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80年代,中国社会改革的效果进一步在流行歌曲里面展现出来,当对外开放的西风徐来,人们精神世界的放松就成为了必然。
音乐领域中的流行歌曲因为曾经遭到过全面的围剿而存在巨大的断层,从《乡恋》到1980年在首都体育馆开创了我国大型流行音乐的现场演出先河的“新星音乐会”,都没能宣告我国流行音乐发展春天的到来,紧随而来的,是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众多拥有话语权的大小人物在媒体上发表了数量众多的言论,对流行音乐提出了严厉的批评。
但随着我们国家由“臣民社会”向“市民社会”艰难而不可遏制的转型,流行歌曲作为市民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显示出了更强的发展势头。
根据艺术的发展规律和当时音乐界专业人士的预测,流行音乐的发展将在八十年代的中后期开始迎来自己的第一个发展高峰期。但谁也无法料到,就在1983年,一首在大陆乃至整个亚洲华语文化圈流行音乐史、文化史上都占有重要地位的歌曲——《铿锵玫瑰》出现在大家视野中,在国人的起立欢呼和热烈掌声中,以一种跨越时代的前所未有的崭新形势和风貌,大陆第一首现象级的流行歌曲正式诞生了,并影响了众多的大陆作曲家和歌手,一举打破了港台歌曲称霸大陆流行乐坛的局面。
这是我,林千军,后来在一篇流行音乐史的论文中看到的论断,关于这首犹如横空出世的《铿锵玫瑰》,有关的论述还有很多。
比如说后来有位女副总理说过,《铿锵玫瑰》激励了当时全国广大女『性』解放思想、奋发有为,做自强、自立、自尊、自信的新时代女『性』的斗志,是女『性』争取自身权益的战斗号角,正是因为受到这首歌曲的鼓舞,我们国家多了许多女科学家、女宇航员、女将军......
一位后来成为全国女首富的企业家也这样说过,当时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家庭『妇』女,几乎要被生活给压垮了,当她听到这首歌后,发誓要换一种活法,于是她就从换鸡蛋开始创业,一直做到市值上百亿公司的董事长,她曾经悬赏100万元来寻找这首歌的原作者以表示感谢,但是一直都无法找到。
当这首注定不平凡的歌曲在我们小楼里响起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就只是觉得蛮好听的,风格有点怪异,不过还能接受,歌词直白得令人发指,但确实是很有意思,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子的一首歌曲。
组里的人都被那歌声吸引到了陈观水的房里,不排除有的人听着索然无味但是随大流来的,但是大家都悄悄地进来,然后静静地站在一边聆听着,感受着歌曲中那蓬勃的力量。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磁带在录音机里空转,屋子里很安静,大家都沉浸在那种又惊又喜的氛围之中。
惊的是它那从未听过、离经叛道但简单又直入人心的旋律,喜的是它那给人以追逐梦想、激情昂扬、永不言败的感觉,就像夏天炎热的天气里喝下了一大杯冰水一般的酣畅淋漓。
“再放一遍,再听一下。”李晨风站在门口说道。
陈观水跑去倒带,于是大家又听了一遍,刚等音乐放完,王艾达就情不自禁地开始激动地抒发自己的感受了。
“cool,it’s unique!对不起,忍不住就说了英文,我太激动了,真的是太棒了,我在国外的时候也没有听到过这么...的歌,真的是,那个,那个,我该怎么说呢,够劲,对的,是够劲,真的是一首好歌,我非常喜欢,没想到在我们国家里面还会有这么好的摇滚,真的是刷新了我对国家的认识。”
“歌很好,但是唱得一般,歌的那种味道都没有能到位,这样子节奏的一首歌怎么能用小合唱来表现呢?好好的一首歌唱得这么伟光正干嘛,这歌应该是要那种很飒爽的感觉,帅气再带一点小叛逆,要有那种永不服输,掌握命运的劲道,配乐也偏软了一点,不过我们国家那些文艺工作者能写出这种东西来,确实是不错了。”
章天桥也跟着点评了起来,没想到她对音乐也略同一二,至少说的我也很赞同。
“步子迈大了会扯到蛋,就我们国家现在这流行音乐的氛围,能有得听就不错了,你看嘛,马上就会吵翻天,那些老家伙们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种东西,一定会恨不得把这首歌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
白斯文在边上取下眼镜一边用棉布擦拭,一边慢条斯理地接话了。
“为什么啊?这么好听的一首歌。”
不那么明白国情的艾达问道。看白斯文还在擦镜片没有马上说的意思,柳子元就主动地向她解释起这里面的道理来了。
“歌词的内容倒是不好批评,但是也可以说是粗鄙无文,没有任何修饰,过于直白,堆砌口号等等,但是旋律上可以批判的东西就太多了,什么不正经、走了板、离经叛道,不符合我们社会主义艺术规律,简单地模仿外国的歌曲什么的帽子就都可以扣上了,不是有个相声叫《帽子工厂》的吗?我们国家现在还有些人啊,思想僵化、死板,还不能接受这样的东西。”
“哎,观水,我还正要问你呢,这歌是从哪来的啊?”白斯文擦好镜片,戴上眼镜问道。
陈观水就把今天帮毕诗灵连长的事情简单地讲了一下。
“这里面有问题啊,央广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这样的歌都敢公开播放,还到处翻录,他们不一向都是谨慎小心,报道紧跟新华舍,舆论导向在心头得吗?这次就不怕被骂得狗血淋头,惹上一场大风波吗?当初那些人是怎么批判《乡恋》那些歌的,这个歌可比那个更出格了啊!”白斯文还转头去问李晨风,“你看是不是这样的道理,组长。”
李晨风点了点头没做声,白泉益在一边就放冷话了。
“我们老百姓想听个好歌还要听他们在边上呱噪,八部戏都听得起茧了,放过我们的耳朵吧,他们自己写不出来嫉贤妒能还见不得别人喜欢,我看哪,这是病,得吃『药』。”
“我在外面等的时候听到了一点点风声。”谭燎原作为去到现场的当事人之一也出来说话了,“这首歌刚开始送到央广的时候,他们央广内部吵来吵去的,总有那么几个人也是帽子『乱』丢,都没人敢做主说要播出,还要把歌给人家退回去,后来你们知道这首歌惊动到了谁?”
他一个大光头说起故事来干巴巴的,留悬念丢包袱的技术也是非常地失败,在场的人都没有人要接他的话,还是我作为组里的专业捧哏,救了他的场,假装很关心地问了一句,“谁?”
“邓大姐、康大姐还有帅大姐,三位大姐都做了批示,说这是一首很好的歌,是我们新社会『妇』女解放的真实写照,是新时代的女『性』发自内心的独立自主、自强不息的战斗宣言,不播就是不重视『妇』女工作,不播出这么好的歌就是看不起半边天,这下子他们央广里面就谁都不敢做声了。”
“嘶——”,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三位德高望重的大姐一起出面,就是最大的那个局里都要掂量着办,估计央广的头头们脑袋都要爆了。原本我们也都在想,一首歌而已,无非就是惊动主管宣传工作的部里的人而已,没想到是三位大姐会出来给这首歌拍板定调,这下子这首歌真的马上就要火遍大江南北了,而且没人敢多说一句坏话。
“你们能猜到这首歌是谁唱的吗?”谭燎原又接着抛出来一个问题来钓大家的胃口,所以说谭燎原这家伙在组里没朋友,就是这作死的个『性』太闹人了。
“谁呀?”这下子几个人都异口同声地追问道。
“就是我们的女排的姑娘们,没想到吧,是她们全队一起合唱的,而且呀,邓大姐还钦定了这首《铿锵玫瑰》,就是歌曲的名字,作为我们国家女子排球队的队歌,说希望她们能唱着这歌为国家再创好成绩呢!”
“哎呀!那这真的是太合适啦!这么一讲那些感觉不对的地方就全部对上了,写这首歌的人真的是天才,简直就像是为我们女排姑娘量身定做的一样,只有咱们的女排姑娘才配得起这首歌啊!这首歌的歌词不写的就是我们女排的姑娘们的精神吗?!实在是太合适了,拔剑扬眉,豪情快慰,笑傲天涯,风情壮美,真的是太好了。”
“章大姐,你说就说,抱录音机干啥呀,我还没听够呢!”
看到说得激动起来的章天桥走过来把录音机抱起来就要走,连电源线都忘记拔,陈观水连忙喊住了她。
“观水呀,这机子是贵重的公物,怎么能放在你屋子里呢,大姐要抱回去了,顺便这带子也给大姐听几天,我现在充满了斗志(别挡我路),要向女排姑娘们学习(小心我把你像排球一样打),而且这是唱给我们女人听的歌,马上就要吃饭了,你们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啊!”
“章姐,我来帮你,我来帮你!”
章天桥和王艾达抱着录音机兴高采烈地就走了,组里的女同志霸蛮起来真的是连李晨风也没辙,何况我们又不是像毕诗灵那样喜爱歌曲的歌癫子,一首歌而已,难道听了以后还能翻了天?
没得歌听了,屋子里的人也散了,大家都跑去小食堂吃饭,只有章天桥和王艾达两个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听歌、学歌,声音都传过来了。
真的是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
但是那首歌给大家的印象太深了,所以大家在吃饭的时候也在议论着它,我还没发现,原来咱们组里的这些家伙居然讲起音乐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当真是多才多艺,这个会点美声,那个会弹吉他,还有居然会小提琴的,真的说起来,那我也不怕,我也是会一样乐器,而且从小就会,我会吹口哨。
肖雨城这个家伙就是那个会拉小提琴的小乔尔布亚,你说你一个原来守图书馆的老师,又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怎么连个爱好都要学他啊!他拉着吕丘建缠着陈观水和谭燎原问东问西的,你又不是莫扎特、李斯特,问那么多作词、作曲方面的问题干啥,看把陈观水问得一头大汗。
结果肖雨城问到最后,把那些家伙丢到一边,又跑到我们这一桌来,作古正经地对着李晨风说:
“组长,有空吗?有个事情要向你汇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