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灵智望着毯子上的一模嫣红以及熟睡的柳映岚,内心十分复杂。昨日这事,虽然说不上谁对谁错,但是终究大错已经铸成,还需好生思量一番接下来该如何。虽说密宗不同于佛门其他宗派,但是身为密宗宗主,这种事情传扬出去终归不好,不,是势必会引起酣然大波。而灵智来自后世,骨子里还有点传统的大男人思想,又不想做个负心薄『性』之人,总之,一句话,内心很纠结。
殊不知就在灵智陷入天人交战之际,柳映岚已悠悠转醒,正睁大眼睛瞧着灵智。等到灵智转过头来看着她,这才慌忙闭眼装睡,只是长长的睫『毛』一颤一动出卖了她。
灵智叹了一口气后道:“你?你叫我往后如何是好?”
柳映岚心知没法再装睡了,想要挣扎着站起身来,却不曾想,下身传来一阵剧痛。
灵智忙一把按住她,柔声道:“别动,今天便先好好休息罢。”
柳映岚咬了咬嘴唇,缓缓问道:“你?你怪我么?”
灵智苦笑道:“如今怪你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接下来如何罢。”
柳映岚眼神闪烁几下,自顾自的说道:“你心里一定认为我很下贱罢,既无媒妁之言,又无父母之命,而你又是个出家人,偏偏我还要出这等下作手段算计你?放心,今日过后,我便回中原,此生,此生再也不见你?”
一句话没说完,柳映岚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灵智摇摇头,声音越发的柔和:“我不怪你,也没觉得你如何,你?你别想多了,还是好好休息罢。”
好容易哄住了柳映岚,灵智翻身走出蒙古包,脸上的苦涩更甚:明明是小爷被算计了,为何如今错的好像是我么?难道真的要学玄慈那个秃驴,在外养个侧室?哎哟,不好,玄慈那货不负责任,这才造成了叶二娘偏激的『性』格,看来小爷得想一个稳妥的办法出来才行啊!
正在思索间,觉远一脸喜『色』从远处走来:“师傅,师傅,你老人家吩咐要找的人有下落了。”
灵智忙把心思收敛,出帐问道:“不急,你且仔细说说。”
原来那李萍当年本与段天德同在一起,众败兵犹如『潮』水般涌来,混『乱』中段天德已不知去向。李萍抛下担子,拚命往人少处逃去,幸而人人只管自行逃命,倒也没人加害。而后在战场上将郭靖生了出来,又挨了十余日养足精神,一路往北,途中遇上几个好心的牧民,送了她四头小羊羔,李萍含辛茹苦地抚养婴儿,在大漠中熬了下来。她在水草旁用树枝搭了一所茅屋,畜养牲口,又将羊『毛』纺条织毡,与牧人交换粮食。蒙古人传统善待旅客、外人,见她可怜,常送些羊『乳』、『乳』酪、羊肉给她。
她这几年作牧民打扮,又学了一口蒙古话,任谁也猜不出她来自哪里,只当她两母子是土生土长的蒙古人,所以数十个部落发动人手,耗费了大半年的时间也没有找到她们。直到郭靖改变策略,转而访问铁木真部落的下落,圈定一个大致范围后,再寻找,果不其然,才在一处水草旁的茅屋中发现了这一对苦命的母子。
灵智当下不再犹豫,吩咐觉远去通知斡秃巴儿准备马匹向导,然后翻身再次进入蒙古包内收拾包袱行囊,打算去寻李萍郭靖两母子。
柳映岚在一旁瞧着灵智收拾包袱,心中想到只怕他这是为了躲避自己,不然为何如此行『色』匆匆呢?难道便当真如此狠心不成?想到深处,脸上更是哀『色』一片,悬泣欲滴。
灵智将包袱收拾妥当之后,深深的瞧了柳映岚一眼,柔声说道:“柳姑娘?映岚,你且再此处好好休息,我去尼鲁温部落寻一对落难母子,担心迟则生变,回过头来准备妥当之后再来看你。”
柳映岚原本十分绝望,此时听到灵智非但无比的温柔,更是唤她作映岚,然后讲明行『色』匆匆的原因,原来不是打算躲着她,当下阴转多云,『露』出一个如花笑靥,道:“恩,你去罢。”
灵智见到这明艳的笑容,想到昨晚的涟漪,心中一『荡』,一时间看得呆了。
柳映岚见到灵智傻样,噗哧一笑,娇声道:“还没瞧够么?还是出家人呢。”
灵智脸上一红,道了句“保重”,便匆匆夺门而去,只留下柳映岚在蒙古包内心情大畅。只是,有一点柳映岚不明白的是,灵智为何要寻那一对母子?难道跟他有什么关联么?
且不提柳映岚胡思『乱』想,但说灵智师徒二人,各自跨上一匹马,在斡秃部向导的带领下,直扑尼鲁温部落而去。
说起尼鲁温部落,则不得不提一提蒙古人的来源。约莫十二世纪,蒙古人分成许多兀鲁思,据符拉基米尔佐夫的解释,兀鲁思一词表示部落和小民族两个意思。这些独立部落之间互相争斗,并与他们的邻居,特别是塔塔儿人交战。成吉思汗出身的家庭是属于孛儿只斤氏族(斡孛黑)和乞颜分族(牙孙)。后来,成吉思汗成功以后,蒙古部落根据是否与乞颜族有关系而分为两支,这一做法已成习惯。有关系者由光之子尼鲁温,或者说由纯种蒙古人组成;无关系者纳入都儿鲁斤族,他们享有低一等的血统。
所以这尼鲁温部落,掌权的正是那铁木真,号称全部由纯种的蒙古人组成。不过此时的尼鲁温部落虽然不小,但是绝没有数十年后那般无敌。至少如今这片草原上各个大小部落俱都臣服在大金国脚下,其中比尼鲁温部落更大的部落也有好几个。
三人快马加鞭,一路奔出数百里,不到尼鲁温部落驻地,铁木真早已得到讯息,非但亲率铁骑迎接,更是在队伍中树起白『毛』大纛,按照最高规格的等级来迎接灵智。
灵智三人原本在疾驰,忽然数十支号角齐声吹动,一阵急鼓,俱都是拉住缰绳,却不住转头向东方张望。灵智放眼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纵马上了土山。他头戴铁盔,下颏生了一丛褐『色』胡子,双目一转,精光四『射』。灵智虽不认识此人,但觉此人甚有威势,想来是便是那一代天骄铁木真。
不过此时铁木真还不是那成吉思汗,而灵智身份尊贵,在面对乌孙王、西辽南院大王等人的时候也只不过微微点头,铁木真虽有威势,灵智却不瞧在眼中。
铁木真骑在马上,身旁有十余骑随从,一行人浩浩『荡』『荡』直接往灵智三人这般疾驰而来。随从当中更有一人,身穿大红袈裟,明显是密宗弟子。
只见那密宗弟子疾驰而出,慌忙下马,跪倒在地,道:“弟子宝象,叩见宗主,未能远迎,罪莫大焉。”
灵智瞧见密宗弟子,自也欢喜,坐在马上,袖袍一拂,道:“起来说话。”
宝象只觉一股绵绵大力将自己托起,等到站起身来这股力道便又消失不见,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宗主如此神通,名不虚传,喜的是如今有幸恭听教诲,势必获益良多。
铁木真这时已看清楚双方形势,不敢怠慢,翻身下马,右手抚胸,弯腰行礼道:“蒙古铁木真见过上人,愿上人万寿无疆!”
铁木真身为一部汗王,如此身份抚胸弯腰,也算合礼。其他人则俱都是跪倒在地,不敢拿大,委实是密宗太过强大啊。原本尼鲁温部与别部争斗,处于下风的次数也不算少,至从请来密宗弟子宝象作为供奉以后,非但部落蒸蒸日上,与别部争斗也是赢多输少,如今渐渐强盛起来。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宝象带来的,这让铁木真以及尼鲁温部一众高层更加明白了密宗的威势。如今灵智这个密宗宗主到来,只要伺候好了,说不得他老人一欢喜,尼鲁温部落有机会一统草原诸部啊,所以铁木真自然是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招待巴结。
灵智瞧着日后的成吉思汗如今恭敬的弯腰行礼,心中的舒爽简直无法形容,这便好比吃了那人参果一般,十万八千个『毛』孔都透『露』着舒爽啊!
灵智仔细打量了铁木真一番,温声道:“大汗不必多礼,此番还需打扰大汗呢。”
铁木真忙道:“上人说哪里话,上人能来我尼鲁温部,便是咱们天大的福气。”
说完,又要上来亲自帮灵智牵马。灵智自然不肯为了这区区小节了掉了身份,当下也是翻身下马,在一伙人的簇拥下缓缓朝那土山而上。
铁木真一边陪笑一边介绍:“上人,这个是木华黎,乃是我的左膀右臂。这个是博尔术,这个是赤老温,都是少有的悍将。”
灵智闻言,很是认真的打量了这几个在历史上极为有名的猛将片刻后,最终发现除了勇猛些,也没发现几人什么异象,最后归结于时势造英雄。
你道为何铁木真会如此热情?其实是有原因的。铁木真的义父王罕,王罕是草原上诸部之长,兵多财丰,待人宽厚,颇得各部酋长贵人爱戴。所谓“罕”,也即是“大汗”之意,再加一个“王”,可说是大草原诸部落中以他为首。王罕当年曾与铁木真的父亲结拜为兄弟。后来铁木真的父亲为仇人毒死,铁木真沦落无依,便拜王罕为义父,归附于他。铁木真新婚不久,妻子就为蔑尔乞惕人掳去,全仗王罕与铁木真的义弟札木合共同出兵,打败蔑尔乞惕人,才把他妻子抢回。但是近两年来,随着尼鲁温部落日渐强盛,而王罕日渐苍老,王罕的儿子桑昆向来认为自家老爹对两个义子比对自己这个亲儿子更好,早对与铁木真不对付了。后来又经大金国的挑拨,双方更是势同水火,只差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了。不过铁木真乃一代人杰,早就做好了随时翻脸的准备,此时拉拢灵智,也只不过是借势防备大金而已。
当晚铁木真大张筵席,宴请灵智。大群女奴在贵客之前献歌献舞,热闹非常。
酒到半酣,铁木真道:“上人威名远震,我们在这荒野之地也久已听闻,那是不消说了。未知此次上人来尼鲁温部落,有何要事?”
灵智笑道:“说来也无甚大事,本座此前一直在各地游历,顺便磨砺武艺。不过此前机缘之下,听得一对落难母子的遭遇,便动了心思寻她们一番。天见可怜,终于被本座打听到她们就在贵部,所以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铁木真一开始以为灵智找人只不过是托词,真正的目的乃是号令草原诸部,看看哪个值得扶持。却不曾想,灵智是真的来找人,更加惊喜的是,那对母子正好在尼鲁温部落的管辖范围,有了这一层机缘,岂不是比别的部族大大的领先了一步?
铁木真道:“哦?上人但且放心,明日里我便将那对母子接来。”
灵智道:“无妨,区区小事,不必大动干戈,大汗只需派个向导给本座就行了。”
铁木真听他言语中隐含疏远之意,向他望了一眼,心下暗自警惕自己是否太过急切,当下不再聊这个话题,转而言谈些各部趣事,一时间,气氛倒也融洽。
酒筵过后,灵智唤来宝象,询问近年来密宗的情况,了解到并无甚大事发生后,便吩咐他将自己在尼鲁温部的消息告之密宗诸多长老。
第二日,铁木真派出一个百人队,作为向导领着灵智直奔李萍的那间破败的树枝房,同时嘱咐那个百夫长,一路上小心伺候灵智。
灵智骑在马上,心思翻腾,总算要见到郭靖这个小子了么?只是不知道如今的他究竟有多蠢笨?随即转念一想,我如今是怎么啦?『操』这个心干嘛?他现在顶多也就四五岁,就算不笨有顶什么用?
再说李萍,含辛茹苦的抚养郭靖长大,忽忽已然四年多了。这孩子学话甚慢,有点儿呆头呆脑,直到四岁时才会说话,如今四岁半,说话却还是磕磕绊绊。好在身子粗壮,筋骨强健,已能在草原上放牧牛羊。
这一日,郭靖像往常一般,带了一条牧羊犬出去牧羊。突然间前面传来一阵阵隐隐的轰隆之声。郭靖吃了一惊,他小小的心中也不知是什么,心想或许是打雷。只听得轰雷之声愈来愈响,过了一会,又听得轰隆声中夹着阵阵人喧马嘶。
他从未听到过这声音,心里害怕,傻傻的站在原地,过了半响,只见一队兵丁骑着高头大马直往自己这边奔来,中间一人,身材魁梧,却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服,顶着一个蹭亮的光头,眼睛锐利异常,隔着老远就死死的盯着自己。
此时,郭靖小小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人盯着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