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房梁上一个声音哈哈笑道:“不错,便是你叔叔来了又如何?”
话音落下,一个人影直接从房梁上翻了下来,正是九指神丐洪七公。黎生、余小英等丐帮弟子大喜,忙上前施礼,同声说道:“帮主!您老人家好。”
黄蓉跑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撒娇道:“师傅,七公,您老人家怎么来啦?”
郭靖也忙跪下磕头,口称七公。只有欧阳克欧阳克暗暗叫苦:“这老叫花子何时藏在这里的?这下本公子想要全身而退可就难了。但愿他瞧在叔叔的面上,不会以大欺小。”当下眼珠『乱』转,想要趁机撤退。
一番介绍,黎生等人这才得知黄蓉乃是洪七公的徒弟,而郭靖,则是灵智上人的入室弟子,一套‘降龙十八掌’正是由洪七公传给他的。他们见郭黄二人一个机敏不凡,一个正气凛然,兼之一身武功胜过他们自己十倍百倍,当下一个个对其非常亲善。
余小英拉着郭靖的手问道:“郭兄弟,上人近来可好?”郭靖自幼受江南七怪教导,对于各种规矩看得极重,他见余小英乃是成名十余载的前辈高人,刚要跪倒行李,却给他抢先拉住,同时问及恩师的近况,心想必定是恩师的朋友,当下道:“余前辈,恩师他老人家能吃能睡,好得很啊。”
余小英见郭靖称呼自己为前辈,忙道:“郭兄弟,我这么点微末功夫如何敢当你的前辈。十五年前,若非帮主同上人相救,我早已不知道死在那个旮旯里了。”他思及当年情形,眼眶一下子红了下来。
洪七公对着郭靖道:“小英子一手剑法正是大和尚教的,说起来也算是他的门下弟子。这样吧,靖儿,你便称他一声师兄罢。”
几人自顾交谈,全然没理会一边的欧阳克。欧阳克想偷偷溜走却不敢,只得强撑着头皮躬身唱喏,说道:“又见到洪世伯了,侄子向您老磕头。”口中说磕头,却不屈膝下跪。
洪七公嚼着鸡肉,含含糊糊地道:“你还不回西域去?在这里胡作非为,想把一条小命送在中原么?”
欧阳克道:“中原也只您老世伯英雄无敌。只要您老世伯手下留情,不来以大欺小,跟晚辈为难,小侄这条『性』命只怕也保得住。我叔叔吩咐小侄,只消见到洪世伯时恭恭敬敬,他老人家顾全身分,决不能跟晚辈动手,以致自堕威名,为天下好汉耻笑。”
洪七公哈哈大笑,说道:“你先用言语挤兑我,想叫老叫化不便跟你动手。中原能杀你之人甚多,也未必非老叫化出手不可。刚才听你言中之意,对我的偷鸡『摸』狗拳,要饭捉蛇掌小觑得紧,是也不是?”
欧阳克忙道:“小侄实不知这位老英雄是世伯门下,狂妄放肆之言,请世伯与这位老英雄恕罪。”
洪七公盯着他良久,手一挥,一股凌厉的劲道奔涌而出,直接将欧阳克带到空中,打个筋斗,在跌落在地,后道:“瞧在你叔叔的面子上,老叫花子小惩大戒,日后再听到你做恶,可就没那么便宜了,你滚吧。”
欧阳克心中畏惧,不敢再撂狠话,领着几名姬妾灰溜溜的退去。
这时,程嘉瑶忙上前叩谢洪七公及郭靖等人的仗义相助,众人又热闹了一场,这才各自退去。
此间事了,郭靖与黄蓉二人继续上路,沿途一路游山玩水,沿着运河南下,这一日来到宜兴。那是天下闻名的陶都,青山绿水之间掩映着一堆堆紫砂陶坯。更向东行,不久到了太湖边上。那太湖襟带三州,东南之水皆归于此,周行五百里,古称五湖。郭靖从未见过如此大水,与黄蓉携手立在湖边,只见长天远波,放眼皆碧,七十二峰苍翠,挺立于三万六千顷波涛之中,不禁仰天大叫,极感喜乐。
二人乘着小舟,说说笑笑,不再划桨,任由小舟随风飘行,行了十余里,却见到一名渔人垂钓。略一交谈,才知那垂钓的渔人乃是太湖边上归云庄庄主陆乘风。
这陆乘风本是黄『药』师的弟子,当年陈、梅二人盗取真经下卷之后,黄『药』师大怒,将门下剩余几名弟子的双腿打断,逐出门墙。陆乘风被黄『药』师逐出门墙之后,便回到老家置办了一出庄子,隐居下来。庄上事宜尽皆由儿子『操』办,而他则当个富家翁,不显『露』出丝毫武功。
他出自黄『药』师门下,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自然造诣非凡,而黄蓉自幼受黄『药』师熏陶,这方面造诣也自不差,二人这一交谈,当真相逢恨晚,越聊越是尽兴。
两人谈起诗词,甚是投机,陆乘风当即出言相邀,到得湖岸,一个十八九岁的后生领着七八名仆役过来相迎,面目与陆乘风近似,只是背厚膀宽,躯体壮健。陆乘风将新认识的小友郭黄二人介绍了儿子陆冠英,又闲聊了几句,正欲回转归云庄,却瞧见陆冠英以及那些仆役尽皆长大嘴巴望着湖中。
三人顺着目光瞧去,但见一道黄『色』身影,举着一口大水缸,竟然直接从湖面另一边掠来,一步跨出便是丈余开外,足不停步地从湖面上疾驰过来,须臾间已来到众人面前。
这时,陆乘风等人才瞧见来人面容,见是名身材魁梧的大和尚。而一边的郭靖与黄蓉二人瞧见来人,大为欢喜,忙上前道:“师傅,您老人家怎么来啦?”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灵智。当日他从玄素庄出来之后,遇到一名老者,轻功不弱,内功也深,却喜欢坑蒙拐骗。他一打听,得知对方乃是铁掌帮帮主裘千仞,心中怀疑,便一路跟着他走了上百里路程,见他到了这太湖边上之后,便悄悄请人在湖中钉下一排排木桩,更是连夜购买了一只大缸。灵智恍然大悟,这才知道这人原来是裘千仞的胞兄,裘千丈。只是,令灵智诧异的是,这人似乎与金老爷子描述的不同,非但不是废物,相反大大的厉害。起码以灵智的眼光瞧来,这手轻功是做不得假的,只是不知道为何要坑蒙拐骗,自污名声。灵智算算时日,估『摸』着郭黄二人也应该到了这太湖边上,心念一动,连夜顺走他这只大铁缸,提前在他们面前显『露』一手骇人的武功。
与裘千丈不同的是,灵智是真真正正的凭借一身高明内功横渡湖水。只是,他走到一半,终于明白了裘千丈为何要预先在湖中钉下木桩了,无它,太他娘的耗费内功了。一口大铁缸便重俞千斤,更别说里面还要灌满清水,二者叠加,重上加重。若再别的地方倒也罢了,以灵智一身‘龙象版若功’练出来的神力,自可轻而易举的将之举起。可是,举着一大缸清水施展轻功在水面上疾驰,功力消耗之快,不亚于与一名绝顶高手对战。灵智头一次对金老爷子生出怨念,他娘的真坑,裘千丈这货是个游戏人间的绝世高手,你就明明白白的写出来嘛?非要将他写成一个坑蒙拐骗的三流人物,害得自己险些吃了大亏。
好在灵智一身内力生生不息,兼之如今他已经隐隐触『摸』了一丝先天境界的真意,回气速度甚快,这才没有在徒儿面前丢脸。灵智面上紫气一闪即逝,缓缓平复体内激『荡』的内气,将大水缸放在地上,吐出一口浊气,这才说道:“这两天碰上一个有意思的人物,这大水缸乃是老衲从他那里顺来的。”
陆乘风心中惊诧,他当年曾听黄『药』师谈起各家各派的武功,别说从未听过头顶铁缸行走水面,就是空身登萍渡水,那也只是故神其说而已,世上岂能真有这般武功?此刻亲眼见到,对灵智钦佩无已。至于郭黄二人,早知灵智武功非同小可,又见过他施展轻功横渡大河,虽然也是佩服,但更多的是对于灵智到来的喜悦。
灵智一捋浓密的大胡子,哈哈大笑,向陆乘风道:“阁下便是太湖群雄之首的陆庄主了?”
陆乘风坐在椅子上,躬身行礼道:“不敢不敢,未请教大师如何称呼?”
灵智答道:“老衲灵智。”
陆乘风当下笑道:“上人大名,在下闻言已久,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冠英,还不拜见上人。”
陆冠英拜在枯木大师门下,自然听过灵智的赫赫大名,甚至也跟着枯木学了灵智所写的佛门真经《大日如来经》,适才又见他『露』出一手神功,早已钦佩不已,当下忙躬身行礼道:“晚辈陆冠英,见过上人。”
灵智笑着冲二人点点头,又盯着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可惜可惜,当年有个偏激的家伙迁怒门下弟子,硬生生的将几名徒弟的腿打断了。”他后面这几句说得莫名其妙,只有陆乘风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至于黄蓉,则隐隐猜出几分。
陆乘风听他自报家门,本十分开心,这时听他话语当中似乎对自己来历熟悉无比,登时一愣,面上一僵,掩饰道:“上人说笑了,还请去敝庄喝杯素酒如何?”
灵智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那咱们就打搅陆庄主了。”
一行人进了陆家庄,黄蓉瞧见庄内的布置格局竟十分熟悉,当下大为好奇,凝神瞧去,各处景致咋一看平平无奇,却暗含奇门五行,常人不明底细,势必会『迷』路。
三进庭院,来到后厅,走入书房,见书房中琳琅满目,全是诗书典籍,几上桌上摆着许多铜器玉器,看来皆为古物,壁上挂着一幅水墨画。
灵智转眼一瞧,大为诧异,以他的眼光自然不难看出这里面的布置乃是真正饱学之士才能够布置得出来的。至于黄蓉,则盯着书房门口的一块铁八卦愣神,再看向陆乘风的眼神复杂无比。
陆乘风饱读诗书,灵智见识不凡,黄蓉自幼受黄『药』师教导,耳濡目染之下,同他二人聊些诗词歌赋,竟也时不时的『插』得上话。三人越聊越是投缘,只有郭靖水平不高,甚觉乏味。
用罢晚饭,陆乘风极力相邀,三人顺势在归云庄住下。
灵智在房中打坐练气,直至半夜,忽然有人来敲房门。灵智起身一看,见是陆乘风在一名庄丁的服侍下,坐着轮椅来至房前,心中诧异,问道:“陆庄主深夜来此,可是有事?”
陆乘风一挥手,命家丁退下,这才抱拳对着灵智行礼,颇为犹豫的说道:“上人,不知适才您所说的、、、”
灵智微微一笑道:“好了,这里没人,你也不用试探老衲了,老衲非但知道你是黄老邪的徒弟,更知道他因何将你逐出门墙。”
听到灵智提到恩师黄『药』师,陆乘风面现激动之『色』,期期艾艾的说道:“那······上人,依你之见,在下······可还有机会重回桃花岛门下?”
灵智心中感叹:“黄老邪啊黄老邪,你当真识人不明,如此好的徒儿,也舍得打断双腿逐出门墙。”不过他见到陆乘风一脸期盼的『摸』样,忍不住说道:“其实,这些年来,黄老邪心中已然非常后悔,为此还特意创出一路‘旋风扫叶腿’,你依着练个三五年,便可如常人一般行走。只是他嘴硬,断然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
陆乘风听完,眼角依稀有泪光闪动,竟不自主的哽咽起来。
灵智叹了一口气又道:“你可知那个女娃娃姓甚名谁?”
陆乘风问道:“姓什么?”
灵智道:“她姓黄,正是那老鬼的女儿。”
陆乘风大惊失『色』,颤声问道:“当真?当真是小师妹?”
灵智点点头对他道:“老衲还不至于骗你,她偷偷跑出桃花岛,想必如今黄老邪正在江湖当中找她。你同她打好关系,有她帮忙求情,加上黄老邪心中本就有几分愧疚,未必不能重归桃花岛门下。”
陆乘风神『色』大动,这数十年来,他心中所想无不是如何重归桃花岛门下,此时听到灵智给他指点的这一条明路,激动之下,竟止不住浑身颤抖。
第二日,陆乘风果然依照灵智的指点,对于黄蓉百般讨好,非但命人整治一桌桌上好酒席,言语之间更是客气非常。
黄蓉虽然心中诧异,却也只当陆乘风是看在灵智的面上才如此。酒过三巡,陆乘风小心翼翼的问道:“黄······姑娘,令尊······身子可还好么?”
黄蓉心中一凛,颇为诧异得瞧着他道:“你认识我爹爹?”
灵智可看不惯二人如此作态,一边吃菜,一边道:“丫头,陆庄主正是你爹爹的徒弟,算起来,正是你师兄。”
黄蓉其实心中隐隐猜测到几分,她先前早就认出这庄子是按着伏羲六十四卦方位造的,布局与桃花岛如出一辙,而且又在陆乘风的书房见过桃花岛特有的铁八卦,此时听到灵智确认,心下再无怀疑,忙站起来道:“小妹见过陆师兄。”
陆乘风双眼通红,道:“小师妹······黄姑娘,在下早已不是桃花岛弟子,师兄之名,万万担当不起。”
黄蓉早听郭靖提过黄『药』师为何要将各大弟子的腿打断,此时见到陆乘飞如此『摸』样,心中不忍,忙道:“陆师兄,你这便跟着小妹回桃花岛罢!我帮你替爹爹求情,定叫他重新收你做弟子,否则,否则我一辈子不理他。”
陆乘风闻言,呆立片刻,眼中两行泪水滚了下来,说道:“不得恩师之命,擅到桃花岛上,原是犯了大规。只是我这些年心中挂念······恩师······黄老前辈得紧······”他话说到一半,竟再也说不下去了。
一旁的陆冠英瞧见父亲如此失态,大为惊诧。一直以来,他以为父亲是个不通武功的残废之人,谁知这当中还有如此多的波折,只是这时候容不得他细想,当下忙安慰起父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