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孽?”陆恒压下心头震动,问道。
“此乃至少修成罗汉的佛门大德高僧被杀后,其怨念所化。”李淳风面『色』古怪地看着陆恒,“这东西一般来说只会寄身在杀他的凶手身上。”
陆恒沉默,看来还是崩碎摩罗舍利惹得祸啊……
见陆恒不愿多提,李淳风也没有继续再问,轻咳两声道:“快要上朝了。你今日初次上朝,待会儿会有宫里的宦官前来教授你朝堂规矩,先修养一番,便去盥洗吧。”
陆恒抱拳道:“多谢师兄。”
李淳风笑了笑,突然皱眉一掐指,看向陆恒道:“这位来接你的公公,不妨留点心。”
陆恒一愣,道:“莫非他有什么特殊?”
李淳风摇摇头,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下人来报,说是有位姓郭的公公前来找陆恒。
此时陆恒已稍稍恢复了伤势,盥洗一新。
闻言,他便随下人走出了门。
门口一位身穿朱衣的宦官一见陆恒,立马谄媚赔笑道:“李道长,咱们又见面了。哎呦您瞧我这张嘴,应该叫您一声国老了。”
陆恒一看还真是熟人,就是上次去皇宫带他去仪鸾殿的那位内侍。
“原来是郭公公,”陆恒笑呵呵一抱拳,“又要劳驾了。”
“国老您太客气啦,”郭公公笑成了一朵花,“时间紧急,要不咱们边走边说?”
“请!”
路上,郭公公向陆恒详细介绍了在朝堂之上需要注意的礼仪和忌讳,并且向陆恒透漏了昨日二圣之间关于他的争吵,示好之意十分明显。
陆恒对他态度极其温和,并用一股纯阳内力治好了困扰他多年的湿寒,这让郭公公感动得热泪盈眶,倒是收起了对陆恒谄媚的态度,多了几分尊重和真诚。
卯时,乾元殿中门大开,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的百官鱼贯而入,开始了今日的早朝。
二圣端坐明堂之上,待群臣觐见之后,皇帝轻咳一声,道:“今日早朝,诸事容后再奏,中书令,宣旨。”
群臣前排走出一人,摊开圣旨,大声念道:“门下,古之君天下者皆有师,惟其道之所存,不以类也。
今有青羊道人李荣,道号任真子,道法高深,德高志远,破巫蛊案,救朕与百官于生死,斩东海鳌,扬大唐国威于海外,其言足以兴邦,德足以范世,道足以参天地赞化育,朕思其功,明其志,实为栋梁之器也,因特加封李荣大唐国师之位,尊而事之,非以方技而然也。”
“大唐麟德二年六月,中书令臣,陆敦信宣。”
陆敦信宣旨完毕,将圣旨高高举起。
殿下,陆恒面『色』肃然出列上前,躬身伸出双手,大声道:“臣,领旨谢恩!”
待陆恒领旨后,皇帝笑呵呵指了指金阶左下的位置道:“李卿,卿既掌国师之位,当于三公并列,请立于此位,伴朕左右。”
“臣,遵旨!”陆恒再次躬身行礼。
他昂首,一步步走上前去,踏上金阶,在龙椅阶下左侧的位置站定,昂首而立,俯视群臣。
虽然没有回头,但陆恒依然感知到,皇后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神,正落在他的背上。
“继续宣旨吧!”皇帝道。
“是,陛下!”中书令道。
“门下,古之圣王,皆有贤臣……今特擢升尉迟真金为金吾卫大将军,狄仁杰为大理寺少卿……”
这第二道圣旨,除了封赏了尉迟真金和狄仁杰二人,连带大理寺这次参与办案的所有人都有赏赐,就连沙陀忠也由原先的小小医官被晋升为寺丞。
可以说,在钦差大人李荣的带领下,大理寺等一干缇骑均有丰厚回报。
等狄仁杰和尉迟真金领旨谢恩后,皇帝又勉励了他们几句,这才开始今日的朝会。
国师虽然说来好听,乃帝王之师,地位之尊崇,堪比三师和三公,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权。
国师唯一的好处就是,比起其他大臣,想要见到皇帝会更容易一些。
不过陆恒有御赐的亢龙锏,可上打昏君,下打佞臣,这对群臣百官乃至皇后来说,也算是一种很大的威慑了。
接下来开始议论朝政,陆恒原以为跟自己不会有太大关系了,可他没想到,接下来所奏的第一件事,就和他这位新晋国师有关。
只见一位面『色』阴郁的清癯老者出列奏道:“启禀二圣,今我大唐国师新立,当弘法于天下,以壮国威,臣斗胆奏请开辩经大会,光邀天下佛、道二门得道之人,辩经斗法,使我大唐国师扬名四海。”
此言一出,皇帝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森然道:“许卿,国师之威,已随东岛匪众之覆灭,东海巨鳌之授首让我大唐人尽皆知,无需通过辩经再来扬名,此奏不准,你且退下。”
许卿?许敬宗?
陆恒深深看了眼这位有唐一代的头号『奸』臣,把他的容貌记在心里。
要说起来,此人也因他解了蛊毒而活命,如今却恩将仇报,第一个跳出来和他作对。
陆恒和他没有任何利益冲突,要说背后没有皇后指使,他根本犯不着这么做。
虽然皇帝驳回了许敬宗的请奏,但陆恒并不觉得这件事就会这样善了。
果然,皇帝话音刚落,又有一人跳出,大声道:“启禀二圣,臣以为,右相所奏势在必行。我朝以道门立国,如今又尊道人为国师,佛门僧众万千,必因此而生怨忿,质疑朝廷不公。为我朝声望计,开辩经大会,由国师一展雄姿,十分必要。”
“臣复议!”
“臣等,复议!”
这人说完,朝中已“哗啦”一下站出来一大半。
此时皇后也轻轻开口道:“陛下,此事于国有益,本宫以为,众卿所奏可行。”
陆恒面无表情站在原地,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皇帝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国师,你以为如何?”
陆恒转身拜下:“回陛下,臣,并无异议。”
事到如今,陆恒就算此刻再拒绝,这群跳出来的大臣也一定会『逼』他就范,说不定到最后连皇后也会站出来说话。
辩经大会他是参加也得参加,不参加也得参加。
而这场所谓的辩经大会,必然是一场鸿门宴,在等着他这位国师身败名裂。
皇帝叹了口气:“既如此,此事就由礼部『操』办吧,先定下个章程来。”
皇后闻此,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陆恒抬头,恰好看在眼里。皇后和他对视,眼中讥讽丝毫不加掩饰。
很好,陆恒在心里冷笑。
虽然明知皇后是被幻术『迷』『惑』才做出如此不智之举,但从昨日归来,皇后三番两次刁难敌对,已让他彻底绝了投靠皇后的心思。
虽然李淳风说皇后胸襟宽广,日后恢复神智,绝不会因此而对陆恒心生芥蒂。
但皇后昨日阻陆恒前程,今日这所谓辩经大会,其实已冲着陆恒的命来了,对于又阻自己前程,又要自己命的人,陆恒真的不愿去管你是必须的还是被『逼』的,总之一个字——干就完了!
什么真命天子,那也得你能当上皇帝才算!
确定了立场后,陆恒彻底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回到原位。
接下来,又有大臣汇报各类政事,请皇帝一一作出批示。
也有御史闻风弹劾,引得大臣们彼此争吵谩骂。
这一场朝会一直开到辰时还没结束,就在陆恒听得昏昏欲睡之时,之前的许敬宗,又站出来了!
这一次,他的目标直冲当朝宰相上官仪!
“启禀二圣,昨日所奏上官仪、王伏胜勾结废太子忠意图谋反一事,又有新证据。上官仪曾在陈王府担任谘议参军,于王伏胜一同事奉废太子忠,臣已寻来当时陈王府的管家内侍官,此人当可证明,自那时起,此二贼就已经在暗中谋划,聚集兵勇,图谋不轨之事了。”
“一派胡言!”话音刚落,前排的上官仪就站出来愤怒驳斥,与此同时,皇帝身边的一个宦官慌忙跪下来哭道:“陛下,老奴冤枉,绝无此事啊……”
皇帝脸『色』铁青,隐有怒『色』,他就要发作,却见群臣之中又有人站出。
“启禀二圣,臣要检举上官仪,此人乃国之大贼……”
“陛下,上官仪罪大恶极……”
“启禀陛下,臣亦有本要奏,臣弹劾上官仪……”
不一会儿,满朝文武之中,竟有三分之一站出来细数上官仪罪状,将上官仪描述成一个贪婪愚蠢,恶贯满盈之徒。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
上官仪更是悲怒大呼:“罢黜废太子忠的圣旨,乃我草拟宣读,尔等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公理何在?国法何在?”
“够了!”
突然,皇后轻喝一声,顿时满朝文武全部噤声。
她面『色』肃然,缓缓开口道:“陛下,上官仪意图谋反,如今已证据确凿。本宫以为,当将其打入天牢,会同三司会审,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上官仪就指着皇后破口大骂:“妖后!汝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妖后,汝必受万世唾弃!”
皇后被骂得满脸通红,指着上官仪喝道:“将此目无君上之徒给我拉下去!”
“汝算什么君上?恶毒刁『妇』……”
“给本宫拉下去!”皇后怒不可遏。
殿外一队禁军立刻跑进来,就要索拿上官仪,而上官仪此时已是满脸绝望,只顾破口大骂,显然已不报任何生的希望了。
至于内侍王伏胜,更是整个人都瘫软在地,癫狂大哭。
皇帝看着满殿『乱』哄哄的样子,眼中『露』出无尽哀『色』。
他有种预感,今日若任由上官仪被皇后构陷除去,从此在朝堂之上,他就再也不复往日威严了。
轰!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众人循声望来,就见新任国师满面怒容,手中锏砸得盘龙柱碎石崩飞。
他上前一步,怒目圆睁,虎视群臣,厉声喝道:“圣驾当前,尔等如此丧心病狂构陷忠良,颠倒是非,莫非当我亢龙锏是摆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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