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六日,陈登一行人,终于风尘仆仆的赶赴京都,稍作休憩,陈登就以私人身份,前往京畿北郊,以后生晚辈的身份祭拜故楚王刘表。刘奇全程陪同,等到祭拜完之后,在刘奇的相邀之下,陈登坐在了刘奇的草庐之中,陈登也不故作姿态,看到刘奇草庐之中的摆设,带着几分平静说道,“王爷有心了!”
刘奇点了点头说道,“天下太平不易,百姓念太平已久,如今中原稍稍安定,若是再起烽烟,百姓何辜哉?”
陈登苦笑着说道,“倒是陈登孟浪,此番行动,稍显莽撞了些,差点酿成大错,若是真因为陈登而让中原动荡,陈登万死难赎其咎!”
刘奇摇了摇头说道,“功我罪我,其惟春秋!此番罪在小人,又岂能怪罪元龙?就是没有元龙前来京都,有人想要针对本王,挑起战火烽烟,也有别的办法!”
陈登点了点头说道,“人心不古,欲壑难填呐!”
刘奇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君子爱财,亦取之有道,只可惜,当今世间,小人贼子横行,想要革除弊端,非是朝夕之功,本王也在尽力而为!”
陈登顿了顿,开口说道,“王爷所为,却是过了!世家有咎,然亦有忠良,王爷这一刀下去,天下人心惶惶,与太平不利呐!”
刘奇摇了摇头,这才开口说道,“元龙可知,这天下有多大?”
陈登稍稍拱手说道,“还请王爷赐教!”
刘奇开口说道,“大地东西长八万里,南北长亦八万里,故先人言,混沌状如鸡子,无错也!而大地以南北为轴,自西向东而行,以一昼夜为界!”
陈登顿了顿,有些目瞪口呆,而后开口说道,“王爷所言,惊世骇俗,以陈登之见,缪也!自古天圆地方,日月东升西落,此为天道有常,焉有王爷所言之理,更何况,若是如王爷所言,混沌状如鸡子,指的是大地,我等缘何能立于大地之上,等到大地转动之时,我等岂不掉了下去!”
刘奇平静的解释道,“那是因为,有引力!何为力?力气也!气力也!故先人言力言气,往往并列!所谓力,也可以理解为气场!万物皆有气,气有不同万千种,前人岂能以阴阳二气一以概之!换言之,气可以以有色、无色分之,以有味、无味分之,以有毒、无毒分之!然气与力之分,在于气无形,物有形!
古人以气物为分,然本王以三态以概之,言此为态,为固态、液态、气态,冬日水成冰,为固态,春日冰化水,为液态,夏日炎炎,水汽蒸腾,为气态,万物皆可在此三态之中转变,不知元龙以为然否!”
陈登点了点头说道,“王爷所言有理,然,王爷忘了一点,陈某询问的是,我等缘何能立于大地之上?”
刘奇笑眯眯的说道,“那是因为引力?也是一种力,元龙也可以理解为大地之力,凡万物,不受外物影响,皆会坠地,本王将其称之为——引力!而大地之力,亦可以称之为万有引力,简而言之,就是说,万物皆有引力!而我等能立于大地之上,便是因为引力!万物皆坠地也,未曾见射出的长箭不曾坠地,也不曾建草木果实飞向天外!”
陈登顿了顿,脑子疏忽一转,开口说道,“王爷所言,却是太过武断了,舟船行于水上,未曾见坠地也!水上亦有枯枝落叶,也未曾见俱沉于水底,反倒是跟随着流水飘零!”
刘奇丝毫不意外,开口说道,“不!引力还是存在的,可舟船浮于水上,又牵涉到另外一种力——浮力!舟船行于水上,却是受到浮力影响,浮力大于引力,方能浮于水面,人乘坐竹筏可以浮于水上,可搭一竹竿,多半会沉于水底,这便是引力大于浮力,就是舟船,承载力也有限度,若是承载过重,等到引力大于浮力,也会沉于水底,便是此理!
同样的,水有浮力,气也有阻力,但甚是微小,阻力可加于羽毛之上,却不能加于重物之上!”
陈登开口问道,“王爷可有明证?”
刘奇开口问道,“若是有二球大小相仿,一为铁铸,重十斤,一为铅凝,重二十斤,同时于空中抛下不知元龙以为二者谁先坠地?”
陈登不假思索的说道,“当是铅球先坠地!”
刘奇平静的开口,“本王断言,二球同时坠地!”
看到陈登诧异的眼神,刘奇开口说道,“这就是引力!因为有引力的存在,所以二球才会同时坠地,由此可以明证,引力的数值,是一个恒定值!本王让手底下的人再三实验过,若是元龙信不过,可以亲自试一试!”
陈登点头说道,“陈某信的过王爷所言!关于力之言,还请王爷再与陈某说一说!”
刘奇开口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那就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刘奇说着,抬脚在地上跺了一脚,开口说道,“如本王跺脚,大地承受了本王一脚之力,同样的,本王也能感觉到大地传给本王的力道!此理最常见的,便是弓箭之力,一石弓承载的力道,能让箭射出去多远,三石弓承载的力道,又能让箭射出去多远!这就能证明射箭之人用了多大的力道,同样的,使一石弓之力,难以使箭入五石之地,使五石弓之力,箭定然不会如同一石弓无力!自然,因为承载的问题,一石弓当不得五石之力,五石弓力可以损毁一石之弓!”
刘奇顿了顿,开口说道,“当然,除此之外,弓箭射出的远近,还与速度有关,这点本王就不赘言了!究其根本,不管是力,还是气,最根本的一点,便是载体!力不能离开物体单独存在!”
陈登愣了愣,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刘奇心中明白,对于陈登这样的湖海之士,首先,用知识将他的自尊完全碾压下去,让他对自己折服,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将陈登的思想,引向另一个方向,让他深究下去,如果再不行,那刘奇还有第三个杀手锏,那就是,西域以西,裂土封侯,有这些,足够震慑陈登了!
过了良久,陈登回过神来,开口问道,“王爷刚刚说混沌状如鸡子,大地以南北为轴,自西向东而转,一一昼夜为界?若是如王爷所言,我等为何感受不到大地转动?”
刘奇没想到,陈登会问这个问题,当下刘奇捋了捋思绪,开口说道,“元龙,说这个之前,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动与静,是相对而言,并非绝对而言!以大地为参照,则日月东升西落,是为动,如此,若于日月之上观大地,莫非就不是动了么?同样的,如人乘舟而行,于两岸大地山川而言,尔等是动了,可若是于人、于舟、于水,三者之间,可否动了?”
陈登稍稍一愣,感觉刘奇的话语之间似乎掺杂着一些诡辩之术,而后回过神来,指着刘奇屋中架子上的一卷竹简,开口说道,“王爷的意思是,相对于陈某,架子上的书卷为动,可相较于书卷中的两片简牍,他们之间为静?”
刘奇轻轻颔首道,“虽不中,亦不远矣!若你觉得自己没动,那就是架上书卷动了,生灵万物,东奔西走,秋枯春荣,于大地而言有动、有变,然山川木石,若无人力作用,大抵上千年不变,若是遇上大地动荡,天灾频发,那又是另一说了!”
陈登开口说道,“心之所想?”
刘奇点了点头说道,“心之所想,若有外物道理可循,则为道也!神而明之,存乎一心而已!”
陈登继续开口发问,“王爷缘何发觉,天地宇宙为地动,非是天动?”
刘奇继续开口说道,“天有星辰,且以北斗为证,夜观星辰,知北斗衡以指北,然随着时间流逝,北斗于天,同样东升西落,可尔等何曾见过北斗七星之间的距离变化?天空星辰繁渺,以数星而衡,便可知其大略!”
陈登开口说道,“可同样的,天空也有星辰移动变化,不知王爷何解?”
刘奇平静的开口说道,“星辰也有动者,非永恒也!如史书所载扫帚星,便是如此,不过此星转动,能被我等窥视之时甚少,大概每七十六年为一周期,最短不过七十五年,最长不过七十九年!
上一次扫帚星现世,乃是永和六年二月丁巳,再之前,乃是永平八年六月壬午,相距七十五年,再前,乃是元延元年七月辛未,相距七十八年,再前,始元二年,相距七十六年,再前,后元二年正月壬寅,相距七十六年,再前,始皇七年,相距七十七年,都是史书可查,再向前,一些史书上也当有记载,元龙若有兴趣,当可自行查之,因此星公转轨道孛行,故被呼为彗星,史书所载,有星孛行,指的便是此星!之前本王预测,此星大致会在建安二十四年三月现世,若是元龙有心,等到二十年后,理当能看见此星了!”
陈登愣了愣,开口问道,“王爷刚刚所言,登大致能理解,以彗星为例,登自当明此理,只是敢问王爷,何为周期,何为公转?还请王爷解惑!”
刘奇平静的开口说道,“周期者,周而复始之期也!本王以彗星一现之期为彗星周期,便是七十五到七十九年之见,具体时间,人力难以测算,但大抵能推测出其日期,便足够了!”
“至于公转?”刘奇面色稍显为难,带着几分笑意问道,“元龙以为,这天地混沌,何处为中心?”
陈登带着几分茫然道,“如先贤所言,自然是以大地为中心,可听王爷一番所述,登又觉得,若是大地为中心,似乎又有所谬!”
刘奇继续发问,开口问道,“天道有常,为恒,不知元龙以为,这天道,是恒动,还是恒定?”
陈登迷茫稍许,而后毫不客气的说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而天以阳生万物,以阴成万物。故万物面阳而背阴,人则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昼动则生阳,夜静则生阴,故登以为,这天道,相对恒定,实则恒动!”
虽然陈登扯出来一大堆道理印证,可不管怎么说,陈登已经确认,天道恒动,郑众刘奇吓坏,刘奇也不客气,点了点头说道,“元龙所言不错!”
而后刘奇向着旁边伺候的法正说道,“孝直,去将本王的天象图取来!”
看到刘奇画出来的简易天象图,陈登看完之后,颇为感慨,诧异的说道,“以王爷之见,这太阳,才是天地中心?”
刘奇感叹道,“太阳,不过是你我所处天地之中心,天地之外是否还有天地,你我未曾可知,毕竟星域茫茫,我等所能窥见甚微!
所谓公转,便是一星绕着太阳转动的轨迹循环一周,落于原位之上,所费时间,便为周期,大地周而复始,是为一年,所谓冬夏,便是公转之时位置的偏移所致!”
“所以,太阳东升西落,只是因为大地以南北为轴,自西向东转动所致?”陈登毫不犹豫的开口发问!
刘奇点了点头,“然也!”
“王爷所言,这星辰之间,是由王爷先前所言的万有引力支撑的,互相之间引力不同,组成了一个协调恒定运转不歇的整体!”
刘奇点头说道,“没错!”
陈登继续发问,“既然有引力,那起不是所有东西,都被这引力吸引到一处?”
刘奇含笑说道,“先前元龙尚言,万物负阴而抱阳,此刻怎生忘得如此干净了?”
说着刘奇起身拿起架子上的两块磁铁,开口说道,“元龙且看此磁石,有引力,可也有斥力!本王将之分为阴阳两极,同性相斥,异性相吸,阴阳可合,阴阴则斥!这天地间,有引力,自然就有斥力!当年五利将军栾大所献斗棋,便是此理!”
看着刘奇拿着两块贴了标签的磁石把玩,陈登心中更是讶异,“王爷是说,这物体之间,相互有引力,也有斥力,才导致的星辰之间恒定运转的整体?”
刘奇点了点头,“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