将来的产业不会少了他的那份。”
大郎听了,更是说起了风凉话,“爹,你看你把他们的胃口给养的?”
王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却骂二郎,“你是干什么吃的,这种事不会早点跟我说啊?你知道都不反驳,人家都要以为我们家默认了。”王鹏越说声音越大,气愤难平。
二郎表示他很无辜,王筱一直宣称是家里的嗣子,再加上他爹对他跟王筱,那真是一视同仁的,所以他也当真以为将来产业会有王筱的份。
王鹏见了更来气了,“你个蠢货,你爹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长幼有序,单凭他比你哥大,这辈子,就别想进我们家的门了。我郑重地说一遍,王筱跟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将来任何东西都不会有他的份。”随后缓了缓语气,接着道,“但是,我要补充的是,他到底是程婉的亲生儿子,又是秀才出身,我们不能闹得太难看,所以成亲前,他会一直呆在我们家。平日你们跟他相处的时候,要客气点,不能让外人说嘴,知道吗?”
大郎听着点点头,接着却困『惑』道:“爹,王筱都十九,怎么还不成亲哪,他打算在我们家赖多久啊?”
王鹏一噎,这个他还真不知道,“行了,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他不成亲,我们家也就是多一口人吃饭,外加一年多出一笔十二两银子的零用钱罢了。再者说了,就是拖,他也拖不了几年的,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吧?”
大郎笑道:“看来,还是怪咱们家待他太好了,他都舍不得离开了。不过爹,他若是一直打光棍,对我们家名声可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家压着不让他成亲的。我们要找个机会,把话跟大家伙说清楚才是。”
王鹏一听,脸就黑了,这事还真有可能,最重要的是,还真有人在自己耳边隐隐约约地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当时,他根本没往这事上想,觉得自己被冤枉了,这会更恼了。
二郎更是脸现狰狞,这两年,他可吃了王筱不少的亏。好不容易等他哥回来,要正正风气,结果却发现王筱竟然是个山寨货,他自己就能收拾的,这么一想,这两年真是冤得慌。他决定了,回头就跟他的同窗们说去,看王筱以后还怎么骄傲得起来?
谈完王筱的事后,这顿饭也吃完了。
饭后,他爹还真就把一盒子银票给他了,他回房一看,居然还是双倍的,足足一万两,不得不说,他被大大地取悦了。他爹到王家镇后,所有置办产业的总价值,大概也就是一万两,不想一下子就给了他万两银票,他想不高兴都难。
拿到万两银票后,他就心满意足了,想着他要是再计较程婉的那点首饰,那真就太小家子气了。于是,他就自己去了趟钱氏的屋里,给了她张百两银票,说是给她买首饰的,算是把饭桌上的事给了了。钱氏当即就把银票给藏了,那守财奴的架势比他更甚,他看了也就笑着摇头离开了。
大郎刚回到房间,就看到他爹在他屋里等着了,此时不善地看着他,“去哪了?”
他想了想,也没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当下不以为意道,“去给娘送首饰钱去了。”
王鹏不屑道,“哼,她就一守财奴,你给她送的哪是首饰钱,分明是私房钱。”随后顿了顿道,“好了,事情既然都办好了,你就给我好好收收心。你要什么,我可都给你了,回头要是在科考上,你敢出纰漏的话,我饶不了你。”
大郎连忙举起双手讨饶道,“爹,我马上读书,马上读书,你可别再威胁我了。对了,要是可能的话,最好弄到几份历届春闱的考题,甚至考卷来。”
王鹏对科考的事向来上心,“好,我放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