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顶天嘴角抽搐两下,望着智欣禅师道:“老和尚,你是谁?好大的口气。”智欣禅师微微一笑道:“老衲智欣,想必施主是认得我的。”
明教众人闻言,瞳孔一缩,不少人对视一眼,均瞧出对方眼中的惊骇。大林寺上任主持智欣禅师,先天至境的大高手,明面上的江湖第一人,他们自然是听过智欣禅师的声名的。况且子明方丈继位也就三四年前的事情,阳顶天等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大错,不提大林寺其他僧人,便是智欣禅师一人,便足以横扫整个明教,一时间阳顶天有点儿骑虎难下的感觉。
阳顶天深吸一口气,对着智欣禅师一抱拳道:“原来老禅师还健在,晚辈阳顶天有礼了。家师在世时常说,老禅师慈悲为怀,佛法精深,乃是真正的佛门大德。晚辈此次???孟浪了。”
智欣禅师对他的马屁不置可否,只『露』出一个颇为玩味的微笑。
韦一笑却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当下也不顾阳顶天为难的脸『色』,问道:“教主,咱们到底还打不打?”他声音虽不大,但是在场众人均是内功精湛之辈,一个个耳聪目明,听到韦一笑的话,大林寺不少僧人当即面『色』一抖,变得十分古怪。
阳顶天好生为难,打的话,不管是人数还是顶尖战力均不占优势。若是不大打,就此灰溜溜下山的话,明教声名势必一落千丈。
殷天正瞧出了阳顶天的为难,当下上前一步,一抱拳对着子明方丈说道:“在下殷天正,当年与方丈比武的大力鹰王正是家师。今日斗胆,想同方丈大师请教两招。在下今日只为了却家师心愿而来,同明教全无关系,比武之时,是胜是败,是生是死,亦不损明教与大林寺两家交情。”
子明方丈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翻殷天正,『露』出一个赞赏的眼神,道:“你叫殷天正?不错不错,倒生得一表人才。”
殷天正又道:“还望方丈大师成全。”
子明方丈点点头,道:“也罢,贫僧便指点你几招。”说完,将手中禅杖递给一边的子聪,足下一点,身子一晃便来到广场中央,左手背负在身后,对着殷天正道:“进招罢。”
殷天正心知对方身为大林寺方丈,一身功夫势必非同小可。不过他一手“神力鹰爪功”较之当年大力鹰王不差分毫,甚至于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是以一点儿也不悚,手腕一翻,对着子明方丈便是一招刚暴凶狠的“雄鹰探爪”。
子明方丈当年与大力鹰王的一场比斗,乃是生平最为凶险的一场,是以他对于这“神力鹰爪功”的各种招式及后续变化无不了然于胸。他见殷天正这招使得神形兼备,灵动与狠辣兼而有之,身子一晃,避开这招,笑道:“难怪小友如此自信,依贫僧之见,小友爪上功夫只怕还要胜过令师。”
殷天正对他的话语充耳不闻,自顾的施展“神力鹰爪功”里的妙招,同时将轻功运转到了极致,带出漫天爪影朝子明方丈四面八方抓去。殷天正当年听到恩师落败之后的消息,感同身受,自此便加倍努力修习“神力鹰爪功”,十余年下来日以继夜,精进不懈。细察他的爪法与当年大力鹰王的爪法区别,在于殷天正对于招式的理解更深,一路爪法他不仅可以由头打到尾,更可以由尾打到头。其实师徒二人练法当亦大同小异,然当年大力鹰王提及子明方丈内功精深,自身真气有提高爪速的效果。大力鹰王苦苦钻研,先让殷天正依照功诀,练成了功法中所载的十二正经、奇经八脉的法门,再转回头重练,真气运转时先由奇经八脉开始,然后再游走十二正经,竟生出若干精微变化,威力倍增。
这次他上大林寺挑战,要替师傅争回一口气,他心想哪怕子明方丈武功有所精进,爪法却依旧只是在原来招式的基础上增添些许变化而已,又如何及得上自己这般,一路爪法招式逆转,等同于练成两种威力无穷的爪法。
子明方丈一开始心中只将殷天正视之为后生晚辈,瞧着他年纪轻轻,竟有这般魄力挑战自己,起了爱才之心,打算指点他几招。谁知数招一过,子明方丈大惊,殷天正一手爪法竟然不输于他多少,虽然应变方面未必如他一般老辣,但是若论灵巧多变,实在与他这个年纪不符。子明方丈瞧得极为清楚,殷天正的“神力鹰爪功”已不再是单纯的爪法了,可以说其中包含了爪法、擒拿、打『穴』、轻身等数种功夫,有一项练得不到家,威力便相差极大。
二人拆到第十招开始,子明方丈已没了一开始的轻松写意,他也不仗着功力深厚欺负殷天正,只施展爪法与他拆解。殷天正双手拇指外展弯屈,其余四指并拢,手背后张,形如鹰爪状,缓缓围着子明方丈打转,以期找到他的破绽。子明方丈亦是双手成爪,右爪虚按向前,左爪掌心朝下,靠在腰侧,如青龙探爪。他眼睛一眨儿也不眨的盯着殷天正,对方每移一步,他便微微侧身,施展保持双眼与之对视。
良久,殷天正终于按奈不住了,大喝一声,左一爪,右两爪,上一爪,下两爪,连攻六爪。他武功本已精奇,加上这一股凌厉无前的狠劲,子明方丈不由得慎重以对。他见对方来势甚急,不退反进,趁隙反拿对方手腕,霎时间还了六爪。
殷天正奋力抵住,百忙中又攻了两爪,门户守得严密异常。子明方丈赞道:“好爪法好爪法。”话音未落,忽尔抢进,连使“伏虎擒龙”、“双龙探海”、“攫戾执猛”、“如龙似虎”四招,出手崩打,四手抓拿,瞧得阳顶天等人神驰目眩。
殷天正退了半步,身子后仰,使个“铁板桥”功夫避开了最后一下。这时,子明方丈又挥爪迎面直劈。殷天正跟着身子一侧,双爪晃动,挡在身前。二人双爪相交,俱各浑身一震,只觉对方一双手如铁打一般。子明方丈暗暗惊异,心道:“我内外兼修,更以独特的方法修炼指力,爪上功夫之强,便是一些师叔师伯们都不是我的对手。然而这小子的鹰爪手练有形之物,化无形之境,竟然也给他练到了‘以气为归’的境界,比之我当年居然更甚一筹,可怕可怕。看来要认真起来了,否则只怕会阴沟里翻船不可。”
殷天正可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见子明方丈眼中闪过异『色』,先伸张掌指,做八字掌形,运气贯力,力透指尖,对着子明方丈呼啸而去。当双爪运至对方腕部或接触身体部位后,才突变鹰爪,或抓、或拿、或勾、或掐,招式连环善变,出爪快速有力,劲透筋骨。便是呆在大雄宝殿上面的灵智见了,又微微惊异,更遑论其他人了。
黛绮丝眼中异彩连连,低声道:“早知殷二哥英雄了得,今日一瞧,果然如此。”说者无心,听者有异,她此话一出,范遥心中大为不服,倒是一边的韦一笑与周颠二人,笑嘻嘻的大喊大叫起来,一个说道:“白眉鹰王,名不虚传!”一个接着道:“今日得见神技,令人大开眼界!”
不少大林寺僧人见不得他们自吹自擂,一个个眼『露』不屑之『色』。又约莫拆了二十来招,子明方丈一爪震退殷天正,道:“阿弥陀佛,贫僧大约知道小友的水准了,接下来贫僧要认真了,且瞧一瞧贫僧的‘大悲撕风手’如何!”说完,爪势一变,由原本的沉稳变得迅捷起来,招式还是那几招,只出手方位改动几分,出手速度提升一大截,威力一下子大增起来。
原本旗鼓相当的二人,登时形势大变,明眼人自然可以瞧出殷天正明显处于下风,若非子明方丈没用山全部内力,只怕殷天正早已落败。殷天正吸腰收胯、含胸拔背,以显鹰形。他心知自己内功不如对方深厚,若要取胜,只能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反应比对方迅速。只见他提气猛喝一声,气随意行,力发于心,霎时间连攻“苍鹰搏兔”、“雄鹰展翅”、“鹰击长空”、“鹰翻翼旋”等数招,举手投足之间,爪上随发阴柔劲力指力。若是一般人,面对这阴、柔、寸、脆的混元劲力,只怕根本毫无抵挡之力,早已被殷天正施以“分筋错骨”手法制住,轻则骨骼寸断,重则喉骨粉碎而亡。
奈何殷天正面对的是子明方丈这个爪法大家,他十爪当中有九爪被对方抵住,剩下一爪则被对方以高明的轻功避开,而这此过程中,对方却能还他十二爪。况且子明方丈也就四十来岁的年纪,无论是体力也好,还是速度也好,正处巅峰,兼之经验丰富,招式老辣无比,是以殷天正虽然厉害,却仍不是子明方丈的对手。他这一认真起来,殷天正霎时间被『逼』得连连倒退。
冷谦等人手上功夫也都十分高明,然瞧见这一幕,心中甚是忧急。他见子明方丈一开始爪法还算中规中矩,招式虽然古朴厚重,却无甚明显优势。斗到后来,子明方丈使出拿手绝技“大悲撕风手”,爪法迅捷,哧哧破空撕风声悠长清越,隐隐传至他们耳畔。殷天正全力应对,以快打快,每爪出手,不仅刚暴狠辣,爪上更附带不小力道,却依旧不占上风。再到后来,冷谦等人只见子明方丈连出四招,一招比一招暴烈,一招比一招威猛。右爪高举,自上而下狠狠劈下,继而右爪前推,劲力暴烈无比的四散开来。殷天正狼狈无比的避开,正后退间,却瞧见子明方丈右手食指指至他胸前,以最迅猛的速度戳击。殷天正一连换了五六次身形,却始终无法避开子明方丈这一戳,最后被子明方丈一指正中胸口膻中『穴』。
殷天正望着胸口处的那个小洞,久久无言。他如何不知,这膻中『穴』乃是人身要『穴』,轻易不能有所损伤。子明方丈本可一指要他『性』命,却在最后时刻生生收回指上力道,只将胸口的衣衫震碎,以示高明。这一手控制力,自己万万不及。想不到自己勤学苦练十余载,却还是败了,一时间,殷天正只觉得嘴角发苦。良久,才抬起头来涩声道:“方丈大师,是在下输了,要打要罚,任凭方丈大师处置。”
韦一笑、周颠等人忙叫道:“不可,殷二哥,咱们这么多人在此,才比了一场而已,怎么算是输了?”
彭玉莹、说不得等人也道:“不错不错。”只有杨逍在一旁一言不发,表情十分纠结。好在众人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子明方丈与殷天正身上,这才没有发现他的异状。
明教众人七嘴八舌,有不服的,有劝解的,有想挑战的,有神『色』变幻不定的。殷天正高声道:“好了,教主,诸位兄弟,在下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说完,又对着子明方丈深深一礼道:“方丈大师,在下任凭处置。”
他这一番作态,大林寺不少僧人都对他增添些许好感,心想:“这人虽然一开始狂妄了点,但是却也拿得起放得下,算是一条好汉。”子明方丈眼『露』赞赏之『色』,深深看了他一眼,同身边几名低声商量几句,片刻之间便有了处置方案。
只见一名老僧缓缓出声道:“施主敢作敢为,老衲好生佩服。原本本寺也没资格处置施主,不过既然一开始有言在先,咱们便逾越了。老衲瞧施主爪法虽然十分高明,然其中凶戾之气太甚,于我佛慈悲之意不符,接下来几日,施主便留在咱们大林寺当中,抄写佛经罢。”
阳顶天等人勃然变『色』,高声叫道:“老和尚,你想要囚禁他么?”不少脾气暴躁之人,更是高声喝骂。
那老僧也不动怒,只道:“不敢,咱们并不限制殷施主的自由。只要抄完十本佛经,随时可以下山。”
明教众人这才心安,他们知道大林寺僧人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况且本是明教理亏,但凡他们讲究些许脸面,也不好出言反口。不少人更是生出一丝窃喜,心想:“本以为今日死到临头了,却不想这些老和尚们如此迂腐,仅仅只是让鹰王抄写十本佛经而已。既然无『性』命之忧,那么说不得一会儿要好好同他们请教一番了,大不了老子也跟着抄写十本佛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