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智对黄『药』师的态度十分满意,点点头一『摸』颔下浓密的胡须,对着老顽童笑道:“老顽童,你怎么说?”
老顽童道:“大和尚,老顽童既然肯传郭兄弟经文,你又何必再问?”灵智一愣,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是老衲多虑了。”
过了半响,欧阳锋徐徐睁眼,将余下『药』丸还放瓷瓶,牢牢旋紧瓶上盖子放入怀中,神『色』复杂的道:“上人,恭喜你了。以你的武功,再加上《九阴真经》,想来数年后的天下第一非你莫属了。”他直到这时,心中尚存了一丝不甘之心,还妄想出言挑拨。
灵智对自己“毒砂掌”的威力十分清楚,他见欧阳锋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调理妥当,若非脸上带着些许苍白,竟看不出他之前为自己掌力所伤,甚是诧异的瞧了他一眼,暗道:“这人既名为西毒,于毒之一道的造诣果然厉害,先前倒是小觑他了。”不过他今日可以说以一己之力独斗四大高手,心态开始逐渐变化,并不将之视为对手,闻言只淡淡一笑,道:“老顽童练成了真经上面的武功,还不算照样不是老衲的对手?既如此,老衲又何须九阴真经?”
此话一出,各人心中滋味各不相同,老顽童倒是看得开,笑嘻嘻的道:“大和尚,你的武功确实厉害,或许只有我那故去的师哥才是你的对手。”黄『药』师向来自视不弱于人,但他早年也想尽了办法夺经,再一比照对经书不屑一顾的灵智,二者高下立判,心中酸涩之余只剩下对灵智的佩服。欧阳锋心中苦涩更甚,想他为了这部经书,不仅二十余年前被王重阳一指破去苦练的“蛤蟆功”,如今更是在黄『药』师等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可以说这部经书已成了他心中的执念所在。今日既败在灵智手下,数年来谋划成空,多年艰辛岂不是白费了?想到此处,欧阳锋心中几欲发狂。
但灵智一身武功几人有目共睹,兼之他又无惧自己那身最令人忌惮的施毒本事,一时间,欧阳锋心中思绪万千。良久,才涩声开口道:“上人,我有一事不明,为何你不怕我的蛇毒?”
灵智道:“说起来,老衲还要感谢你。当年若非你白驼山弟子在西域横行,用蛇毒害了不知道多少江湖好汉,老衲也不会想出借助蛇毒修炼‘毒砂掌’的法子出来。”他见黄『药』师与老顽童二人不解,缓缓解释道:“众所周知,这修炼这‘毒砂掌’需要辅以各种毒物练功。有一日,一位身中奇异蛇毒的好汉求到老衲头上,老衲翻遍各种典籍,均束手无策,待到见了这‘毒砂掌’的修炼之法后突发奇想,先将那人身上的蛇毒纳入自己体内,再运转这门掌法的修炼法门,不但化解了他身上的奇异蛇毒,连带着这门‘毒砂掌’也入了门。”
灵智面上佛光隐现,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悲天悯人的气息,侃侃而谈道:“天下蛇毒何止千万,毒『性』各不相同,说是千变万化亦不为过。若是单凭老衲自己修炼,一来没那么多时间,二来也没那么多精力搜寻各种毒物。好在你白驼山驱蛇下毒的本事天下无双,既然能救人『性』命,又能修炼武功,如此一举两得,又何乐而不为?数年下来,老衲不仅将这门毒掌练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更练成了另类的百毒不侵之身,否则今日只怕要死在你的毒蛇口中。阿弥陀佛,你说老衲是不是要感谢你?”
黄『药』师心中大起钦服之情,肃声道:“上人慈悲为怀,今日能够化解灾劫乃是昔年种下善果的福报显化罢了。”欧阳锋闻言一呆,总算解开了心中的疑『惑』所在,原本他只当对方施毒下毒的本事在自己之上,全然没料到根源在此处,心中苦涩更甚,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欧阳锋抬头瞧着灵智道:“上人,你要如何处置我?”他话语虽平淡,然紧握蛇头杖的右手背上隐隐青筋闪现,可见内心十分不平静。他有此一问,也是为了试探对方,其实心中早已打定注意一旦谈崩便即拼命。
灵智环顾四周,扫视了众人一圈,沉『吟』良久,才道:“欧阳先生,老衲与你也无恩怨。虽然你偷袭在先,但老衲也给了你一掌,大家就当扯平如何?”欧阳锋闻言松了一口气,略一拱手道:“上人胸襟广阔,姓欧阳的佩服得很。”
洪七公对灵智的决定甚是不解,心想:“老毒物心机深沉,又阴狠毒辣。既然梁子已经结下了,依我看莫如一不做二不休,解决了这个心头大患再说,否则岂不是纵虎归山?”转念又想:“大和尚到底是出家人,存了一份迂腐之心。不过想不到他胸怀如此广博,老叫花子大大的不如。”念及于此,对着欧阳锋厉声喝道:“老毒物,上人慈悲,这才饶你一命。但你日后若是敢因今天的事情找上人的麻烦,休怪老叫花子我与上人联手铲平你白驼山。”
欧阳锋一怔,旋即大怒,心想:“我打不过灵智,难道还怕了你么?你是北丐,我是西毒,大家半斤八两,今日你辱我至此,日后自有找你算账之时。”不过他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将心中的不甘强压下去,强颜笑道:“老叫花子,瞧你说的,兄弟我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么?再说,上人不找姓欧阳的麻烦,我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又岂会以怨报德,自找不痛快?”
洪七公听他保证,脸上这才好看了几分。倒是灵智熟知欧阳锋的秉『性』,知他此话言不由衷。不过他也不在乎,反正日后若是欧阳锋真敢报复,他就敢率密宗的高手杀上白驼山。霎时间灵智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侧头想了想,侃侃而谈道:“武功练到咱们这个地步,任何一丝丝进步都千难万难。”
此话一出,黄『药』师几人虽不明他为何将话题扯到这个上面来,但一想到这些年来的艰辛,均忍不住齐齐点头。只听灵智又道:“天下高手当中,以五绝威名最盛。王重阳逝去多年,南帝一灯远在天边,这二人暂且不提。且说你们几个,唔,黄老邪,你虽然『性』子古怪,但是才情过人,天文地理、医卜星象,无所不精,这个老衲是佩服的。”
黄『药』师听得灵智赞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不等他谦虚两句,只听灵智语气一转,接着道:“但你坏就坏在所学太过庞杂,分散了精力,否则,又何至于今日还未曾突破先天?”他见黄『药』师已然『色』变,忙道:“你别急,且听老衲说完。嘿嘿,以老衲之见,你所创的‘落英神剑掌’等武学,难道就比《九阴真经》上面的武学差了?若是你肯沉下心来,仔细钻研自身武学,只怕今日老衲也胜你不得。”他见黄『药』师脸上兀自闪过不服之『色』,指着老顽童道:“老顽童赤子童心,被你关在桃花岛十五年,尚能创出‘空明拳’、‘左右互搏’等高明武学,你自己想想这十五年来你有什么进步?”
黄『药』师一愣,随即脸现羞惭之『色』,默然无言。洪七公见状,哈哈大笑出声。灵智眉头一皱,对着他道:“再说你老叫花子,你又凭什么笑话黄老邪?”洪七公瞪大眼睛道:“大和尚,你怎的将矛头对准我了?”灵智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道:“二十余年前,你我初见之时,老衲尚不是你的对手。你我一翻畅聊下来,原以为你会走在他们前面。但是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你除了练成一门不全的‘擒龙手’,外加内力精纯些许之外,又有什么进步?”他将目光对准欧阳锋道:“说起来,五绝当中,老衲最为佩服欧阳先生。”
黄『药』师与洪七公闻言大是不服,齐声问道:“为何?”欧阳锋也不解的道:“比起上人你来,我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又有什么值得佩服的?”
灵智沉声道:“只因你武道之心最为坚定。当年你被王重阳一指破去苦练的‘蛤蟆功’,若是旁人,只怕就此一蹶不振。但老毒物你却将功夫又重新练了回来,论神妙更在原来之上,如此大毅力、大智慧,又不值得老衲佩服?”
欧阳锋闻言,顿生知己之感,哈哈笑道:“上人过誉了。”黄『药』师等人若有所思的看了欧阳锋一眼,均想:“他这话倒没说错,看来以往咱们只觉得他行事狠厉且不择手段,却忽略他的过人之处了。”
灵智再道:“我辈习武之人,自当勇猛精进,又岂能心怀倦惰之心?想老衲我自入中原以来,二十余年孜孜不倦,每日打坐练气,翻阅典籍,为的便是找出一条超脱之道。直至数年前,方小有成就,将一身所学初步融会贯通,创出一门‘大日如来经’。”
黄『药』师等人心知灵智此话绝非虚言,一时间各自心中闪过千百般念头。灵智顿了一顿,忽然问道:“不知道你们觉得武道的尽头是什么?”老顽童立时接口道:“那还用问,自然是突破那神而明之的先天至境?”
灵智摇摇头道:“你以为先天至境便是武道尽头么?错,大错特错。老衲翻遍诸般古籍,发现先天至境虽然厉害,却也不过相当于一个新的起点罢了。旁的不说,隋末唐初之际,高手众多,宗师遍地,更有那可以武破虚空的无上大宗师。”
黄『药』师、欧阳锋等人眉头齐皱,老顽童不解的问道:“什么叫武破虚空?”灵智一字一句顿生道:“以自身修为,打破这方天地的束缚,破碎虚空,最终超脱这方世界。”
黄『药』师、欧阳锋、老顽童三人闻言大震,齐声呼道:“不可能?”倒是洪七公,早在二十余年前就从灵智口中听过有一种境界叫做“破碎虚空”,虽然心中也同样不信,却比黄『药』师三人显得淡然许多。
灵智岂会瞧不出几人眼中的怀疑之『色』,当下侃侃而谈,将《大唐双龙传》中所载的人物事迹以及各种绝学逐一介绍给几人。几人听到诸如魔帝向雨田、天刀宋缺、魔师庞斑、覆雨剑浪翻云等人的绝世风采,敬仰之情陡升的同时,心底更是生出一股羞愧,暗想:“我等一直沉浸在五绝的声名当中,却不想多年来,犹如井底之蛙一般,不知天地之广阔。”几人既能称雄于世,自是心『性』坚定之辈,此刻眼界大开之下,向道之心更为坚定,心想:“可惜前辈风采,不能一见。众多前辈珠玉在前,我辈又岂能落于人后。既然他们能够‘武破虚空’,他日我未必不能。”
欧阳锋向道之心一定,贪婪之念登时大减,对着灵智拱手肃声道:“今日得闻上人之言,在下感激不尽。适才多有得罪,还望上人多多海涵。”灵智见他眼中透『露』出一片真诚,与之前的虚伪狡诈大为不同,知他是真心感激自己,倒是对他改观三分,右手虚扶的同时,笑到:“欧阳先生言重了。”
黄『药』师等人见他们二人摒弃前嫌,也自欣喜,打趣了二人几句,气氛早已大为缓和。灵智忽然朝郭靖招手,对其言道:“靖儿,你自老顽童那里学了经书上面的武功,但你年轻识浅,想必有不少领悟不到的地方罢?”
郭靖适才在一旁见几人动手过招,心中不自主的以自身所学与之相互印证,领悟了不少高深道理,但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多,听到灵智发问,点头道:“不错,师傅您老人家与洪前辈同大哥传授给弟子的神功博大精深,弟子确实有不少难以理解的地方。”
灵智笑道:“你倒是好机缘,一人身兼九阴九阳两大奇功。今日难得咱们在这里,你岳父、老叫花子以及欧阳先生跟老顽童,都是见多识广之辈,你不妨将心中的疑『惑』道出,求他们指点一翻。”说着,又对黄『药』师几人道:“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虽然以几位的武功早不在那创出《九阴真经》的黄裳之下,但是其中的道理正可拿来借鉴一番。一来完善各自的功法,二来也算是成全老衲一点私心,顺便指点一下老衲这个不成器的徒儿。”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未能反应过来。过了半响,洪七公才哈哈大笑道:“这经书老叫花子我早就想看一看了,大和尚你如此大气,老叫花子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说完,对着郭靖道:“傻小子,今日你师傅外加北丐、西毒、东邪、老顽童五大高手为你一人讲解经文,这待遇亘古未有。”
灵智微微一笑道:“蓉儿跟欧阳贤侄若是有心,不妨也一起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