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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见霍元擎对这类首饰有兴趣, 纪鸢不由有些诧异, 不过, 看到他手中拿着的那只银镯子, 顿时有些微微自豪道:“公子真有眼光, 这可是我的宝贝, 这是嬷嬷给我添的嫁妆, 别瞧着镯子普通,却是个老饰物了···”

纪鸢正要指着镯子在霍元擎跟前好生炫耀一番的,哪知刚说完就见霍元擎神色有些不对, 纪鸢话语一顿,一脸不解道:“怎么了,这个镯子···可是有何不妥么?”

霍元擎盯着镯子久久无言, 过了好半晌, 举起手镯,直直的看着纪鸢的眼睛, 一字一句道:“若我没瞧错的话, 这个镯子应该是太子儿时贴身之物, 太子幼时身子羸弱不堪, 皇后娘娘特意托人在宫外打的, 交给钦天监驱邪祈福过的, 一共有两个,镯子内分别刻了凰字及擎字,两个镯子一个在太子身上, 一个在我那里, 我的那个戴着五岁时就被祖母收起来了,至于太子那个···”

霍元擎皱眉,目光又回到了镯子上。

纪鸢一愣,镯子里的刻字纪鸢是知晓的,虽然有些模糊不堪了,连猜带蒙的多少也知道那是个什么字,她还以为是嬷嬷年轻时过往,从未过问过,如今,听到霍元擎一言,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太···太子?太子的手镯怎么会在嬷嬷手里?”

霍元擎原本有什么疑问想要询问,可是,看到纪鸢这幅模样便知她自个亦是一问三不知,顿时顿悟,片刻后,向纪鸢问起嬷嬷的一些近况,毕竟,事关太子,此事马虎不得。

纪鸢对于嬷嬷的过往一概不知,她只知嬷嬷是在她尚未曾出生时便在府里了,彼时,娘亲才刚怀上她,还什么都不懂,需要人照看,爹爹便托了人牙子想要买两个小丫头回去伺候,结果,去时恰好在人牙市场碰见了孤苦无依的嬷嬷。

嬷嬷端坐一隅,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瞧着不像是受人买卖的穷苦之人,后来一问,这才得知,嬷嬷是来自己卖自己的,签的必须是活契,她想什么时候走就能什么时候走的那种自由身,因为她的要求还挺高的,有人牙子前来打探也不作理会,瞧着漫不经心的,跟选媳妇似的作势要选个有缘人,于是,一连着大半月过去了,还没将自己卖出去。

彼时纪氏夫妇去时,更好撞见市场里有个偷奸耍滑的混混在刁难她,污蔑说是偷了他的东西,纪氏夫妇正好将一切瞧在了眼里,过去替嬷嬷作证解了围,嬷嬷致谢后瞧出小尹氏已有了身孕,顺道提点了两句,纪氏夫妇瞧出嬷嬷是个内行,得知她是被侄儿赶了出来,无处可去,便顺势将嬷嬷领到了府里,没成想这一去便是近十年,再也未曾踏出过纪家。

小时候在纪鸢眼中,一直是十分惧怕嬷嬷的,她寡言又严厉,纪鸢小时候调皮,谁也不怕,但一旦到了嬷嬷跟前就如同老鼠见了猫儿似的,瞬间老实了,后来,纪氏夫妇相继离世,嬷嬷只手撑起了纪鸢姐弟二人的天,从此,三人背井离乡,离开山东,奔赴京城投亲,这一走便又是六七年。

小时候纪鸢不懂,未曾对嬷嬷的身世产生过疑虑,后来年纪渐长,便也深知,嬷嬷定不是乡下寻常的老妪,她会读书识字,她有一双巧手,绣工精湛了得,她从容淡定,慧眼如炬,无论遇到了什么事都不慌不忙,好像从未将任何事放在眼里,在跟了霍元擎以前,嬷嬷一直是纪鸢的主心骨,只要有嬷嬷在,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嬷嬷身上有股特质,那股特质是气场,是底气,那是自身强大之人身上才会特有的,嬷嬷从未曾刻意展露,那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是以,随着渐渐长大,纪鸢慢慢的便也发觉了嬷嬷的不同之处,心里也曾暗自猜想过,不过,彼时,嬷嬷对于她而言早早便是亲人了,甭管嬷嬷从前是什么身份,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对于纪鸢而言,皆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她是她的嬷嬷,这就够了,至此,便再也未曾在意过了。

没成想今日霍元擎一言,令纪鸢知道,嬷嬷的身份远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纪鸢不知那个镯子怎会出现在嬷嬷手中,不知在太子身上,嬷嬷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可是,纪鸢相信霍元擎,也相信嬷嬷,这个镯子是嬷嬷给她的嫁妆,想来在嬷嬷眼中定是十分珍视或是十分重要之物,如今想来,或许嬷嬷将它交到她手中,怕是不仅仅只是嫁妆这般简单。

如此想来,纪鸢沉吟良久,只将嬷嬷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之与他,说完后,纪鸢长长吁了一口气,只愣愣道:“公子,你猜嬷嬷,究竟是何许人也?”

霍元擎将手镯递给了纪鸢,想了想,道:“太子幼时身子羸弱不堪,极少外出,这个镯子基本无流出到宫外的可能···”

纪鸢双目微闪,眼下之意便是,嬷嬷曾经是宫里的人?

看了纪鸢一眼,霍元擎便又继续道:“当年宫里曾经大乱过一阵,那时皇后去得蹊跷,太子被拘禁东宫,险些被废,整个皇宫人心惶恐,人人自危,皇后过世,太子被禁后,后宫开始由杜贵妃掌管,杜贵妃手掌六宫,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整个宫里的人大换了血,如今一晃十数年,宫里曾经的旧人早已经寥寥无几,里头的许多隐情便是至今都无法查清,如今这镯子忽而出现,怕是与宫里的旧事有关——”

而多年前的旧事,正是霍元擎近年来暗中查而未得之事。

徐嬷嬷此时出现,或许,正可为他,为太子解了当年之惑,若她是宫中之人,到了那个年岁依然能够功成身退顺利出宫的人,整个宫里更是稀松罕见,奈何他当时年纪尚小,不过五六岁,对于当时宫里头的事情印象并不深刻,并不记得宫里有这么一号人,不过,当年宫里倒是出了一位传奇人物,便是至今还令人津津乐道。

想到那人的年龄,又想到府中那位老人家,霍元擎神色微顿,想到这里,一抬眼,只见纪鸢一脸担忧,霍元擎默了片刻,便拉着纪鸢的手缓缓安抚了一阵,方道:“看来,得抽时间去好生探望老人家一番才能知晓其中的缘故了。”

说完,霍元擎微微眯起了眼,如今,加上如今朝堂形势这般紧张,此事若是干系到太子,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轻易马虎不得,只是不知多年前的那些旧事再次被掀开,会闹出怎样的风雨。

却说霍元擎与纪鸢一共在庄子里待了七八日,最后一日二人携手去了一趟灵隐寺,纪鸢许了两个愿望,一是保佑肚里的孩子平安诞生,二是保佑嬷嬷···身子康健平安。

回到霍家之时,霍家瞧着并无任何异样,安安静静的,似乎还尚且未曾知晓二公子霍元懿在江南惹下的那一桩祸事,回府后,纪鸢原是想要第一时间领着霍元擎赶去竹奚小筑询问镯子的缘故的,却未曾料到回去之时,正好赶上了沈家一行离开霍家,说是京城荒废的宅子已经寻人修葺好了,沈家在霍家住了一月有余,眼看到了年关,得回府操持新年事宜。

两路人马一进一出,正好在霍家大门处撞了个正着,于是,一行人将霍家大门给堵得严严实实的。

纪鸢下马车时,只见二太太王氏领着三太太等人亲自送行,老夫人指了跟前最得力的嬷嬷前来送行,除此以外,门口还出现了一位令人意外的身影,那人便是老二房的谢氏,老二房的长媳,也就是那霍元璋璋哥儿的生母,远远地只瞧见那谢氏拉着沈如嫣的手正笑眯眯的夸着,末了,直接从手腕上取了个镯子套在了沈如嫣手上。

王氏见了,只意味不明的从一旁的沈夫人打趣道:“瞅瞅,这还未过门了,就恨不得将咱们嫣儿往家里拽,至于急在这一时么?”

谢氏笑眯眯道:“可不正是,今年是来不急了,若是来得急的话我还不得赶紧火急火燎的将好事给办了,这么好的闺女,若不赶紧的,回头让旁人惦记去了可咋整!”

说完,只用力的拍了怕沈如嫣的手,又一连着将人好是夸赞了一番。

沈如嫣当场被着长辈们如此打趣,早已经羞涩的红了脸,脸红扑扑的,满是少女的娇羞。

一旁沈夫人见了,叹了一口气,不多时,脸上渐渐也有了笑,总的来说,算是完成了一桩喜事儿。

而纪鸢跟霍元擎远远地见了,两人对视了一眼,不多时,霍元擎微微挑眉,扶着纪鸢下马车,下了马车后,留在府中守院的湘云立马凑了来,凑到纪鸢耳边细细说道了一阵,纪鸢听了后大惊,原来,在纪鸢离府的这几日,霍沈两家联了姻,而此霍家非彼霍家,正是那霍老二房,所嫁之人也非原先的霍家大公子霍元擎,竟然变成了霍老二房的嫡长子霍元璋。

据悉,此门亲事乃是老夫人亲自保的媒,沈家老太太做主应下了的,沈家乃是爵位之家,虽然近些年来败落了,霍家二房虽然家世不显,可是傍着显国公府的名头,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便是放眼整个京城,亦是可以横着走着,况且,那霍元璋在京城颇有些才名,两家道一声门当户对倒也不为过。

上至长辈,下至媳妇儿小辈,似乎都没有反对的理由,除了沈夫人略有几分遗憾外,可看女儿娇羞不已,心知其是中意的,惆怅郁结了两日,到底应下了,故此,事情前所未有的顺利,不过几日便彻彻底底定下了。

纪鸢听了颇有些感慨,命运缘分便是如此,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没有缘分的事,纵使筹谋多年终究无果,可是一旦缘分到了,即是一拍即合便能立马一锤定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