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灵智突然思及洪七公日后在那华山之巅,以野鸡引来无数蜈蚣,然后生炸蜈蚣的场面,心中恶趣味一上来,心想:只怕老叫花子如今还没发明这吃法,今日小爷占个便宜小『露』一手,日后老叫花子在旁人面前吃蜈蚣之时,少不得要提到小爷,旁人岂不是对小爷我要佩服万分?
洪七公好奇的跟在灵智身后,见他挑了一处阴凉背阴之处,将那两只野鸡埋下,道:“小子,你打算烧叫花鸡么?可是为何偏偏挑了这么一处地方?”
灵智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老叫花子你等着便是,保准让你好好享受一番。”
见到灵智故作神秘,故意不说是什么,洪七公心痒难耐,只好跑去整治那只大獐子,来个眼不见为净,反正一会便知道了。
直至太阳落下的时候,灵智才吩咐余小英,拿来各种佐料,又找些枯柴断枝生了个火堆,而洪七公早已经呼呼大睡了。余小英帮他检拾柴枝,问道:“煮甚麽吃啊?”灵智道:“蜈蚣!”
余小英惊讶的道:“啊?蜈蚣能吃么?”余小英只道他说笑,淡淡一笑,也不再问。
灵智道:“你们家这个帮主,平时自诩为最会吃之人,今日本座偏偏让他开开眼界。”
灵智将四块石头围在火旁,从背上取下一只小铁锅架在石上,放了满满的一锅水放在锅□,道:“跟本座取蜈蚣去罢。”
几个起落,已纵到那埋鸡之处,当下走到一块大岩石边,双手抓起泥土,往旁抛掷,不久土中『露』出两只死鸡来。
灵智微微一笑,提起公鸡,不知何时,洪七公已经醒来,站在二人身后,三人在余晖掩映下瞧得分明,只见鸡身上咬满了百来条七八寸长的大蜈蚣,红黑相间,花纹斑斓,都在蠕蠕而动。
哪怕洪七公他自小闯『荡』江湖,本来不怕毒虫,但蓦地里见到这许多大蜈蚣,也不禁怵然而惧,更别提余小英了。
灵智大为得意,说道:“蜈蚣和鸡生『性』相克,我在这儿埋了两只公鸡,果然把四下里的蜈蚣都引来啦。其实这蜈蚣生长最好之地,莫过于华山之阴,是天下极阴寒之处,所产蜈蚣最为肥嫩,其他地方的蜈蚣肉就略显粗糙了,不过我料定你二人未吃过这等美味,倒也不讲究这些个细节了。”
当下取出包袱,连鸡带蜈蚣一起包了,欢天喜地的溜下山峰。余小英跟随在後,心中发『毛』:“难道真的吃蜈蚣?瞧他神情,又并非故意吓我。”倒是洪七公大感有趣的盯着灵智的一举一动。
这时一锅水已煮得滚热,灵智打开包袱,拉住蜈蚣尾巴,一条条的抛在锅里。那些蜈蚣挣扎一阵,便都给烫死了。灵智缓缓解释道:“蜈蚣临死之时,将毒『液』毒『尿』尽数吐了出来,是以这一锅雪水剧毒无比。”
灵智将毒水倒入了一边,只见哧哧数声,原本青翠的野草变得焦黄,可见毒『性』之烈。见到这一幕,余小英心中更加发『毛』,又见灵智取出小刀,斩去蜈蚣头尾,轻轻一捏,壳儿应手而落,『露』出肉来,雪白透明,有如大虾,甚是美观。
洪七公瞧的神采飞扬,心想:“这般做法,只怕当真能吃也未可知。”
灵智又煮了两锅水,将蜈蚣肉洗涤乾净,再不馀半点毒『液』,然後从一旁取出大大小小七八个铁盒来,盒中盛的是油盐酱醋之类。
他起了油锅,把蜈蚣肉倒下去一炸,立时一股香气扑向鼻端。此时香气扑鼻,便是以灵智的定力也忍不住狂吞口涎,馋相毕『露』,更别说洪七公了。余小英不由得又是吃惊,又是好笑。
灵智待蜈蚣炸得微黄,加上作料拌匀,伸手往锅中提了一条上来放入口中,尝试了一番滋味,对着洪七公道:“老叫花子,来来来,常常这美味佳肴。”
洪七公狂吞几口涎水,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子,这当真能吃?老叫花子知道你百毒不侵,但是老叫花子自己没那本事。”
灵智也不抬头,『露』出个不屑的笑容,道:“亏你还是五绝当中的北丐洪七公,天下第一大帮帮主呢,原来也就这点胆量。”
说完,又拿了一条往口中送去,对着余小英道:“小子,吃啊,客气甚麽?”
余小英看了看洪七公,连忙摇头道:“我不吃。”
灵智脸上的不屑更加明显了,洪七公受不得激,心想:以老叫花子此时的内力,哪怕真的中毒了,顷刻间便可排出,今日万万不可被这小子小觑了。
当下取了一条,学着灵智的样子,将佐料撒匀,放入口中,轻轻嚼了几嚼,只觉得十分肥美,肉嫩爽口,妙不可言,当下连忙有取了数条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两眼微闭,叹了一口气,只觉天下之至乐,无逾於此矣,叹道:“大和尚,老叫花子如今对你心服口服了,这等美味佳肴,老叫花子生平仅见。”
说完,将背上负着的一个酒葫芦取下来,就要往口中灌酒,灵智连忙说道:“吃蜈蚣就别喝酒,否则糟蹋了蜈蚣的美味。”
洪七公依言放下酒葫芦,大快朵颐起来。
灵智又与洪七公一口气吃了十多条,见余小英始终不吃,随即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我见过不少英雄汉子,杀头流血不皱半点眉头,却没一个敢跟我吃一条蜈蚣。嘿嘿,你这小子毕竟也是个胆小鬼。”
余小英倒也有几分小聪明,心想:“想来二位前辈不会骗我,说不得真的无毒,再说除死无大事。”将那条蜈蚣放在口中一嚼。只一嚼将下去,但觉满嘴鲜美,又脆又香,清甜甘浓,一生之中从未尝过如此异味,再嚼了几口,一骨碌吞了下去,又去挟第二条来吃,连赞:“妙极,妙极。”
灵智见他吃得香甜,心中大喜。三人你抢我夺,把百馀条大蜈蚣吃得乾乾净净。洪七公更是伸舌头在嘴边『舔』那汁水,恨不得再有一百条蜈蚣下肚才好,良久道:“老叫花子我把公鸡再去埋了,引蜈蚣来吃。”
灵智道:“不成啦,一来公鸡的猛『性』已尽,二来近处已无肥大蜈蚣留下。走走走,还有一只大獐子呢?如何,这顿蜈蚣可还入得你老叫花子这个最会吃之人的眼?”
洪七公听出灵智话语当中的调笑之意,也不恼怒,拍拍肚子,笑道:“老叫花子今日可真是涨见识了,妙,妙,这蜈蚣如此美味,今日学会了这个法子,日后便可大饱口福了。”
此时灵智心中得意非常,个中滋味委实妙不可言,心想:这法子本来便是你自个发明的,今日被小爷我顺手借来震撼你,这一手,果然高明无比啊!
洪七公见他得意,随口问道:“你这法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灵智一怔,随即马上反应过来,嘴上跑马道:“小僧精通医理,这鸡与蜈蚣相生相克之理,自然是早就知道的。想之前,小僧顾忌身份,只好偷偷打打野味祭一下五脏庙,但是那西北之地,哪里有这么多野味?倒是各种毒虫经常见到,小僧寻思,又不是没人拿这些个毒物泡酒,既然能泡酒,那肯定是能吃的,嘿嘿。”
洪七公抚掌大笑道:“你这小子,真是?真是老叫花子活了大半辈子,还第一次见到你这等惫怠小子。”
三人便说边聊,很快一整只獐子便只剩下几根骨头。
第二日一早,灵智收拾妥当之后,又跟洪七公一把火将那座大厅烧掉,望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三当家杜鹏眼『露』复杂之『色』,毕竟这些年一直生活在这山寨当中,倒是余小英『露』出几分快意。
灵智悠悠的道:“老叫花子,小英子,本座还有要事在身,他日有缘再见。”
洪七公倒是个爽快的人,笑道:“再此盘桓了月余,老叫花子倒要回去一趟了,大和尚,一路好走。”说罢,又看着杜鹏道:“至于你,无论是当个富家翁也好,开个小店也罢,总之万万不可再做这打家劫舍的勾当,否则老叫花子饶你不得。
说完,冲灵智一拱手,分道而别。灵智一人牵着那匹白马,手持禅杖一路往北,洪七公领着余小英返回丐帮分舵,最近竟然只剩下三当家杜鹏一人孤零零的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索『性』灵智等人心善,倒是将原本山寨当中的钱财大半都留给了他,有了这些钱财在身,日后生活倒也无虞。
灵智这些日子得意于与洪七公的交流,一身见识再次上了一个台阶,所得颇多,所以一路上不缓不急,一边细细思索各种武学精要以及一些不解之处,一边往北而上。遇上不平之事,顺手管上一管,心情好便出手留几分,小惩大诫;心情不佳,便狠辣许多。所以短短月余,灵智的声名便在这大金国内传开了,大凡消息灵通一点的武林中人都知道从西北来了一个嫉恶如仇的大喇嘛,见识足一点的更是小心翼翼,知道此乃密宗宗主灵智上人,非但武功高强,麾下更是有着万千弟子,一个个仔细吩咐家中子弟或是手下,招子要放亮一点,免得得罪了这尊大佛给家里带来灭顶之灾。
烈日当空,灵智骑在马上,分出大半心神注意体内内气的种种变化,只余一缕心神控制着马匹缓缓前行。
灵智心中寻思道:“老叫花子当日倒是给我一一演示了‘降龙十八掌’各种劲力的变化,只是要将这些变化融入我这‘大手印’当中,委实太过困难了一点。他那‘降龙十八掌’好歹还有十八招,对比其他武功虽然招式简单了一点,但是配合上种种劲力的变化,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道千变万化。这我这门‘大手印’,只有直来直去一招,虽然说这一招可以衍生出无数招,但是倘若运用其他的运劲法门,威力还比不上原先呢?看来得想个办法出来,既能增加我这‘大手印’的威力,又不至于显得太过沉疴昂长。”
正自寻思间,一抬头,见到不知何时前面原本冷清的道路上出现几间茅屋,哭声恍恍惚惚传入耳中,令人茫茫若失。
再走近一点,只听见一个男声道:“爹爹已不幸逝世,家中又穷得家徒四壁,便是连下葬他老人家的钱都没有,俺?大哥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茅屋中又沉默了好一会,抽噎声响起,伴随着一个女声道:“可是……可是……那也不能将我卖给那王财主啊?你?这?这么一个大男人家,忒也没出息了。”
只听得那男声叹道:“是啊!将心比心,你不愿意,我其实也不愿意,只恨这该死的狗官们不把咱们汉人当人看,爹啊?儿子不孝,不孝啊!”
一句话说完,二人抱做一团,齐齐大哭。
听到这里,灵智大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十分的不舒服,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茅屋前,轻轻扣了几下木门,宣个佛号道:“阿弥陀佛,酷暑难当,施主可否赐清水一碗?”
听到灵智的话,屋内的哭声陡止,随后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一小半,『露』出一张黝黑朴实的脸,脸上泪痕犹在,眼中原本警惕之『色』十分明显,待到看清了灵智一身打扮以及身后并无任何人跟随之后,才一把将门拉开,转头道:“大?大师稍待,灵芝,去舀一瓢水来。”
随后,只见那个单薄的身影走近厨房,不多时用木瓢舀一瓢水递给灵智,『露』出一张怯生生的小脸,眉清目秀,道:“大师请用。”
灵智也不客气,仰头鼓囊几下,将水喝完,长舒一口气,将木瓢还给那个小女娃后,问道:“小僧看二位面『色』悲戚,可否遇上什么为难之事?”
听到灵智的问话,二人脸上哀『色』更浓,那青年见他神情和蔼可亲,想来不会是歹人,犹犹豫豫一番之后说道:“俺爹爹死了,俺家里又是穷得叮当响,连下葬的钱都没有?”
一句话没说完,青年面『色』通红,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灵智原本就有心帮忙,微微沉『吟』片刻后道:“阿弥陀佛,施主节哀,小僧乃是出家人,如不嫌弃,便由小僧代为替先考做法事如何?”
这时,小女孩怯生生的道:“大?大师,我们没钱。”
灵智和善一笑道:“无妨,一瓢清水足矣。”
二人一呆,心知今日遇上贵人了,感激之下,连忙跪下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