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逻辑上的机关密室,或者搞所谓的完美犯罪,往往会适得其反,刺激到办案人员,把他们的好奇心和积极『性』给调动出来,因为对人们来讲,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但是兴趣可以激发出更多的精力。
楚沐方的案子就成功地吸引到了我们小组里面几位国内顶尖刑事专家精英的注意力,因为按照现在基层政法工作的实际办案情况,因为急剧增长的发案数量,捉襟见肘的警察职数,时代造成的人才断代,箪食瓢饮的工作经费等等等等,再加上社会变革大『潮』带来的人心不古、浮躁盲动,差不多都是比较粗放的,通不通,三分钟,再不通,龙卷风这样相对简单粗暴的方法更加盛行一些,所以当一件被近江当地警方从案卷上看办得近乎滴水不漏的刑事凶杀案件摆在面前,把这些准备要挑刺捣『乱』的家伙给难住的时候,就让肖雨城他们爆发出了空前的战斗力,堪比为当事人翻案就可以拿到一百万美金报酬的外国律师。
而我对我的几个同事们也抱有这样的信心,当他们觉得这个案件有意思,值得去他们劳心费神去破获的时候,那么应该距离揭开事实的真相已经不远了,估计小组里的两位主要领导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可以抽出珍贵的时间放手让他们去查,然后相信以他们的实力可以尽快打开楚沐方案情的突破口。相反地情况是,如果案情非常平凡普通,办起来枯燥无味的话,办案者就往往会掉以轻心,无意中疏漏掉许多的细节,甚至有可能会让罪犯逃脱法网、逍遥法外。
当然,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这种事情有时候也必须讲点运气,阿美利坚一个较真的市民发现自己的账户上3美分的差异就跑去报了警,结果被cia一路查下去顺藤『摸』瓜居然查获了苏修的一个潜伏很深的间谍网;近江的苟局长处心积虑地想要抓政绩把案子办得漂漂亮亮往上提拔,结果从京城飞过来一帮子神秘人物,暂时锚定了要在这件案子上面搞点事情出来。
肖雨城的干劲很大,他跑回自己的房间,把那部莱卡相机挂在了脖子上,然后还在自己脑袋上戴了一顶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鸭舌帽,顿时就把自己的形象变身成了一位在首都艺术圈子里混迹的文化人,看他的打扮我就知道了他去找漂亮的女招待员搭讪问话的套路了。
“小赵,你长得这么丽质,简直是天生的艺术,我是国内非常棒的摄影家,那个谁谁谁都找我拍过照片,但是我都爱搭不理,但是你让我感觉很有feel,这样,你什么时候下班,我给你拍一组照片吧。”
“嗯,太好了,你的表现简直是完美,但是如果穿得更少,更薄,更少一点的话,就更modern了,你可以更大胆一些......”反正在发生诸如此类的对话之后,就是把矜持含蓄的女孩子哄得心花怒放,最后达到滚到一起耍流氓的目的。
当然,这些东西只是我的合理想象,因为我们隔壁家属院里那个学美术的小希就是挂着照相机或者拿着画架勾搭漂亮女孩子的高手,这也让他成为了一帮已经进入青春期的『毛』头大男孩的公敌。然而那些以为了艺术的名义被他以拍照、画画然后骗了身心再随便甩掉了的女孩子怎么会放过他,结果这次严打这个小希没有逃过“流氓罪”的大棒打击,好像被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这真的是一个让院子里的年轻人击掌叫好的消息。
因为根据工作需要,我不能和检查组的人有什么牵扯,所以仔细想想还是不能去配合肖雨城做外围的调查工作,只能眼巴巴看着他趁四周没人『骚』气地去勾搭漂亮的女孩子,自己呆在房间里没事只好抽着烟,就是村子里送给我们的慰问品里的宝岛那边出的长寿烟,在这边也算是稀罕货,要是早几年有人抽的话,说不定抓住还要定你个反革命,因为其不但是宝岛货,而且长寿烟的命名还与庆祝蒋某人的七十“大寿”有关,并有预祝运输大队长长(万)寿无疆之意。这烟焦油比较低,烟味淡淡的,我抽不习惯也就是图个新鲜才拿了几包,拿了就要消灭完,要是拿回去回大院的时候再狐朋狗友面前显摆,说不定还会背上个处分。
闲着没事,就只好把配枪拿出来擦一擦,桌子上还放着一沓稿子纸,上面写着写了一半的通讯,本来这应该是肖雨城那厮的活,但他被抽走了,只好我来干了,闲着没事真无聊,我寻思着必须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情干干才行。
枪都擦了几遍了,肖雨城还没回来,我干脆收好东西出门,看能不能撞上什么事情,总好过在房间里空坐。
出门就看到肖雨城了,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我问他:
“怎么样?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有戏吗?”
“无那乜简单,”他摇了摇头,用半生不熟的闽南话回答道,“她说她不喜欢照相,很坚决地拒绝了我,连一张都不愿意拍。”
“嗯?还有不喜欢照相的女孩子啊!不会是人家女同志洁身自好,怀疑你不怀好意,所以根本就是不相信你吧。”
“我的摄影可是正规专业的好不好,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这个女孩子身上应该有秘密,而且她很会伪装自己,可惜过犹不及,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哎,没想到你这个大教授还会看武侠小说这样的闲书啊,居然知道千万不要相信女人,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这样的警句啊。”
“我爱读书,读书使人快乐,而且我无论从工作角度还是个人修养上来讲,读读武侠小说消磨一下时间也没什么不好的。倒是林参谋你,可有点不务正业的嫌疑哦!”
“密切关注社会上精神文化生活的新动向这也是我们的工作内容,而且人家作者好歹也是首长们接见过的,他的那些作品我认为迟早也是要在这边流行起来的。”
这时候,新派的武侠小说还不怎么为我们这边的人所知,难得碰上同好,就互相聊了几句,但都没有忘记正事。我批评肖雨城的方法不行,他还不服气,于是我就到隔壁把小吕喊了出来,没事的时候我就安排他出去,探听一下消息,在机械厂附近监视,但没什么效果,只好悻悻地回来,躺在床上补觉。
“小吕,吃饭的时候我注意到上菜的那个女服务员老是冲着你笑,差点还把盘子打翻了,八成是看上你了。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去把那个楚沐方案子里的死者和我们这的服务员那个小赵的情况给『摸』一下,老肖,教一下他要注意些什么问题。别睡了,起来工作啦。”
吕丘建爬起来,亮出一身腱子肉,没想到他看起来胖,其实身体还是很健壮的啊。吕丘建回想了一下我说的那个女服务员长什么模样,然后不情不愿地回答道:“林组长,那个女的......”
“人长得是不怎么样,但是长那样还能进招待所,说不定还是正式职工,说明人家肯定有关系,知道的事情多,而且肯定和那些长得漂亮的关系不好,愿意在背后说说她们的是非长短,要你去跟她套个话,又不是要你去和她相对象,这还能把你吕大才子给难住了?等肖教授跟你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你就快去,别在这叽叽歪歪的,这是任务,又不是卖小菜。”
我三句两句就把吕丘建顽抗的意图给打下去了,肖雨城接着把情况一一进行了说明,吕丘建领了任务,又把自己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强挤着笑容屁颠屁颠地施展“美男计”去了。
看着吕丘建的大屁股跑远了,肖雨城笑嘻嘻地冲着我树了下大拇指,“小林组长,干得不错!”
我腼腆地笑了笑,连忙给肖雨城递了根烟,“都是跟老师们学得好,这不是时间紧,任务重,随便想出来的主意嘛。”
“你注意到没有?”肖雨城叼着烟,也不点着,就这样淡淡地问道。
“什么?”我被问得措手不及。
“赵湛身上的味道,是不是有点熟悉的感觉?”
做我们这个职业的人外表可以木讷,但是心必须要剔透,肖雨城拿话一点我,我就马上醒悟过来了。
“雪花膏?!你是说第十参谋......”
通过气味,肖雨城敏锐地发现了招待所的接待员赵湛可能是在和武装部的第十名参谋在谈对象,这个情况可以在下次遇到第十名的时候吓唬他的时候使用,常见于各类推理小说中烘托侦探的出场,但是对我们现在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帮助。
有一个笑话说是中国历史上跑得最快的人是谁?答案是曹『操』,因为说曹『操』曹『操』到!第十名这一会也变成了曹『操』了,因为我和肖雨城正说起他呢,他就来了。他来找我们,因为应付了中央检查组的调查,徐立才部长终于有空,可以腾出时间来接受我们的采访了,派第十名过来接我们到部里去,这是原来的预定日程,我们也没有多话,回房间拿了东西就跟着第十名出发了。
我们的院子和检查组住的别墅并不远,甚至那边的出口也在我们进出的必经道路上,结果就在路上撞上了陈观水送一位中年『妇』女从别墅里出来,我们停下来给他们让路,并得到了两声感谢。
看着那位干部打扮的女人,神态气质不同于常人,在陈观水面前也丝毫不落下风,而且第十名还客客气气地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喊了一声“芳姐”,不免让我对这个女人的身份感到了好奇,等到他们走远了才低声问第十名,这个女人是谁?
第十名告诉我,这就是书记李大同的妻子林芳华,就是近江的名门之后,原来在省财政厅上班,后来跟着李书记调了过来,现在是县财政局的副局长,业务精湛,工作能力很强,是县里有名的女强人,和其他的县领导的家属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她来找检查组干什么?”估计我们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这样想。
采访徐立才部长的工作非常顺利,一边是有自我宣传推介的工作需要,一边是应付完成任务的虚情假意,我们只选好的问题问,徐部长能总是讲到得意之处,所以相谈甚欢,早早地完成了工作任务,肖雨城还装模作样地让徐立才摆拍了几个姿势,在书桌上伏案读书,在地图前研究战术部署,甚至还喊了在家的部领导围着会议桌摆着文件装作冒充部委会正在学习,大家都非常地开心。
所以等到忙完正事还有时间的时候,徐立才和我们聊天聊得谈笑风生,言语中透『露』出了非常多有趣的信息,主要是两层意思,近江的工作很难搞,徐某人干工作很睿智。后面的可以省略,前面的正是我们的目的所在。
近江的工作不好搞,主要就是内斗得厉害,而且是自古以来就有之,像是东边靠海的群众和西边靠山的百姓就互相看不对眼,总是闹矛盾。别的地方都是地头蛇保守,外来强龙非要过江,近江就不一样,本地的干部在海洋商业传统熏陶下改革冲劲十足,司徒北能从抓集体经济和企业的闲职副县长违背组织意图跳票一下当选县长,他的背后就是不少当地老干部在撑腰,而李大同书记衔上级命令而来团结并带领着一大批人力求的是稳健和不犯错误,两边也是闹得厉害,还有什么客家和土着之争,都是非常麻烦的事情,好在有宝岛的压力在,军地之间倒是没有什么矛盾,近江素来就有拥军拥属的好传统,还是全国先进县,徐立才这个武装部长、举手常委当得还算比较轻松。他的原则就是“党管武装,谁是书记就拥护谁。”
听了徐立才的话,让我们对近江的政治生态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和认识,不过我们就是来搞事的,所以为了了解到更多情况,也不会温良恭俭让,所以我就在无意间透『露』了我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了李大同书记的夫人从检查组的住所里出来,还有检查组的人相送的情况。
徐立才的反映却有点出乎我们的预料,他拍了拍坐着的沙发扶手,气愤地说:
“她一定是去检查组那里告司徒北的黑状去了!李芳华这个女人,我看她简直就是一个云鹤。”
这已经算是非常重的一句话了,徐立才发现自己失了言,所以对后面的谈话也兴趣寥寥,我们又东拉西扯了几句,然后就借故告辞了。
徐立才还打着哈哈地叮嘱我,忘记他刚才说过的话,我回答他说,不记得刚才有说过什么,我们做军事记者的因为长期劳累,有健忘症这种要不得的职业病。
于是,我们两个又打着哈哈笑了起来!害得院子里的人武干部们还误会我们俩的关系有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