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阳城中,一众将士高坐,身为主帅的甘宁自然是端坐高堂,右侧坐着帐下前军将军右中郎将董承,步兵校尉神威侯张任,军师将军法正,中护军钟繇,行军主簿吕岱五人,左侧为首之人是司隶校尉帐下锦衣卫指挥使李锦衣,紧随李锦衣之后的是廷尉府参事宣播,尔后坐着的一人是益州别驾是仪是子羽,随后的是益州武猛从事苏飞和益州督军从事陈震。
旁人不清楚,身为主帅的甘宁岂能疏忽,自己左手边这五人,也就跟随荀攸的陈震资历稍稍浅一点,自己身为执金吾,自然清楚李锦衣的地位,那完全是大司马手中的一把利剑,在大司马刘奇的心中,地位还在扈瑁等人之上,几乎可以和戏志才贾诩郭嘉几人相媲美。
宣播的位置就是被刘奇给摘去的,如今既然能以廷尉府参事的位置坐在李锦衣之下,那多半是低头向自家主子,大司马刘奇服软了,此人能屈能伸,现在看来,手段也是不凡,是仪、苏飞二人之前为刘奇坐镇荆南,和甘宁虽然没什么交集,可甘宁丝毫不敢小觑,这二人可都是跟随刘奇南征北战的家伙,是仪当年身为刘奇帐下司马,为了抓军纪和执行律令,枭首的蛮子头颅被这家伙堆成了一座京观。
两军三面相交,苏飞是仪二人死守江阳,李锦衣率着锦衣卫精锐,以陈震为将,进退转折奔袭之间,已经将入侵到犍为郡的蛮兵先锋军击溃,甘宁率领的朝廷大军,也由巴郡进入,从江州进入江阳,甘宁指挥大军一举进击,围困江阳的蛮兵已然被击溃,三郡叛兵云集犍为属国。
甘宁笑眯眯的开口问道,“诸位,你等觉得这一仗,该怎么打?”
董承面上满是怒色,看着甘宁说道,“元帅,蛮汉数年相安无事,如今倏然聚众作乱,以末将之见,我等是不是要先弄清楚,这些蛮夷贼子为何聚众作乱?”
看到董承将目光投向自己这一侧,早有李锦衣叮嘱在前,五人俱是笑而不语,甘宁毫不犹豫的回敬了董承一记软刀子,“东将军,莫要忘了我等的职责!至于蛮夷为何造反,要追查这个原因,自然有廷尉府的人在,陛下自然会派人问询追查,要不要甘某给朝廷上表,让你来担任这平夷大元帅,或者说,本帅上表给朝廷,保举你董承为益州刺史?”
“末将不敢……”董承虽然自以为和当今天子多多少少能够攀附一点关系,行事骄纵,可如今大军云集,就要和蛮兵决战这个节骨眼上,要是真闹出什么幺蛾子,那到时候甘宁斩了自己首级,悬首辕门之上,自己也无力辩驳。
可就这么认怂,又不是董承个性,董承当下梗着脖子说道,“大帅,兵法有云,上兵伐谋,这些人大都是被携裹的百姓,若是我等能弄清楚这些人为何聚众作乱,到时候就能分化他们,不战而屈人之兵!”
李锦衣知晓董承是谁,好歹也曾多多少少有过接触,可董承却一点都认不出李锦衣,不论如何,他无法将当年长安城中那个病怏怏的董卓心腹谋士,和如今这个毫无感情动辄仗剑杀人的锦衣卫指挥使联系在一起,李锦衣斜了董承一眼,冷冰冰的说道,“董将军,既然想知道,那李某就告诉你,这些人造反,是因为为了一己私利,对抗朝廷律令。”
李锦衣稍稍顿了顿,眼中带着一抹狠色看向董承,“董将军,李某顺带说上一句,这些人是造反,而不是聚众作乱!造反是什么罪行,董将军想必比李某更清楚,不知道东将军可否还认为,你有能力不战而屈人之兵?”
董承稍稍皱着眉头说道,“李大人,既然如此,那这些人也不可能如此聚众造反,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锦衣没有说话,反倒是身旁的宣播唰的站了起来,带着一抹狠戾开口问道,“董将军,不知你的意思是在怀疑朝廷律法的可行性和真实性,还是说益州上下官吏胡作非为?朝中新政实施,三公九卿尚书台都未有异议,反倒是董将军率先提出来,本官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董将军对朝中新政不满,还是说,董将军清楚,这些反贼背后有人指使,借此威胁朝廷妥协?董将军如此三番五次为这些蛮人反贼开头,莫非董将军与这些蛮子有所勾连不成?”
宣播的一番话,说的是义正言辞,董承只觉得一阵闷气从胸头生起,当下厉声道,“宣播,你少血口喷人……”
宣播毫不犹豫的回敬道,“董将军,宣某是廷尉府的佐官,一举一动代表着廷尉府,从董将军的言辞中,宣某难免会看出些端倪,董将军手握重兵,是我大汉左中郎将,位高权重,如今又处处为反贼开脱,还不准许我廷尉衙门有所疑虑么?董将军如此,莫非是未曾将我廷尉衙门放在眼中不成?”
几人把苗头对准了董承,看着董承的所作所为,钟繇不由得一阵气闷,这董承,脑子里装的是屎么?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莫非这家伙看不明白,自己手头的兵马保不住了?如今只要他奋勇杀敌,这些士卒还能剩下一些精锐为自己所用,可这家伙处处避战,无非是太过在意自己手上那点兵马,现在被李锦衣和宣播二人一唱一和,愣是将董承给逼到了墙角,若是董承一步走错,恐怕连自己都折损在此处了。
当下钟繇轻咳一声开口说道,“李大人、宣大人,我想董将军也是无心之失,朝廷的律令,自然是为了我大汉繁荣昌盛,这些贼子为了一己之私,抗拒朝廷律令,其心可诛!董将军一介莽夫,大战一场,董将军体恤士卒辛苦,也是为我大汉着想,虽然言语有偏颇之处,却也着着实实是为我大汉着想,如此拳拳爱兵如子之人,心怀仁慈,日后定然是我大汉名将。
二位如今既然有所疑虑,那不如让董将军率领帐下士卒为我大军先驱,率先率军破敌,自证清白,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李锦衣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的说道,“汝何人耶?帐中岂有你说话的余地?”
钟繇同样强硬的应对,“钟某乃是我大汉朝廷的黄门侍郎,如今随军出征,忝为甘平夷军中中护军,我等随军出征,代表的自然是我大汉威仪,如今大军如何行事,自有甘平夷决断,怕是还轮不到李大人越俎代庖吧!”
“钟护军,住口!”法正厉声喝住了钟繇,随即将目光投向了李锦衣,“李大人,董将军言语有失,你等也无需抓紧不放,尔等都是为我大汉效劳,有所争执也算正常,可如今大战在即,你等不思如何拒敌,反而在大帐之内互相攻讦,实在是有损我大汉颜面,等到此间事了,某家定然要上书将尔等所为上奏。”
法正稍稍缓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甘宁,开口问道,“甘帅,此次你乃是我南征大军元帅,不知甘帅以为,此次我等出战,是该诛杀首恶,安抚余众,还是将这些蛮子彻底剿灭?”
甘宁带着几分疑惑将目光投向了法正,二人之前已经议定了该如何打,现在法正再次将这问题问了出来,倒让甘宁有几分疑惑不解,可看到法正将目光投到了董承身上,甘宁立刻意会过来,“这几个人不动声色的做套,就是为了将董承这家伙手上的兵力消耗殆尽……”
想到此处,甘宁看向法正和李锦衣几人的神色都变了,后背不由得有些发凉,这几个家伙,提前也没沟通过,通过自己之前让董承担任先锋,就猜到了侯爷的计划,三言两语,就将董承挤兑的死死地,一点也没有翻身的余地……甘宁心中已经暗下了决心,大司马身旁能人何其多也,自己仗着读过几年经史子集,自以为才智不输他人,论起行军打仗还行,可要说到玩弄这阴谋诡计,自己还差得远,要是有了旁的心思,怕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甘宁眼中带着一抹暴戾说道,“蛮人尚武,缺少教化,无信无义,若是今日我等将之安抚下来,平日稍稍让蛮人有所不满,这些蛮子定然再次揭竿而起,徒扰我大汉南境安宁,如今既然他们敢有所动乱,那定然有所倚仗,本帅既然身为平夷元帅,自然要让夷人安定,如今夷人势众,我等就应当以强硬手段,将这些叛逆一网打尽,用蛮子的人头,来威慑那些不服王化之辈,尔后上书朝廷,请求朝廷派人安抚、教化蛮人,如此,则我大汉边境安宁!”
随后甘宁将目光投向了董承身上,“董将军,你本是我大军先锋,此次既然李大人和宣大人对你有所疑虑,不知你可愿意为我大军锋矢,率军大破蛮军,到时候足以证明你对我大汉忠心耿耿,立下功勋之后,本帅也顶让如实上报朝廷,为你嘉奖!”
甘宁旋即将目光投向了帐中其余将校,“尔等也是如此,本帅奉旨平夷,只要尔等为我大汉奋勇杀敌,本帅定然不吝功勋,到时候上表朝廷,为尔等请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