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阴子右爪上闪过一抹幽光朝郭襄抓去,郭襄只觉一股凭空的吸力出现,自身内力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当即倚天剑一横,奋力稳住自身真气。玄阳子瞧见玄阴子的变化,惊呼道:“师兄,你疯啦?”
玄阴子一边加大那股摄力,一边打断他道:“老道没疯,怒蛟道兄的仇不可不报。”玄阳子还在纠结,玄阴子喝道:“师弟,还不助我一臂之力。”玄阳子一咬牙,将手搭在玄阴子肩头,调动体内的阳属『性』真气源源不绝的朝玄阴子体内涌去。
玄阴子得玄阳子内力之助,眼『露』一丝轻松之『色』,二人面上不断变化,时而左黑右白,时而左白右黑,时而上白下黑这是二人体内阴阳之气不断变幻的缘故。而郭襄只觉对方爪上那股摄力凭空增长数倍,终于控制不住体内的真气,源源不绝的朝对方手心涌去。非但如此,整个身子更是被那股摄力吸得不断朝二人身侧滑行。
郭襄大骇,不知道对方使了什么秘法妖术,忙使个“千斤坠”功夫顶住身形,同时收摄体内逐渐暴动的真气。
郭旭一枪刺死怒蛟道人,长枪一抖,甩去枪尖的血珠,一抬头,瞧见郭襄陷入危居,忙快步奔至三人身侧,叫道:“师叔,我来助你。”说完,一招“空『穴』来风”朝玄阴子背后刺去。
谁知他这全力一枪刺到半空,枪尖好似遇到一堵无形气墙,任凭他如何加力,再也刺不下去了,非但刺不下去,甚至拔不出来,一股庞大的吸力更是透过枪身传来。原来玄阴子与玄阳子二人这一联手施展秘法,体内阴阳二气不断变化,短时间内生出无数种妙用,二人周身丈余都成了阴阳力场的笼罩范围。郭旭这一枪刺到一半,枪上附带的少阳真气便被力场同化,是以他这一枪才刺不下去,拔不出来。
郭襄一边抵挡那股巨大的摄力,一边开口道:“师侄,这两个臭道士邪门得紧,你赶紧抱元守一,运转‘少阳功’。”她断断片刻之间,察觉到自身真气少了足足一成,担心郭旭有失,这才开口提醒。
四人一下子僵持不下。金鸡冠无常真人与悟真道无忧真人二人且战且退,将风凌师太等十余名峨嵋派弟子引开。另一边,百陨道长配合三名内功最深的道士对上觉远禅师,他们四人一招一式莫不蕴含极大的威势,却始终奈何不得觉远禅师。
觉远侧目瞧见郭襄与郭旭形势危机,再也顾不得掩藏实力,身子一震,一股庞大的力道透体而出,对着面前三人便是一掌。他这一掌,与前几日在谷中斗拳的招式大同小异,瞧起来无甚出奇,其与灵智的“大手印”依样葫芦之处,实无多大分别,其核心法门乃是灵智传授的“扫”、“透”二诀。然则觉远招数虽没有变更,其手上的力道却称得上举世无双,掌力透体,一下子将三名道士扫至一边,『荡』开三四丈的距离。
觉远连连念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几位小道士冥顽不灵,老衲只好使出一点儿特别的手段的。”说完,又对着百陨道长道:“放心,老衲这路掌法唤作‘大慈悲掌’,最多只是伤你身上的衣物,要不了你的『性』命的。”
百陨道长如何肯依,他虽见觉远一举震飞三位同道,心中惊讶却依旧战意勃勃,盖因他修炼的“玄冥真功”阴狠毒辣,他自认只需一丝真气浸入觉远体内,必定给觉远造成大麻烦,是以不肯退却。
百陨面上青气一闪,高声叫道:“老和尚,可敢接我一掌?”说完,一掌携带着阴寒劲力朝觉远印去。
觉远笑眯眯的道:“老衲才没那么傻呢!小道士,一会儿再陪你玩。”说完,身子一晃,跨过五六丈的距离,到来郭旭背后,抓住他肩头一把将之扯开,然后袖袍一挥,一股无形大力涌出,将被玄阴子、玄阳子二人联手所摄的郭襄『荡』开,颇为担忧的问道:“小襄儿,你没事罢?”
郭襄深吸一口气,眼中兀自惊异不定,就在适才断断的半盏茶功夫,她竟被二人联手摄去起码三成以上真气,而且这次根本不同于平时与人动手。若是平时与人动手,只要不伤到根基,勤修数日自然能将损耗的内力弥补回来,而这次,郭襄起码得勤修三五年才能将损耗的真气弥补回来,你教她如何不怒?如何不惊?
觉远见郭襄不答话,眉头一皱,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将一股极浑厚、极柔和的先天九阳真气从她手掌上向郭襄体内传了过去。郭襄于刹那之间,只觉掌心中传来的这股力道雄强无比,虽因自己练功数十载,积力深厚,乃是少有的绝顶高手。可来力较之自己内力非但精纯醇正方面远胜之,其汩汩然、绵绵然,其势无止无歇,无穷无尽。郭襄忙借助这股醇厚的先天真气圆转周天,数圈下来,适才损耗的根基竟然弥补了大半,欣喜之下,定睛往觉远脸上瞧去,只见他目光中不『露』光华,却隐隐然有一层温润晶爱之意,心中佩服之余,不免生出一股感动,哽咽道:“师伯,您老人家待孩儿恩重如山,孩儿便粉身碎骨,也不足以报师伯的大恩。”
觉远摇摇头微笑道:“傻孩子,说这些干嘛。”说完,又对着郭襄道:“小襄儿,你且带着这位乖孙儿在一旁瞧着,且看老衲如何替你出气。”
说完,对着玄阴子、玄阳子、百陨道长三人道:“你们三个,也算道门少有的人物了,本来老衲不欲同你们计较,只是你们戾气太甚,大违修道之人的本份。今日便同老衲上大林寺,以佛法化解心中的戾气罢。”
三人齐齐『色』变,百陨道人更是寒声道:“老和尚,你想咱们跟着你去吃斋念佛,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说罢,汇同玄阴子、玄阳子二人一同朝觉远攻去。于三人而言,信仰比身家『性』命更重要十倍百倍。身为道门弟子,倘若真的被这老和尚强行带到大林寺当中『逼』着吃斋念佛,那必定是奇耻大辱,即便日后大林寺放人,他们也无颜见各位道门同道。
三人此番出手,已经做好了身死道消的准备,是以反而面上一片沉静如水,数招一过,不管是遇到凶险也好,还是觉远的招式如何巧妙繁复也罢,三人按三才方位站定,奋力抵挡觉远手中精妙的招式。
百陨道长一身阴寒真气同玄阴子一身阴柔真气有异曲同工之妙,竟然也可与玄阳子一身炙热刚猛的真气相互配合。玄阳子占据正中,玄阴子与百陨道人一右一右,三人浑厚的真气连成一片,竟然在体外幻化出一道庞大的阴阳鱼虚影,以玄阳子为中心,将玄阴子与百陨道人二人笼罩其中。
觉远咦了一声,道:“你们修炼的功夫倒有几分玄妙,只是你们这般耗费潜能,不怕精气衰竭而亡么?”
百陨道长沉声道:“为了我道门大业,便是死又何妨?”他此刻只觉精力充沛,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力气,话音一落,对着觉远便拍出一掌。感受到他掌中的那股阴寒劲力,即便隔着三丈有余,郭旭仍被冻的一哆嗦,忙退后一段距离。
觉远摇摇头道:“你的掌力虽寒,但是老衲有九阳神功护体,却奈何不得我。”说完,不闪不避,又朝三人走近几分。百陨道人掌上的那股阴寒之气一遇到觉远身上的至阳气息,霎时间便烟消云散,被化解的无影无踪。
百陨道长眼『露』不信之『色』,只当觉远以深厚的内力硬撑。他此刻武功虽不如后来创出“玄冥神掌”之际,但是一掌挥出,便有股极阴寒的内力冲将出来,对手霎时间全身寒冷透骨。便似张三丰那等有深厚纯阳真气护身的高手,时间一久也觉得四肢僵硬,痛苦难当。他又怎知这世上有一门“九阳神功”最是克制他的寒毒功夫,别说觉远早就突破先天,真气蜕变为更为强大的先天九阳真气,便是九阳没有大成,只要练成前面两卷,都可无惧这阴寒掌力。
百陨道长连出七八掌,却始终奈何不得觉远禅师。但觉远禅师每出一掌,只消使上了三四成劲力,便将百陨三人『逼』得倒退三步。时间一久,玄阴子率先支撑不住,他一开始使出“阴阳五行手”当中摄人精气的法门,虽然吸取了郭襄三成真气,自身却损耗了不少真气。若非有师弟玄阳子在一旁相助,调和阴阳,早就被这秘法的反嗜之力所伤。后面又不顾后果强行催动内力显化阴阳鱼虚影,损耗的内力加剧,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伤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将胸前道袍染得一片通红。
此时全神贯注对付身前觉远的百陨道长,突觉后继乏力,拍向身前这一掌已只不过平时的二成力道。但觉一股阴寒之气从掌中倒灌过来,跟着一股炙热霸道的真气瞬间跟着侵入体内,霎时间全身发颤,继而全身大炙,身形一晃,俯身扑倒。
等他爬起来之时,但觉胸前一片宛似炭炙火烧,周身四肢却是寒冷彻骨,被自己的寒毒入体,冰火交接,痛苦一波接着一波,登时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玄阳子瞧着身边晕倒的百陨道长以及吐血的师兄玄阴子,望向觉远的眼中闪过一抹惧『色』,身子一闪,挡在玄阴子身前,对着觉远道:“老和尚,有本事就杀了咱们。”
玄阴子见如此危急之时,师弟依然挡在自己身前,心中好生感动,当下强撑着与玄阳子并肩站到一块儿,道:“师弟,要死咱们一起死。”
众人见他们突然使出这出来,都吃了一惊,不过望向他二人的眼神已不如先前一般带着鄙夷了。觉远也是一呆,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道:“老衲几时说要杀你们了?”
郭旭急道:“祖师,先前那道士已经死在了徒孙手中,难保他们日后不会上门寻仇。”他的意思不言而喻,自是要劝觉远斩草除根。便是一旁的郭襄也点点头附和道:“师伯,您老人家暂且在一边瞧着,这几个歪门邪道便有孩儿给您料理了罢。”说完,提起倚天剑就要上前动手。
觉远眉头一皱,道:“出家之人妄动无名与人争斗已是大大的不该,若再杀人,罪业岂不是更大?襄儿,你如今身为佛门弟子,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这时,那无常真人以及无忧真人身形狼狈的赶到玄阴子他们一块儿,颇为忌惮的瞧着觉远一行人。他二人被风凌师太等十二名峨嵋派弟子以剑阵围住,若非轻功高明手上功夫过硬,只怕此刻早已成了剑下亡魂。二人虽未有大伤,但是一身道袍上俱是细密的口子,无常真人手中拂尘已被削去一截,无忧真人头顶发簪更是被劈成两段,头发散『乱』的披在脑后。他二人听到觉远斥责郭襄的话语,又想起来他这数日的作为,对比起自己一行人的所作所为,不禁又羞又惭,当下颇为恭敬的对着觉远行了一礼道:“大师慈悲,小道等人不知天高地厚,与大师为难,大师始终退让。如今取咱们『性』命,易如反掌,却依旧慈悲为怀,小道佩服。”他说完,惨笑一声,对着玄阴子等人道:“诸位还要执『迷』不悟么?咱们连大师一人也赢不了,又有什么本事去法会捣『乱』?”
玄阴子等人一呆,齐齐嘴角发涩。是啊,难当咱们当中还要执『迷』不悟么?这佛道之争,辩经论法才是正道,偏偏咱们自恃武功高强,要以力压人,却不想接连受挫,若非人家慈悲为怀,此刻能不能留下一条『性』命还得两说。罢罢罢,莫如归去,从此紧闭山门,静颂黄庭,我自求我自在。
玄阴子几人对视一眼,齐齐上前,对着觉远深深一揖,道:“上人慈悲,贫道等人孟浪了。”
觉远见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喜『色』连连的扶起众道士,众道士感受到他的仁厚谦和,心中越发的惭愧。双方又闲聊了几句,就要告辞。
郭襄沉声道:“等等。”
无常真人回过头来道:“师太还有何事?”
郭襄一指怒蛟道人的尸体道:“今日这个牛鼻子道士死在咱们手中,你们能保证日后没人寻仇?”
无常真人一愣,随即连连作保,肃声道:“怒蛟道兄今日遭逢此难,也是命数,在下等人万万不敢寻仇,师太放心。”说完,又对着觉远禅师深深一礼道:“大师,小道等人去也。”
说完,玄阳子背起怒蛟道人的尸身,无忧真人则提起晕过去的百陨道长,一行人萧瑟而去,眨眼之间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