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欣从容上前,微微一笑道:“三位师侄请了。”三人也不客气,彼此对视一眼,齐道:“师叔小心了。”话音一落,三根长索自他三人长袖中掠出,似黑龙腾空,不断张牙舞爪的朝智欣逼去。
眼见长索临身,智欣一爪探出,欲要抓住那当胸而来的一条。他这一爪无半点匠气,更不带声响,便是同境界的高手,若无防备之下,也只有被擒的份。岂料他手碰到长索的一刹那,一股排山倒海的内劲沿着长索传来,这内劲只要中得实了,便是先天至境的高手也得立时肋骨断折,五脏齐碎。
但智欣是何等人物,内力之深之淳超过渡厄三人不知凡几,便在这一刹那间,他右手后挥,拨开从身后袭至的两条黑索,左手运足内劲,先提后送,身随劲起,嗖的一声,直冲上天,跟着疾点三指,用的正是大林绝技“大寂灭指”。
这三指似缓实急,却又没半点风声,但那股寂灭万物的惊人指意顷刻间便至渡厄三人身前。首当其冲的渡厄面色一紧,运起浑厚的内气布满周身,他一身横练功夫,对智欣来招竟不大闪避,反而呼的一拳打出,是“金刚拳”中的“迎风打”,破去袭来的那道指力,跟着身子略侧,肩头胸口接下剩余两指,竟哼也没哼一声。至于渡劫、渡难二人则突然挥舞手中长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朝智欣再次攻去。
徐徐清风之下,华山孤峰之上,三条长索如鬼似魅,说不尽的诡异,将智欣圈在当中,逼得他手忙脚乱。张三丰双眼一凝,心想:“少林不愧为传承千年的大派,这金刚伏魔圈威力之大,当真不可思议。只怕我武当也只有真武七截阵可以抵挡。”一边的宋远桥、张溪松等人一个个瞪大双眼,齐露震颤之色。平素他们自诩为武林高手,便是空闻等人,哪怕面上恭敬,实则心底深处也有一份不屑,盖因他们有张三丰这位大宗师做靠山。如今瞧见了少林底蕴,心中登时如拨云见雾,大起波澜,齐叹“不可小觑天下人”。
以空闻方丈为首的少林僧人见状,更是喜色连连,饶是他们心境沉稳也一个个面有得色,均想:“三位师叔师叔祖今日此举大扬我少林之威,此战过后,天下人看待我少林的眼光自非以往那般,当真是我少林之福。”
不提灵智等人,只怕也只有有场中交手的四人心知肚明,虽看似渡厄三人占尽上风,但若想真个以此取胜,却是千难万难。
须臾,又是数十招。但见三条黑索便如三条张牙舞爪的墨龙相似,急升而上,分从三面扑到。智欣左爪右拳,分使“大寂灭爪”与“大力莽牛拳”,浑厚的寂灭爪力与刚猛的莽牛拳劲同三根黑索上所带的内劲不断碰撞,震得地上尘土飞扬,碎石四散。
渡厄手中的黑索胜在力大招沉,渡劫的黑索却以招式灵动见长,渡难的黑索轻捷便捷,伺机进攻。智欣下盘稳固,左爪一卷,将三根黑索卷作一团,右拳猛然轰出,一招“莽牛顶角”直击出去,浑厚的气劲顺着三根黑索直上,势如破竹般劈开渡厄三人附在索上的内劲,直震得他三人气血沸腾。
欧阳锋眼露赞许之色道:“上人,你这晚辈果真得了你真传。他这一招莽牛顶角最多不过使五分力,但劲力变化玄奥异常,原本纠缠的阴阳二劲居然可以一分为三,分击三人,了不起,了不起。”他声似铿锵,也没刻意压低声音,此话一出,除却大林寺上下,便是张三丰等人也面露骇然之色,一脸震惊的瞧着场中脸不红、气不喘的智欣,心中钦佩之情陡增。
灵智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倒是场中的渡厄三人闻言脸色一沉,各自将手微微一抖,三根黑索便再次朝智欣上身卷来。这一次,智欣脸露些许凝重之色,他拉开架势,左拨右带,一卷一缠,借着三人的劲力,又将三根黑索卷在一起,这一招手势,却与张三丰所创的武当派太极心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劲成nn,三根黑索上所带的内劲立时给牵引得绞成了一团。
张三丰在一旁瞧见这一手,双眼一亮,继而闭目沉思起来。武功到了他们这一步,任何的手法都可返本归元。虽然他与智欣份属一僧一道,但武功练到高深处自然殊途同归,智欣借力御力法门虽然玄妙,却也超脱不了“太极拳”的范畴。他心中钦佩之余,更是在脑海中与武当心法演练起来,若是身临其境的话,该如何出手?又该如何借力打力?
渡厄三僧一觉黑索为他内劲带得相互缠绕,反手抖动,三索便即分开。三僧手臂微微一抖,三条黑索再次张牙舞爪般的扑将过去,一条缠他腰侧,两条缠他左右小足。三条黑索上附带着惊人的劲力,却含而不显。一开始,宋远桥等人尚未瞧出这其中的凶险,只觉三僧手执黑索这等软兵器,却能使出种种诸如刚猛、灵便、轻盈的招式,巧妙到了极致。然则自欧阳锋点破智欣未尽全力之后,渡厄三僧难免不快之余,索上劲力亦大了数分,操纵起来虽不如一开始巧妙,但却凶险成倍。黑索自上而下一点,便深入地下数寸,只余下一个拇指粗细的黑孔。黑索或鞭或扫或卷,无论何种坚硬的山岩,触之即碎,瞧得令人心惊。
张翠山等人均想:“若是我等上前,稍有毫厘之差,不免筋折骨断、丧生殒命,而他老人家却仍显得挥洒自若、履险如夷,武功之高,果然深不可测。”三僧适才三招九式,每一式中都隐藏数十招变化,数十下杀手,岂知对方竟仗着轻功了得,每每侧身避开,均与黑索只有毫厘之差,可谓惊险到了极处。
渡厄三僧虽明知智欣武功惊天,但当年见过他出手,先入为主,虽彼时亦十分高深,但相应的他们师兄弟武功与如今不可同日而语,是以心中毫无半点惧怕。网然则数十上百招一过,三僧算是明白了与之之间的差距。三僧一生之中从未遇到过如此n敌手,越斗越是心惊。
三僧股荡真气,奋力将黑索抖动,转成三个圆圈,从半空中盖下。智欣身如飞箭,避过索圈,疾向渡劫攻去,打定主意先将功力最差的渡劫。只见他顷刻间连拍数掌,雄浑的掌力相互叠加之下,汇成一道惊天巨浪朝他涌去。渡难见对方掌力来势甚急,而渡劫却是旧力以竭新力未生之时,忙一拍地下,奔到渡劫身前,同时双掌奋力一推,二人掌力相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他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渡劫缓过气来,忙将手掌搭在渡难肩上,体内先天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渡难体内,助他抵挡那股沛然巨力。但二僧与智欣到底相差一个境界,虽奋力抵挡,却依旧不敌,又各自退了两步,才将那股力道泄去。便在此时,只听见呼的一声,智欣从远处窜来,双臂一振,如大鸟般飞起,轻轻巧巧地落入二人身侧。他后发而先至,竟抢在渡厄之前,落在他们阵势的立足之处,这一份轻功耍得漂亮。人丛中轰雷价响起彩声。
好在三僧应变十分之快,不等智欣进招便复又呈品形站定,三条黑索舞成三个圆圈护住周身,缓缓将智欣逼退,直至拉开三四丈的距离之后,这才各自坐下。渡难适才挡了智欣一掌,虽有先天真气护身,却也被震得手臂酸疼,跟着又急挥黑索,等将智欣逼退之后,这才强忍疼痛,坐着地上,一边进招一边调息。
智欣一边出掌一边从容道:“阿弥陀佛,这金刚伏魔圈果然厉害,若非贫僧仗着比三位师侄内功深厚,只怕早已落败。”他话虽如此,但三僧越斗越是心惊,只觉身周气流在三条黑索和对方掌风激荡之下,竟似渐渐凝聚成胶一般,操纵起来渐渐力不从心。三人早已突破先天至境,体内真气本来用之不尽,愈使愈强,但这时每一招均须耗费极大内力,竟然渐感后劲不继,这却是他们自贯通天地二桥以来从未经历。更拆数十招,寻思:“再斗下去只有落败。今日且自停手,我等既未胜他,他却也没有破去咱们的阵法,不胜不败,倒也不坠少林威名。”当下渡厄三僧急攻数招,而后全取守势。智欣待要抢进圈子,不料三条黑索所组成的圈子已如铜墙铁壁,他数次冲击,均遭挡回。
智欣心想:“三个小和尚耍赖,你们三人心意相通,三人联手,有如一体,这等心意相通的功夫,世间本来罕见。如今只守不攻,好似顶个乌龟壳一般,和尚我想要破阵却是千难万难。”正自寻思间,三僧早已收了黑索,立地而起,对着智欣合什行礼道:“师叔神功盖世,我等钦仰无已,难以言宣。”
智欣一愣,继而笑道:“三位师侄德高艺深,金刚伏魔圈威力惊人,贫僧也佩服得很啊!”四人相视一笑,闭口不谈胜败之事。渡厄缓缓走至智欣身侧,忽然问道:“敢问师叔,先天之后该如何修行?”智欣见渡厄甚是诚恳,当下便指点了两句:“先天之后的凝窍境,多是水磨功夫,将自身窍穴当做另类的丹田打磨,如此可容纳更多的真气。贫僧这数十年来也不过凝练了三十六处窍穴,距离凝窍大成,尚有不小距离。”
渡厄眼中闪过了然之色,急切的问道:“敢问师叔,该如何凝练窍穴?”他见智欣不答,自言自语:“本派达摩祖师之后,数百年来能够突破先天的前人寥寥无几,先天之上的境界更是一片未知。我等师兄弟三人苦修数十年,除了真气越发深厚之外,竟不知如何修行,是以才钻研这金刚伏魔圈。”叹息了一声,不再往下解释。
智欣道:“莫急莫急,老祖宗今次的目的便是宣讲,只为替吾辈指明道路,且安心等待便是。”渡厄深吸一口气,再次行了一礼,回到原处,与渡劫、渡难等人小声交谈起来。
见识了少林寺的金刚伏魔圈,众人各有所得,当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起来。不过这南峰绝顶虽然人数不少,却隐隐分成三个圈子,对应各自武功高低。第一个圈子自然是以灵智为首,再加上欧阳锋、老顽童、觉远、觉心、张三丰几人,修为乃是在场乃至整个天下最顶尖的一小撮人。第二个圈子是涵盖了大林寺诸僧、少林三渡在内的所有先天高手,他们当中修为高的似智欣等人早已凝练了不少窍穴,修为最差的也突破了先天至境,一个个见识广博,内功深厚,见解不凡,倒也聊得尽兴。第三个圈子却是以空闻方丈、武当七侠为代表的各派中坚。这些人当中人才辈出,或为武林大豪,或为一方巨擘,站在一处,自有数不尽的话题。
一群人聊得兴起,自然不免动手切磋,灵智几人则一边观摩小辈切磋,一边以各自武道印证,间或指点两句,倒令不少人受益无穷。
不知不觉,已过去一日一夜,距离九九重阳节,也只不过一日之遥。这华山南峰绝顶,早已是人头簇动,一副热闹至极的景象。峨眉、崆峒、昆仑、华山几派联手将这华阴地界的所有厨子全部请了过来,又发动门下弟子将大批的食材运至华山派当中,以免届时口渴腹饥。
九月初下午,张无忌一身锦衣,在周芷若、赵敏、杨逍、殷天正、殷野王等人的陪同下齐齐上了华山,又是一番热闹。不过他们这些人正是各派口中的大魔头,哪怕时隔多年,与灭绝等人也还是有些尴尬,是以拜见了灵智等人之后,挑了一处不显眼的地方叙话。
与南峰绝顶不同的是,华山剑气冲霄堂内,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十余名打扮各异的江湖人士,突破六大派低辈弟子的封锁,竟然明目张胆的到了这剑气冲霄堂。
华山派一名弟子不识得这帮人,见他们在剑气冲霄堂胡乱指点,走上两步,问道:“敢问各位尊姓大名?是何门何派的掌门人?”
一名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汉子笑道:“好说好说,在下鸭形门蔡威。我左边这位,乃是大圣门掌门候老。这拿长剑的叫齐涛,那拿破甲锥的叫陈波,执长鞭的唤作邓九公”他逐一介绍,顷刻间将十余人的来历说得清清楚楚。
那名华山派弟子不敢怠慢,忙弯腰行礼,心中却想:“这些人虽然出身小门小派,但也不可小视。”只听蔡威又道:“这次灵智老前辈请各家各派的掌门人赴会,嘿,好家伙,你们六大派却将上山的道路封锁是何道理?”
那华山派弟子眼皮一跳,暗道不好。就在此时,门外匆匆走来十余人,为首的却是昆仑派三代弟子郭玉堂。那华山派弟子识得郭玉堂,说道:“郭师兄,你不待兄弟们在山下守着,怎的”他一句话未说完,却瞧见同行而来的十余名昆仑派弟子各个鼻青脸肿。
郭玉堂冲他略一抱拳,随即指着蔡威等人喝道:“好哇,原来你们在这里。”他适才众目睽睽之下被对方三拳两脚的放倒,丢了昆仑派的面子,自是不肯与他们干休。再加上如今各大派齐聚华山,他心中底气十足,并不惧怕对方,是以言语嚣张,态度猖狂。
蔡威脸色一垮,沉声道:“何太冲便是这样教授弟子的?”郭玉堂铁青着脸,厉声说道:“胆敢辱及祖师,看来你是不把咱们六大派瞧在眼中了?哼,今日若不给你一个教训,我郭玉堂枉称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话音甫落,只见剑光一闪,郭玉堂已攻了一招“剑指昆仑”。更有不少昆仑派弟子大声叫道:“敢惹咱们昆仑派,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蔡威作为一门之长,自有真功夫在身,只见他身形微矮,突然呼的一声弹将出去,伸手直抓郭玉堂后心。几名昆仑派弟子见势不妙,大呼:“郭师兄,小心。”却见剑光闪闪,几柄长剑同时向蔡威刺来。
蔡威前后受攻,心神不乱,右臂往后一带,真气透体而出,将数柄长剑带偏,左手毫不停留的朝郭玉堂抓去。剩下的昆仑派弟子见这人如此了得,众人发一声喊,纷纷攻上。一时之间,这剑气冲霄堂中剑光霍霍,剑气弥漫,当真恰如其名。
那名华山派弟子见双方在剑气冲霄堂中动上了手,心头大怒,喝道:“要打出去打,这里岂是你们可以撒野的地方?”只是双方已打出了真火,任凭他如何呼喊也没用。兼之他武功低微,插不上手,只急的一张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