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海隅,照我草屋东。就算路再远,终究是会到终点的,即使夜再长,反正天都是会亮的。
天亮了,就该做事了!即使是大权在握,摆在我们面前要做的事情还是错综复杂,必须要分出轻重缓急出来,具体来说是三件大事:从影响力来看,分别是查明纵火事件真相,弄清楚沐方案背后隐藏的阴谋,找到楚白、楚辞父女;从我们的工作任务角度来看,则分别是找到楚白、楚辞父女,弄清楚沐方案背后隐藏的阴谋,查明纵火事件真相。
归根结底我们只有一个意志、一个声音、一个目标,那就是找到蝴蝶!找到蝴蝶!找到蝴蝶!相对而言,其它的纷纷扰扰都显得非常次要,不用那么急迫。楚沐方受伤,其中必有大大的蹊跷,但是说实话,那个傻子,只要暂时没死就好了,从实用的角度来说,他暂时也提供不了我们最需要的情报线索,就是那封电报的真实内容。
我们要找的人到底在哪?署名的楚沐方一时半会指望不上了,拍发电报的楚辞却还在跟我们“躲猫猫”,她到底在哪?
我们的判断是:既然楚辞曾经在机械厂里出现过,而且还和我打过照面,加上我们暗中施加了影响,暂时吊住了楚沐方的『性』命,楚沐方的案件也查得一波三折,出现了翻案的传言,甚至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导致了别墅纵火案的发生。那么,于情于理,楚白父女既然相信楚沐方没有作案,以至于到省城上访伸冤,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们就不可能离开近江县城,一定是躲在暗处暗中观察动静,期盼楚沐方的案子能出现奇迹,这攸关着他们挚爱的亲人的生命。
那么,请神容易送神难!你tmd把我们招来了,还想站在岸边看别人扒船,自己悠闲自在啊?门都没有!
我们代表的是国家的意志,你们则对这力量一无所知。
我林千军押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咳咳,大好的前途,大军压境,隔绝一切交通信息,不是为了别的,不是为了报复当地官员胆大包天而又愚蠢至极的狂妄行动,也不是为了揪出一小撮潜伏在近江的刮民党反动派特务,而是为了你啊!
楚辞!你给我站住,别想跑!
图穷匕见,全城大搜捕,开始启动。
在招待所大门被撞得哐当一声巨响,我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别墅的时候,李晨风他们就已经明白了我的意图了,在我们与地方上的关系突然莫名其妙地变得如此恶劣的情况下,我已经失去耐心,下了这一步险棋,不能再等了,迟则生变,速战速决,一切的真相,以如此极端的方式,今天就要见分晓。
时间紧急,甚至可以先放当地一马,团结和动员一切力量,找人!
所以李晨风以中央检查组的名义要求立即在县委招待所召开了常委扩大会议,然后以中央检查组驻地被纵火和被限制人身自由这一理由开始进行追责,会议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绷得紧紧的了,然后让大家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的是,李晨风见震慑住了大家后开门见山,把矛头直指对岸的刮民党反动派,定调这是一起严重的恶劣的敌特分子针对中央检查组的破坏行为,近江潜伏有敌人的特务组织,而且十分地猖獗,有没有内外勾结,有没有领导干部被拉下水,这些都要查,严查!
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反击,要把敌人的暴『露』变成他们的丧钟,要揪出隐藏在群众中的破坏分子,要进行全城大搜捕,任何可疑人员和地点都不能放过,现在就要去把这些特务分子揪出来,以实际行动来维护党和『政府』的威信,重振人民对党和『政府』的信心,要从重从快把这些害群之马绳之于法,让一切敌对势力闻风丧胆,让近江成为他们的墓地。
要把这次全城搜捕作为此次军地联动演习的其中最重要科目来落实,以解放军部队为主导,各方面力量配合,立即执行,这是已经被一把火烧得气急败坏的检查组当下提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要求。
最后,李晨风甚至代表检查组明确表示,这次大搜捕办理的成功与否,抓出多少破坏分子,能否让检查组满意,直接影响到检查组对近江县六大家、对各位领导干部的评价,以及将来如何在中央、省、军区首长面前汇报要说法的问题。
会议简短而扎实有效率,不管那些县领导们信不信服李晨风关于纵火案的说法,但是这是给了双方下台阶的一个梯子,谁叫人家心里被一把火烧得火气那么大呢,连检查组的组长万主任都气得身体不舒服在别墅里卧床休息了,不就是要大搜捕吗?那就搜一下看看,捕几个试试,县里本来也有以这个方式来推卸责任的打算,双方正好不谋而合,没必要在会上这么大动干戈,拍桌子骂人,会议室外面还站一排解放军,我们都是县里的主要领导干部,难道我们中会出特务不成?
会议全票一致通过了决议,全力支持与配合地炮团展开全城大搜捕,立即动员全县城的各级组织和党员干部,搜查,抓人!
在演习部队已经把整个县城的所有交通和人员往来都封锁住了的情况下,以部队、民警、单位干部、民兵、党员、积极分子近万人组成的小分队开始了对全县城的地毯式的大搜查,近江县城虽然繁华,但大小也不过几平方公里,人口也不过几万,所有人都要见面查户口簿、工作证等证件,所有能藏人的地点、角落都要仔细翻找,只要神『色』紧张、表现可疑、身份不清的人,就可以立即进行现场盘问,然后带走关押审查。
而实际上,就在李晨风在人家的常委扩大会上喷口水的时候,我在县武装部也秘密召开了地炮独立团连以上指挥员参加的作战会议,会议保密级别——绝密,会议的内容就是,帮我们找人,然后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确保他们的人身安全,平安地把他们请到我的面前。
为了确保这一行动的隐秘和安全,地炮团的演习指挥部实际上设置在了县武装部,而且安排重兵严密守卫,设在县委招待所的前指只是一个幌子,由一名副团长率队在那边负责一些演习的具体实际工作,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所以,等到大搜捕行动开始的时候,每一位负责带领搜捕队的部队干部身上,都小心谨慎地藏着一张被紧急翻印出来的印有楚白与楚辞头像和体貌特征的密件,上面标注着红『色』的“绝密”字样,让每个军官心中都沉甸甸的。
本次大搜捕行动代号——天网!李晨风同志这几个月主持过的大行动一双手都快数不过来了,他为行动起代号的水平也终于靠谱了一回,譬如说以前那个什么“零点”、“土星”、还有不知所云的“庖丁”,“天网行动”,多响亮的名字啊。
其实此次行动的内容非常非常的简单,就是上门查户口,问题也很简单,就三句话: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县城里的居民大多还没起床就已经被解放军的大军堵在了家里面,所以查起来一是方便,二是有了心理准备,容易支持和理解。至于那些躲躲闪闪的,想蒙混过关的,说不明白的,无法自证的,先抓起来再说下文。
至于你的真实原因是弄丢了证件,假冒了身份,是被打草的声音惊动的蛇,还是仅仅因为昨晚上睡了别人的老婆,都还是有机会说清楚的。
我就静静地坐在武装部的作战指挥室里,近江县武装部的条件不是内陆的大部分县可以比得上的,武装部配发的偌大的一张高比例近江县城区域地图铺陈在指挥室中央的大桌子上,具体到每个单位,每条小路,每座楼都有标注,地图上面『插』满了代表着各个部队位置的小旗子,团直属通信连带过来的通讯器材靠墙一字排开,话务员紧张而又小声地呼叫着各个部队的电台,保持着通讯上的密切联系。
“洞拐,洞拐,我是洞幺,我是洞幺,报告你们目前到达位置...”
“黄河、黄河,我是长江,请讲......”
团里年轻的参谋们忙碌地穿梭着,他们因为忙碌而充实,因为充实而喜悦,脸上洋溢着自信和青春的光芒,把各搜查小队的行动进展标注在地图上,以道路、街巷分割开的一个个细小的网格里,绿『色』是已经排查过的区域,红『色』是发现了问题的区域,白『色』是尚未排查的区域,搜捕部队一步步小心地封锁、排查、排除、推进,眼看着地图上的绿*域越来越大,白*域慢慢缩小,我的心也不由地绷紧了起来,难道我们的推断有误,目标不在县城里了?
虽然这一大网打下去,查获的城狐社鼠,逃犯,不明身份的可疑人员也有好几十了,但是我们要找的人,你藏在哪里?
这时候一位话务员兴奋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看到旁边的战友才醒悟过来,急忙举起了手,旁边的参谋快步走过去,拿起了他面前的抄件纸,看过之后也喜『色』溢于言表,这是有大收获了?
“我们的搜捕队在一家文洲人开的私人理发店里抓住了一男一女两个刮民党特务,发现了电台,还有手枪和其它特工物品?”我拿着电文抄纸疑『惑』地问道。
“嗯!我们有个战士天生的鼻子灵敏,闻到了房间里好像有烧过纸张的味道,就起了疑心,向带队的连长报告,最后从一个暗格里搜出来的。”李入海面带微笑有点得意地说,抓住特务还有电台,这可是功劳大大的啊,“那个战士姓李,为了照顾他的鼻子,他们班上的战友天天要洗袜子,不然他的鼻子就受不了,所以大家都叫他——袜洗李!”
“这是误中副车了啊!无鱼虾也可,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这特务也忒倒霉了,这么简单就暴『露』了,撞上个猎犬鼻子。”我心里想是这么想,但是嘴里是不能这么说,当然要代表海峡和平——1983演习导演部(就我跟吕丘建两个人)对地炮团在演习中的优异表现予以高度赞扬和充分肯定,对取得这一佳绩的指战员表示祝贺,并当着李入海的面表示一定为大家向上级请功,并希望大家再接再厉,再立新功!
同时我还要求,抓住特务,破获电台的消息必须严格保密,要立即在中央检查组专家的直接指挥下开展对被捕特务的审讯,乘胜追击,尽快问出他们在近江的组织关系和同伙名单,把这些潜伏在我们身边的敌人一网打尽,赶尽杀绝。
李入海痛快地应了,并吩咐下去着手实施,作为我所借助的最重要的力量的一把手,他一直就跟在我身边,他一路上早就看明白了,我这个所谓的演习导演部总指挥跟那个中央检查组是一伙的,到近江来是要办什么大案子,只要听指挥就对了。
啊!恼火啊,恼火!被这么一件事情惊动了之后,我再也坐不住了,围着桌子开始转,看着绿*域跟草原一样扩张,白*域一块一块地缩小,心里直犯愁。这样都找不到,难道要把楚沐方拉出去枪毙,然后等着楚白、楚辞主动跑出来收尸不成,那不是开玩笑吗?
我转来转去的妨碍人家地炮团的参谋做事了,大家都是参谋不带长,打屁都不响的苦命人,参谋何必参谋呢。我干脆又转到人家通信连的屁股后面盯着了,这样万一有了好消息就可以知道得快一点,也省得人家的参谋多跑路。
我也不顾自己这么大一个和团长谈笑风生的年轻首长往那里一戳,人家话务员,收报员心里有多别扭,呼叫的音量、频率都要注意许多,反而是忙里偷闲起了一丝杂念,这要是在上级部队的话,就可以看到水灵灵的妹子了啊!
“东风,东风,我是白杨,东风,东风,我是白杨,请讲!请讲!”
“白杨收到,白杨收到,东风,请再复述一遍,请再复述一遍!”
我站在边上一激灵,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就直接伸手把步话机的按钮一拨,对面军官那激昂的声音就从扬声器中传了出来,那声音是多么地动听,令人『迷』醉啊!
“东风报告,发现真理!我们发现了真理!我们发现了真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真理就是我们为这次搜捕行动中真正目标楚白、楚辞父女所起的共同代号。
终于找到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