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龙雀营和晋卫重骑离开,你身边只有一万步卒这如何能行?”曹乾一听满是担忧的开口道,“就算是燕王你身经百战,可待在身边的力量也太少了。”
身经百战个屁,真到了危险的时候,司马季绝对能做出撇下全军自己跑路的事情。他根本就没准备指挥一群各种不认识的鲜卑骑兵真把司马颖怎么样。
“你们越早击败司马虓,本王的处境越安全。”司马季像是郑重的考虑了片刻,决定在留下一千骑兵,随时准备事情不妙就胜利转进。
在让这些心腹安心之后,司马季决定和吕和面授机宜一下,制定出来一套详细逃回蓟城的计划,这不是自私,只不过燕王从来都从最坏的情况考虑。
真上了战场,他和一群岳父大舅子待在一起,也不指望神兵天降,反正司马颖不可能比自己骑兵多,那就放风筝,且战且退未尝不是办法。
燕王主动置身于险地,并且摆出一副去意已决的态度,令整个气氛变得紧张而凝重。这些心腹将领更是感觉到了身上的责任重大,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司马季不是很喜欢这种渐渐烘托气氛的场合,不慌不忙的道,“真到了战场,你们自由发挥,本王不指望你们像是卫霍再生,但多年相处,估计你们也不会成为李广利。本王给了你们幽州所有积累的家当,司马虓的许昌兵马最多不超过十万人,多年精锐还有双倍的兵力,你们要是像李广利打大宛一样翻车,不说本王怎么样,幽州百姓会杀了你们。”
不论是从任何角度,汉武帝那次出征大宛都算是翻车,大宛在西域都不是强国。乌孙康居哪个都能让它低头,司马季用这个例子表明,这些心腹将领所拥的基础是多么牢固,多么不应该战败。
“燕王放心,末将等就算是使出浑身解数,也要快速击败司马虓。”张达带头表态,众将纷纷附和,燕王都这么说了,他们也觉得理当如此。
“不可轻敌,司马虓的封国在燕国南边,两国彼此为邻,他对燕国的事情并非是一无所知,本王这位长辈可不是河间王,指望他的性格出现冒进的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一样是一场硬仗,事到如今什么计策都不如士卒的效死更加有用,明日召集军中所有有品级的将校,进入王宫议事。本王要让他们明白为何而战。”
“燕王,全军将校都来?有品级的足有两千人。”张宾一听直接风中凌乱,还有这种操作,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
“两千就两千,让他们并排站着,铜雀台又不是不够大。”司马季决定开一场大会,让全军将士都明白即将面对着什么。他来到邺城之后,也做了一点事情,比如说杀了不少士族,然后把他们的土地给分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连河间国都被司马季分给了邺城的降兵,现在该是这些人回馈的时候了。
燕王必须让这些降兵明白,一旦本王战败,这些士族还乡团就会把他分出去的田产全部收回,重新让这些士卒回到军户框架之下,跟从塞外买来的胡人奴隶平起平坐。
自古以来自然是没听说过,解放后不是听说过么,不然炮党怎么会一败涂地?
铜雀台四周已经被龙雀营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司马季早就知道古代中国人也是一样爱看热闹,直接让曹乾领人封锁了街道,自己专心致志的开了一场两千人大会。
面对两个藩王随时联手出兵,司马季此番表现了前所未有的郑重,不要怪他放大招,都是你们这些宗亲逼的,自古以来皇族内斗失败者鲜有好下场,司马季首先必须保证自己不能输,至于以后怎么样再说。
现在他就准备和这些新提拔换血,从九品部曲将到五品牙门将的将领们好好谈谈阶级问题,司马季一身红衣垂地,拿着刻着度量衡的佩剑,在席地而坐的两千名将校面前,一脸的逼不得已,满身的苦大仇深。
“本王有什么错?不过是给了军人一个基本的待遇,军人保家卫国,得到一些土地难道不应该么?这是我们司马氏的天下,天子之下人人平等。本王就不相信,为了我大晋付出生命浴血奋战的全军将士,就喜欢如同奴隶一般的待遇?什么时候投军成了如此卑劣的选择?嗯?为何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如此鄙夷?”
司马季声嘶力竭的喊叫,引发了在场所有将校的窃窃私语,本质上来说,他已经在战胜司马颙之后,按照出身把九成的将校都换掉了,换句话来说,此次在场的邺城大军将校,都是他灭了邺城官员和河间王之后的受益者。
更不要提这两千人当中,还有一半的人是出身幽州,本身就是他一直调教到大的。
“就连武帝在世的时候,也被士族出身的大官当面顶撞,就是因为我们司马氏出身行伍,我们司马氏尊重这些兴盛百年的高门,可他们何时尊重过军人。”
司马季嘶吼的时候铿锵有力底气十足,他当然会这样,因为这件事是真的。只不过被司马季给改了,实际上是司马炎登基之后,被自己的后妃顶撞。生气说了一句“不愧是武将的孩子!”在士族门阀制度严重的晋朝,武将是没教养的代名词。
这个后妃反驳,你祖父司马懿,北伐公孙渊平定辽东,西拒诸葛亮削弱蜀汉。这些都是司马家族的荣耀,没有武将的军功,哪里有晋朝?司马炎的父祖辈都是武将,他也是武将的后代,嘲笑自己就等于嘲笑他祖宗,等于五十步笑百步。
这种属于天下的私事,除了当天在场的内宦宫娥,只有记录天子起居的官员知晓,宗室自然是知道,士族知道的也寥寥无几。这些把刚提拔的将校自然是一无所知,但不代表他们就不好奇,司马季这么说,就拉近了自己和这些将校的距离。
“大部分的士族高门,贪心不足蛇吞象,竟然利用这种天子对臣子的尊重,欺上瞒下,在天子看不到的地方一手遮天,私自买卖奴隶,侵吞百姓田产。抢占民女,横行乡里,现在他们见不得本王分了他们的田产给你们,竟然挟持了天子,推举司马颖兴兵来犯。”
“本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一旦本王战败,这些士族高门卷土重来,你们现在所获得的土地,将会全部被收回去。投军士卒还会像是以前一样,地位等同于佃户、奴隶,军中士卒将会受到他们的嘲笑,而你们还要在他们的嘲笑当中继续保家卫国,为我大晋流尽最后一滴血,为国尽忠乃是真理,然而士族高门却利用你们的忠君爱国之心,让你们受到猪狗不如的待遇。”
“本王投军多年,看不过这一幕,不过是从高门手中拿走了一点小小的土地,和他们占有的土地相比并不多,就算是如此,他们就已经受不了,非要置本王于死地,也许本王是该死,本王不应该让将士们活着像是一个人。”
司马季说到这拔出了佩剑满脸怅然之色,似乎正在酝酿什么,颇有心灰意冷之态的道,“你们也可以现在取下本王的项上人头交给司马颖,说不定交出土地之后,还能被放一条生路,这是本王唯一能帮助你们的事情了。”
燕王一番声情并茂的同时,隐藏在暗处的床弩已经就位,只要有一个敢都异动,一场集体屠杀就会瞬间上演,整个下方的两千名将校倒是群情激奋,嘈杂的声浪会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含含糊糊的嗡嗡声。
燕王倒是一个字都没有提及到阶级,这两个字杀气太大,而且他本身就是阶级的受益者,自然是不敢真的放大招,但是单独和全军将士谈谈军人面的的不公,还是可以的。
到了现在司马季已经有些口干舌燥,就在此时,曹乾急匆匆登上铜雀台,在司马季身侧耳语了一番。“先礼后兵一次就够了,还来两次?正好让他进来宣旨。”司马季歪着头轻声下令,既然这么巧,借此机会试一试。
还是司马颖派来的内宦传旨,当这个年轻的内宦进入铜雀台之后,一眼望见这么多将校在这里,瞬间觉得双脚发软,曹乾让两个士卒把这个传旨的内宦带上铜雀台,司马季正好在上面,开口道,“又来宣旨啊,今天这个场合正好,人挺齐的。”
“司马季擅自兴兵作乱,天子念及燕王往日之功勋卓着,期望迷途知返,然而司马季利欲熏心,窥伺神器,图谋不轨,罢黜太宰之位,削燕王爵位,如若不从,皇弟司马颖亲率天子六军征讨。”内宦哆哆嗦嗦的在两千名将校面前宣旨,整个铜雀台鸦雀无声,让内宦的尖细嗓音清清楚楚。
司马季也面无表情的听完,看着下方的动静,开口大声喊道,“本王发誓,永远恪守为臣之道,绝不窥伺神器,今日两千将校可以作证,现在本王有一句话要问,你们为何而战?”
“为燕王而战!”两千名将校全体跪下,对着洛阳方向喊道,“清君侧,助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