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见张无忌睁眼说瞎话,眼中厉芒一闪,站起来盯着张无忌道:“你当真不说?”
张无忌瞧她这般举动,心中好笑,心想:“明明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是打算吓我么?我可不会被你吓倒。”他一时控制不住,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小姑娘大怒,身子跳动间,已从座位上下来,跟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的给了张无忌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张无忌脸上直接浮现出一个红红的掌印。这一巴掌直接将张无忌给打懵了,那小姑娘似乎还是不解气,大声道:“鹿师傅,我要这臭小子好看,你快施展你的拿手绝技,凝血逆脉。”
先前那个作蒙古兵丁打扮的汉子闻言,冷冰冰的道:“郡主,你就在一旁瞧着,我会慢慢炮制着小子的。”也不知是不是张无忌的错觉,他发现那张凶戾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笑容。
张无忌本就对那人十分惧怕,他见那姓鹤的汉子缓缓朝自己走来,不由得吓得双股颤颤,不住后退。张无忌听到那“凝血逆脉”四字,虽然不知道是何等武功,但是想来不是什么好手段,心想:“这人若真的用这种办法对付我,我该怎么办?万一熬不过将义父他老人家的消息说了出来,又当如何?”转念又想:“不,爹爹教过我‘为人须得谨守江湖义气’,一会儿我便是痛死,也绝不吐『露』半分。”
那姓鹤的汉子走到张无忌跟前,忽然一把将他提起,伸手在他背后身柱、曲恒、神道、至阳诸『穴』连点数下,张无忌只觉一股冰寒透骨的劲力顺着那几大『穴』道透体而入,跟着不断逆行游走在经脉之间。饶是张无忌又准备,也疼得他额头冒汗,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
那人见他死死的咬紧牙关,并未叫出声来,眼中微现讶异之『色』。他这手“凝血逆脉”的点『穴』功夫甚是歹毒,分为“凝血手”与“逆脉手”。虽然他怕伤了张无忌的『性』命,没有用出那更为阴毒的“凝血手”,但是以“逆脉手”的厉害,所中之人所受的痛楚,便是一个八尺巨汉只怕也忍受不住。然而张无忌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竟然能够硬生生的承受这么一份非人的痛楚,一时间倒激起他心中的好奇,想要看看张无忌究竟能够忍受多久。
只见他嘿然一笑,又在张无忌天突、中脘、中极、期门等『穴』连点数下,同时指尖的劲力加大了几分。张无忌只觉浑身上下传来一股股钻心裂肺的疼痛,无一处不如蛇咬虫嗜一般剧痛,再也忍不住了,啊得一声惨叫出来,头一歪,晕了过去。
旁边那小姑娘瞧见张无忌惨叫晕倒,眼中掠过一抹快意,心想:“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回知道厉害了罢。”不过此时张无忌已晕死过去,那小姑娘也没了继续整治他的心思,手一挥,对着院中的众人道:“收拾东西,咱们出发,去武当山。”
院中兵丁轰然应诺,不需人吩咐便分成数股,洗刷马匹,收拾行囊,各司其职,短短半个时辰便收拾妥当的。
等到张无忌悠悠醒来,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匹黑马之上,身边围着三四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元兵,跟在一辆马车后面,在官道上驰骋。
张无忌被马匹颠簸得浑身难受至极,再加上他先前被那人一番整治,早已心力交瘁。此刻也没精神观察四周的环境了,只是极力调整自己趴在马上的姿势,以期少受一点儿苦楚。一行人整整赶路了数个时辰,期间只休息了两次,略微吃了点儿东西便继续上路,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张无忌瞧着围在那马车旁边的十余匹鞍辔鲜明的健马以及那被众多元兵簇拥在中央的犹如仙女一般的小姑娘,又低头瞧了瞧自己手上的半块饼子,对张翠山、殷素素还有那独自留在冰火岛上的谢逊思念之极,心中一酸,泪水已从眼角淌了出来。说到底,他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孩子,遭逢如此变故,能忍到如今方哭出来,已经很难得了。
就在张无忌默默垂泪之际,那小姑娘同那姓鹤的汉子以及另外一人正在低声商量,三人目光时不时的瞥向一角的张无忌。
姓鹤的汉子道:“郡主,师哥,何必这么麻烦,咱们直接杀上武当山不就得了?”
小姑娘微微一笑,道:“鹤师傅,我知道您同鹿师傅的武功十分高明。可是武当派张三丰那个老头,声名如此响亮,想必有几分真功夫的。咱们又何必同他硬拼呢?”
姓鹤的汉子十分不服,还待说话,那姓鹿的汉子撇了他一眼,道:“师弟,难得你忘了师傅他老人家临终之前的话了么?”
此言一出,那姓鹤的汉子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之『色』,终究没有再说直接杀上武当山的话了。原来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百陨道长的徒儿,一个唤作鹿杖客,一个唤作鹤笔翁。他二人原是百陨道长的童儿,当年百陨道长先是被张三丰所败,跟着在葫芦谷被觉远禅师以深厚的“九阳神功”破去一身阴毒的“玄冥真功”之后,便灰溜溜的回了玄冥岛。这两次失败,百陨视为生平大耻,一直想找回场子。不过他也知道光凭楼观道的实力想要复仇十分艰难,大林寺的实力如何勿需多言,便是张三丰,一身纯阳真气也深厚之极,居然不畏惧自己的冰寒真气,便是修为回复之后,对上他只怕也是败多胜少。百陨十分不甘,他隐居在玄冥岛闭关苦修,耗费十二年光阴,终于将“玄冥真功”完善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更是创出一套与之匹配的“玄冥神掌”。
这新的“玄冥真功”威力大是大,不过由于剑走偏锋,一味的阴寒冰冷,与一般的道家养生功法大不相同。这也导致了百陨晚年间极为凄凉,非但在七十左右的年纪便已寿元耗尽,去世之前的五六年开始,便周身饱受寒毒的折磨,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百陨将这门功夫完善之后,便传给了他的两个童儿鹿杖客与鹤笔翁,更是慎重告诫他二人,与人动手之际需提防对方以深厚的内力将自身体内冰寒真气『逼』得倒灌而回。张三丰此人内功深不可测,所修的纯阳内功更是无惧一般的寒冰气劲,这门功夫未大成之前,切不可出玄冥岛。
他二人倒也听话,等百陨逝世之后,又在玄冥岛上苦修了十余年,果真待得“玄冥真功”大成,一身武功晋身当世一流之后,才出岛游历。这人在玄冥岛上过了数十年清苦的日子,一出江湖便被这花花世界吸引,热衷于功名利禄,这才以一代高手的身份,投身汝阳王府以供驱策。
而这个小姑娘,全名唤作敏敏?特穆尔,乃是汝阳王之女,元帝亲封的绍敏郡主。她出生高贵,又聪明伶俐,心机过人,虽然才十余岁,却已经开始替汝阳王出谋划策,处理不少事宜了。她自恃汝阳王府势大,自动请缨,带着鹿杖客与鹤笔翁这两个大高手并许多手下,从张翠山夫『妇』与俞莲舟三人手中将张无忌抢去。她们倒不是为了那屠龙刀,而是借机将水搅浑,好削弱江湖各大门派的实力,让他们陷入彼此内斗当中,而无暇对抗元庭。她给自己取了个汉人名字,唤作赵敏。百家姓排第一的便是赵,她以赵为姓,足见心大。
鹿杖客比之鹤笔翁非但狠辣不输分毫,其阴毒多智更是远胜之。他略一思索,便想出一个极为恶毒的办法,先以“玄冥神掌”将张无忌这小子打伤之后,再将之送往武当山。武当派上下若不想见到张翠山之子身中寒毒而亡,便需以深厚真气替他排毒续命。然而整个武当派上下,能由此修为之人,除却张三丰之外,便是武当七侠之首宋远桥,似也无这等功力。如此一来,武当派修为最高的张三丰被拖住,余下之人威胁便大大的降低,这便给了他们个个击破的机会。
此策一出,赵敏当即赞同,而鹤笔翁眼中只余下一片钦服。不过此刻距离武当山还有一段距离,倒不急着行使此策。三人又聊了一阵,敲定了一些小细节之后,便继续上路。
赵敏这一行人胯下所骑乘的马匹,均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脚力雄健。不出数日,便已到了武当山下小镇当中。赵敏先是吩咐鹿杖客点了张无忌的哑『穴』,跟着挑了一家客栈投宿,而后又命人乔装打扮,混在前往武当山上祝寿的队伍当中查探消息。
期间,鹿杖客亲自出手,在张无忌背心上轻拍了一掌。他怕一掌将张无忌冻死,是以这一掌最多不过用了一层力,而且每待张无忌寒毒发作之时,便将他体内的毒劲吸入体内,只维持一个隐而不发的微妙平衡。当然,张无忌受一番苦楚是免不了的。
赵敏此次带来的手下,武功或许比不上鹿杖客与鹤笔翁二人,但在其他方面倒是颇为干练,第二日便已查探清楚了武当山上的情形。朝武当派率先发难的倒不是昆仑、峨嵋等派,而是金陵虎踞镖局。虎踞镖局总镖头祁天彪,与以故的龙门镖局总镖头都大锦,俱都是少林寺俗家弟子,交情匪浅。祁天彪听到张翠山从海外归来,于是虎踞镖局约了晋阳、燕云两家镖局的总镖头,上门问罪。
这三家镖局虽然势力不小,三位总镖头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实则只不过乃是少林、昆仑几派用来试探武当派的马前卒。祁天彪等三人上了武当山,质问无果之后,脾气暴躁的祁天彪直接动上了手,却不敌宋远桥,反被他轻飘飘的挥袖击退。三人虽折了初上山时那股兴师问罪、复仇拼命的锐气,又明白武当派于自己有大恩,但是临走之际,却对龙门镖局那一场命案张口不提,留下张翠山师兄弟几个惆怅不断。
四月初二,距离张三丰百岁大寿尚有七日,武当山下小镇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少身背大刀,手执长剑,显是有功夫在身的江湖人。这些时日,张翠山夫『妇』从海外归来的消息已渐渐传遍天下,又恰逢张三丰百岁诞辰将近,无论是少林、峨嵋、昆仑、崆峒等派也好,还是其他那些大帮小派也罢,均想趁此机会一探谢逊的下落。这其中,有不少人是为找谢逊报仇而来,更多的则是为了凑热闹,以期得到屠龙刀的下落。然而还有一小部分则是这些年武当派行侠仗义所结下的人脉,专为助拳而来。
一时间这山下小镇当中倒是越发的热闹起来,而赵敏一行人,在不断派人查探消息的同时,更是已经敲定了注意,由鹿杖客与鹤笔翁二人亲自将张无忌送上武当山,一来给他们添点堵,二来嘛也是想要会一会恩师百陨忌惮了一辈子的敌人,武当派开派祖师张三丰。
与山下小镇的热闹不同,武当山上,张翠山几个倒是颇为担忧。山下小镇上人越攒越多,他们如何不知,然而恩师张三丰尚还在闭关苦修,参详一门唤作“太极功”的高深武学。张翠山他们不敢打搅张三丰闭关,更不敢禀告这些烦恼之事,甚至就连张无忌被掳走的消息也不敢在师兄弟几个面前多谈,生怕影响到他们的心情,坏了恩师百岁大寿的兴致。
殷素素心中愁苦更甚,上了武当山之后,见到武当派上下为了龙门镖局之事不断被人质问,又见到俞岱岩残废了整整十年,心中十分愧疚,更因思念无忌,因此一病不起。好在张翠山与宋远桥等人对她不断宽慰劝解,这才逐渐放宽了心,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容颜。
四月初八清晨,张三丰出关,第一眼见到的不是旁人,竟是十年来思念不已的张翠山,心情大畅。张翠山将这发生的许多事情禀明了张三丰之后,又拉着殷素素拜见了恩师,会见了天鹰教来客,虽然得知殷无福气、殷无寿三兄弟又给武当派添了麻烦,但碍于明日便是张三丰百岁大寿,便强行压下担忧,六个师兄弟分别督率火工道人、众道童在紫霄宫四处打扫布置,厅堂上都贴了张翠山所书的寿联,前前后后,一片喜气,只等明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