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恍惚间又回到书房的卧室,他起身看看座钟, 时间距离他入睡的时候, 也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不相信警幻是这么好说话的, 可如今, 他只能拼警幻不肯冒着杀凡人、被天道惩罚、毁修为这个天条,暂时求个安宁。
警幻到底要得的是什么?费了那么大的阵仗,忽悠了绛珠下凡;僧道二人在补天石旁论道, 勾起补天石的兴趣;还有神瑛侍者的下凡、孽海情天那些一同下凡的风流艳鬼……
总要找到警幻想要得到的, 才能捏住她的七寸,给自己求一条生路。
林海想不出神仙图谋的什么,凡人的日子里, 还得要好好过。该办朝廷的事情,得用心办好, 家里的几个孩子, 也要费心思地教好了。还要偷偷『摸』『摸』地修炼,唉,对上警幻这样修行的小仙, 凡人都比初初踏入练气的他要强大。要给警幻发现他在修仙, 就不用再担心对天条的忌惮, 直接拍灭了他, 也不会有惩罚。
唉!想要好好地活着, 怎么就这么难呢。
礼部今年的事情都做完了, 圣人要祭天的事情, 也是熟悉的流程。大家都欢欢喜喜地等着过年放假, 然后回来再准备春闱的工作。
程荫却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特意到礼部找林海。
“如海,你酿的酒,过年的时候,可要给我几坛啊。”
林海请程荫坐下,亲手泡了茶,递给他。“这样的小事儿,你打发人过来就可以了。”
程荫深嗅茶水的清香,眨眨眼,林海会意,吩咐林谨去守门。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家那门守的好,圣人赞了你的。离春闱还有二个多月,如海,你多加小心啊。”
“好,谢谢繁森。”
林海陪着程荫喝茶,他叹口气,“唉,圣人晚些点主考官,我的日子也能松快点。”
“这茶好。”程荫避而不答。
林海起身给程荫拿了一包,“喜欢,带回去慢慢喝。”
“回去怎么泡,也泡不出你这样的味道来。”
林海一笑,想泡出来这味道,做梦呢。那不是茶的味道,是水的原因。如今在这朝廷,最盼着程荫万寿无疆的就是他。上辈子程荫每次到荣国侯府,他作王熙凤的时候,都专程泡茶,打发小丫头给送去。不然以程荫那小时候遭了许多罪的身体,如何能活到八十多岁,等到他孙女生儿子,被立为太子。
有程荫在前头撑着,今上的疑心病,对他林海来发作的机会就少;有程荫撑着,贾赦父子也能博到好前程。
“喜欢这味道就过来喝,礼部这些人,那个都巴不得你多过来几次呢。”林海说的实话,想结交程荫的人多,但难做到。专程去吏部,程荫在不在不好说,去了说啥?那程荫常识一张冷脸。登门送礼,得能进得去,还得人家收。可别的时候,程荫又哪里都不去,搭讪都找不到地方。唉,无处下嘴的。
程荫笑笑,说实话,他不得不这样,他只能做孤臣,今上才会百分百放心信任他。今上最怕的就是臣子间连成一气的。与贾赦、与林海的关系,是过了圣人眼的,得了今上允许的。
“如海,咱俩都一样,谁也别说谁。”
林海起身,给程荫又添水。
“繁森,我在京郊买了几个温泉庄子。过年的时候,想不想去住几天?”
“好。承你的情,我也带一家子去松快几天。恩侯去不去?”
“我还没问呢。回头,你打发个人去找我家的管家林诚,让他先去认认是那个庄子,看看有什么要修缮添置的,到时候直接过去就好。”
程荫笑着谢了林海,俩人说会儿闲话,礼部开始有人过来了。程荫不想再坐了,林海也无奈,只得送人出去。
林海招呼林谨进来,把自己要借一个庄子,给程家过年去消遣的事儿,让他与林诚安排好。然后叫了杨维纲进来,把自己看过的、他俩儿子的策论,交给他。顺手又递给他一页题目。杨维纲仔细看了题目,然后略翻看儿子的策论,林海的评语、还有圈圈点点的批改,拱手道谢。
“维纲啊,春节就让你儿子好好在家读书做文章吧。这一页的功课,你让他们好好做做。年后再拿来我看看。”
“谢林大人。”
“还是叫我如海吧。咱俩左右侍郎一起做了那么久,你也没少帮我的。”
杨维纲一笑,“好,恭敬不如从命。谢如海了”
林海抽回那一页题目,扔进火盆里。火舌一下子窜起来,很快把那张纸化成灰烬,堆萎到碳盆上。林海泼了一盏残茶,浇了上去。
“维纲,今上点主考官太早,我难为,也不知到时候会不会换人。”
“如海,我都理解。”杨维纲报以安慰、感激的一笑。
“你和礼部的同僚说,过年就不要去林府了。”林海往上一指,“看着呢。”
杨侍郎会意,收好儿子的卷子,站起来说:“如海放心,我会办好的。”
等二月下旬,当今点了刑部王尚书做副主考,还点了程荫做副主考。贡榜贴出去的时候,林海才从贡院出来,选秀也出了结果。
贤妃和德妃的人选还是与上世一样,俩人的父亲都是镇守南疆和北疆多年的猛将。淑妃的位置空置了。今上的后宫里,周贵妃是因为去年生女,晋的位。潜邸跟了今上的几位,和元春一道,都在去年晋了嫔位。才选进宫的那些女孩子们,都是勋贵出身的,嫡女,被封为贵人;庶女被封为才人。而科举出来的清流官员的女儿,今上一个未选。不知道那些送女参选的清流们,又是何样的感想了。
今上给程荫的长子指了婚,其父孙翰林是翰林院的一个积年老翰林,曾教过当今读书。是授课先生中,对当今屈指可数的、几个温和人之一。林海猜测,李老大人的翰林院掌院位置,应该是要由他来接任了。这个猜测,也在他去程荫府里贺喜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这次春闱,杨维纲的长子进了前百名,和贾琏前后搭伴,次子落榜。张浩张袤然的儿子,和户部李尚书的长孙,李老大人的长孙,都在前百。赵麟的儿子,得了二百多名。而前几年,林海主持京畿春闱看好的举子,也有二个过了贡试。
林海在家歇了俩天,先和纪氏一起带着孩子去张家,看迎春的小闺女;又把得了贡生的贾琏,好好指点了一遍殿试需要注意的事项。
从家里出来前,纪氏对林海说:“夫君,李老大人的长孙过了贡试。春闱前,李家就想与张家结亲,夫君看这婚事能成吗?”
林海谢谢说道:“应该可以,你与张家老大的媳『妇』说说。我再与张昭说说。张家现在与李家比,还是弱了一些,以后会再起来的。”
纪氏抿嘴一笑,“夫君,有您和荣国侯扶持,李老大人退下去后,李家可就不如张家了。”
林海点头,“婉容,现在是我们扶张家,十年后二十年后,就是张家扶持我们了。”
“是啊,以后晨儿他们也要科举的。”
张钰和张昭对这婚事都没什么反对的意见,只说殿试后再看看人。
张旭对林海说:“林姑父,三弟庶吉士散馆了,他去哪里好?”
林海笑着说张旭:“你跟着程侍郎做事,你弟弟去哪里,还来问我?他想去哪里,找荣国侯去。”贾赦的女婿,他自个会安排。
张旭笑着作揖,“林姑父,他想去礼部,去您那里呢。”
林海自觉奇怪,“张旵啊,礼部可是清水衙门,你居然愿意过去?”
张旵没有张昭的坚韧,也没有张旭的练达,大概是旧事的压抑、还有父母双亡的伤痛,他身上带着抹不去的沉郁。娶亲以后,笑容多了起来。女儿的出生,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焕发了生机,浑身都洋溢着幸福的欢快。
“林姑父,我喜欢礼部的照章做事。”
林海想想。有迎春的嫁妆支持着,礼部这清水衙门,张旵也过得了日子。
“喜欢就来吧。”
张昭的儿子这次也参加了春闱,春闱落榜,有些闷闷不乐。张昭把他的策论拿给林海看,林海圈圈点点后,交给张昭。对张准说:”好好再读三年,不急的。你这次就是勉强过了贡试,也是同进士的水平。不如三年后,像你祖父、父亲一样,考个状元。”
林海最后的那一句话,既安慰了张沐,又激励了这个年轻人。
张沐红着脸,感激地道谢,“谢林姑祖指点。”带着张旭的儿子等小一辈孩子们出去了。
张钰和林海拱拱手作揖,这大侄孙啊,觉得自己比琏表叔强,还有得磨啊。
张昭也笑着和林海致谢,“林姑父,我们看了他默的文章,也说在两可之间,就是过了贡试,他也是同进士。这孩子憋了几天了。看来还得您这主考官发话,他才信呢。”
“外来的和尚念经好呗。你们家里了多少进士了。不知多少读书人,要你们一句点拨,就能出了『迷』障呢。”
几个人都会心一笑,张沐的年龄不大,三年后再考,也还是年轻进士,说不定真像林海说的,可以向三甲冲冲呢。
有贾琮带着,林晨、林暮、林旻、林曼在张家,很快就前后院溜达个遍,也融了张家的氛围里。到走的时候,几个孩子居然舍不得走了。
纪氏和张昭媳『妇』谈的也很愉快,一家人在张家用了午饭后才离开。
第二日,林海与纪氏一道去程家,恭喜程荫长子,得了今上指婚的好姻缘。
程荫和林海在前面的书房聊天,程荫向林海诉苦:“如海,从你选了我家老二之后,我就一直被内人念叨。怎么娶大儿媳『妇』?选谁家的好。”
“现在不是挺好的。等以后孙翰林接了翰林院的掌院,就更好了。”
程荫点头,今上的意图,要是有猜不到的官员,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