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航的这班飞机悄然地在白云机场降落,机上的乘客各奔四方。我们四人都有意在飞机上稍作磨蹭,准备等大家散了以后再一起下飞机。
没想到来接我们的单位异常地热情,把车直接开到了刚停稳的飞机边上,羊城军区的政治保卫部的部长、粤省公安厅的一位副厅长亲自率人到机场迎接,与我们专案组成员一一握手,互致问候,然后我们两人一辆上了他们开来接我们的进口豪华小轿车,让还在跑道上步行的其他乘客议论纷纷。
我和柳子元同一台车。柳子元看到我在看窗外,就问我:
“你在看啥?”
“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
“局里的吗?”
“不,以前学校隔壁班的同学,打篮球的球友。”
“他看到你了吗?”
“不知道!不过飞机就那么大,应该看到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怎么不互相打个招呼。”
“我在飞机上没注意到他。”
“我觉得慎重起见,你还是要去查一下比较好。”
“这,还不至于吧,也许是他也没看到我啊。”
“我这是为了你好。他如果是躲着你,或者是假装没看见你怎么办?如果是确实没看见或者是过来执行什么任务要保密,那没什么话说,如果是别的什么原因呢?别忘记了,这里是羊城。”
是啊,这里是羊城!作为华南最大的城市,又是大军区羊城军区的所在地,毗邻东方之珠,外国敌对情报势力刺探国内情报的桥头堡,世界四大情报交通枢纽和情报中转中心—香港。每天从罗湖桥口岸、白云机场等地出入境的国内外情报人员、特工、间谍络绎不绝,早在建国初期就有一部电影《羊城暗哨》反映当年反特工作的情景。
“不知道他毕业后分配到哪个单位去了,等到了驻地我会联系局里让他们查一下的。”
“那就好,我们平时还是要多注意,细节决定成败,一块马蹄铁都可能输掉一场战争,小心一点无大错。”
是啊!地点敏感,时机敏感,表现又有点反常,为什么我不愿意去主动怀疑,只愿意往好的地方去想呢?我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柳子元见我神『色』不愉,便岔开了话题,问坐在前面副驾驶位置上的负责陪同我们的粤省公安厅政治保卫处管业务的副处长周佳。
“周处长,今天怎么搞得这么隆重啊?大家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这么客气嘛。”
周佳是地道的广东人,但说的一口好普通话,他回过头来看着我们说:
“是啊!本来我们嘛,工作讲究低调,不过比较特殊的是,这次抓住了胡文海,省委主要领导非常高兴,全国要犯啊,在我们这里抓住了,首长亲自批示了要求各部门要全力配合好你们专案组开展后续工作,有什么要求,你们只管提。”
“那真的是要谢谢你们了啊!”
柳子元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回答道。
“不要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周佳笑道。
我和柳子元对了一个面面相觑的眼神,都没有再说话,只好看窗外的风景解闷。
羊城不愧是改革开放的前沿,一路上新旧交替的氛围已经十分地浓郁,不过我们都无心欣赏。
汽车并没有开进羊城市区,而是把我们拉到了市郊的一个部队的大型物资战备仓库里面,车子直接开到了一个有卫兵严密把守的火车站台上,等我们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一列客车。
那辆胡文海曾经搭乘过的从京城开往羊城的客运列车,就像一条绿『色』的长龙停在我们面前。
我们四个人走到了一起,其他陪同的人都自觉地站到了远处。
白斯文看看大家然后说道:
“有几个坏消息,首先,九号机没在胡文海身上。”
这个消息并不出乎大家的意料,看到这列戒备森严护卫着的火车大家就全都明白了。
“李组长他们在当地找了也没有找到,胡文海暂时还没开口,大家判断,他在车上呆了近两天的时间,他把九号机没带在身上,临时藏在火车上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火车到站后清扫过没有?”
肖雨城沉『吟』着问道:
“等我们发现了胡文海后,车子早就已经清扫过了,实际上这车又已经拉上了乘客,开了一截路以后让旅客临时换乘了车辆以后,再开回来直接开到这里的。”
柳子元恨恨地一拍大腿,直接就丢了一句三字经,“这事闹得…”
“清扫的人估计也没什么发现咯。”
我也问道,希望确认一下,当然这是句废话,要是有发现,那我们还到这里来干啥?不过是递个话头过去好让白斯文继续讲下去而已。
“已经安排粤省这边全都问过了,没有任何发现。不过第二趟乘车旅客的身份信息都已经全部做了登记,亡羊补牢而已,只能说是情况比原来预想的还要复杂。另外,在胡文海乘坐的那趟车上发现还有一个我们的同行,一名塔斯社叫尤利的记者坐在软卧车厢,去羊城采访。”
“苏联人?!”
柳子元已经气得跳脚了,如果苏联人也来参一脚的,那戏就好看了。
“据陪同的外事部门的同志汇报,尤利基本上不怎么出车厢,也不和车上的人说话,在他的印象中也没有见过有穿军装的人和尤利搭话,按我们目前对胡文海的了解,他一心只想去欧美国家,应该对苏联没什么好感,何况还有车上的乘警在时刻盯着每一个试图接近外国人的人。”
“那也要他分得清才行啊!我们国家很多人不是都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一个是中国,一个是外国,胡文海未必了解那个外国人是苏联人,会进错庙门拜错佛说不定啊。”
会带来坏消息的人总是会被人厌恶,古代的时候还有国王要把带来打了败仗消息的信使拉出去砍头,所以柳子元也只挑最坏的情况拿来顶白斯文,实在是有点气晕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既然发现了,我们已经安排了人专门在盯着那个尤利了。现在我们的任务是搜查整列列车,胡文海几乎是整个列车都走遍了,所以我们就把整个列车翻过来,也要把九号机找出来。”
白斯文还是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布置着任务。
我看看长长的列车,抓了抓后颈问:
“这车有多长啊?”
“有18节车厢,加上牵引的东风3型机车,全长452米。大家分一下,全部过一遍,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还要注意胡文海会不会把东西粘在桌椅下面什么的,都要检查,如果找不到,再调部队过来把整个列车筛一遍。”
白斯文命令道。然后我们四个人分头行动,一个一个车厢开始一寸一寸地找,所有地方都要翻来覆去地查两三遍才放心。
藏东西和找东西都是我们的基本功,几个小时后,大家摇着头下了车,什么都没找到。
白斯文找到了一直等在外面陪同的羊城军区的情报军官,再把要求向他提了一遍。
那人一路小跑出去了,不一会,近一个营的解放军官兵成四列纵队一路跑步进来了。
那军官把纪律要求当众宣布了一遍,然后部队指战员以班为单位展开,车顶、车底、车厢内全都忙乎开了,连车轮子都没有放过,可以拆开的地方全部拆开进行了检查,部队的营、连长还要一一地检查一遍,我们也在车上进行督查。
漫长的等待过后,我们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白斯文要求部队继续把列车看住,不准任何人接近列车。安排完以后,我们一行人只好再乘车离开了。
忙得没时间也不想吃饭,部队上知道体贴我们,就给我们每台车上放了一箱压缩干粮,还有午餐肉、水果罐头什么的一小堆,战备仓库嘛,这些东西有的是。
当年在打安南的时候真的是吃到要吐,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些东西了,还真有点想念了,就胡『乱』吃了一些。
周佳见我们不高兴,便安慰我们说只要胡文海在手上,文件总是找得回来的。他还以为我们是要找那份子虚乌有的核潜艇的机密文件,哪知道我们真正要找的东西是何等的重要,全世界独此一份,记载着未来世界变化的消息的“蝴蝶来信”九号机,九号机在外面一时,我们就要焦虑一时,在外面多呆一刻,国家就要多增添一刻的危险,这个责任我们担不起也万万不能担啊!
我们在羊城的临时基地并没有设在市区里面,而是选中了在羊城郊区的军区警卫团里的军区政治部的一栋小楼,之所以没有选择在公安厅的地盘里选个地方,主要还是出于安全和保密的考虑。部队的地方比较纯粹,而且这里比较不打眼又该有的都有,还不会吸引不必要关注的目光。
等我们住下后快到晚上了,李晨风他们才一列长长的车队赶了过来,我也终于看到了胡文海。
胡文海很年轻,长得还不错,斯斯文文的,个子176厘米左右,穿着被撕掉领章的绿军服和一双解放鞋,帽子不见了踪影,头发有点蓬『乱』,显得狼狈不堪,虽然已到了山穷水尽,神态非常地疲惫,但两眼依然保持着些许神采甚至还有一点仇恨的意味,他紧咬着嘴唇,昂着头,沐雨尘押着他下车的时候,还狠狠地一甩肩膀,这是一个看上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家伙。
审讯一刻也没有耽搁,直接就把他送进了审讯室。
审讯有白斯文亲自负责,还有陈观水和沐雨尘,一共三个人,不愧是大军区的一处审讯羁押要犯的秘密据点,居然还装备有单向玻璃墙和音响设备,让我们可以在外面直接在外面看到和听见里面的审讯情况,李晨风坐在桌前颇有意味地打量着里面。
两只大功率的强光灯打在胡文海的脸上,首先是先晾着他,三个人都保持着沉默。
过了许久,是胡文海先开的口,他的声音有点嘶哑,但很稳定。
“你们不要再装模作样了,我知道我根本就没犯法,根本就没偷什么机密文件,也更不是什么帮派头子,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你们只不过是在栽赃、陷害,从我这里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你要是没犯法,那你跑什么,你又怕什么?”
沐雨尘淡淡地问道。
“我怕什么?我烂命一条。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一个声音高喊着,爬出来吧,给你自由。我什么都不怕!你们反而要怕我,怕我说穿你们的秘密,怕我泄『露』了你们所谓的虚伪的外衣,外表光鲜其实肮脏的外衣,你们怕我说出去,你们在欺骗所有的人,整个世界!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胡文海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地发泄着,在束缚着他的审讯椅上挣扎着,他怒视着沐雨尘,大声地怒喊道:
“你们的阴谋到底是什么?毁灭地球,征服世界?你们以为我就会屈服吗?会畏惧吗?会跪下来求你们吗?呸,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我想清楚了,我看明白了,别忘记了,我是天才,我发明过航模,能在天上飞,我能发现你们的阴谋,我们还有救,是的,我们还有救,我坚信这一点,我坚信!即使你们杀了我,你们的阴谋也不会得逞的。”
白斯文他们三个人依然是静静地看着胡文海的表演,只要犯人肯开口,即使是胡言『乱』语,也比他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说要强,从他的话语里总能找到需要的信息和破绽。
胡文海继续地骂道:
“骗子!骗子!你们就是,什么狗屁专案组,都是骗人的,骗人的,你们就是,,你们来抓我了,生怕暴『露』了你们罪恶的真相,你们这帮混蛋,你们要欺骗大家,你们这些败类,混账。”
我们几个人在外面听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孩子怎么了,难道是疯了?
我是林千军,如果这个胡文海真的疯了的话,那事情就更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