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到墙是五步,从墙到墙也是五步。
总参二局是一个军事机构,在它的地下部分,就有关押受禁闭处罚者的房间。
作为总部机关和情报机构,大家都是斯文人,所以二局的禁闭室条件并不差。虽然是拿地下室建的,不见天日,但通风良好。有床,有抽水马桶,有钉在水泥地里的桌子和椅子,有时候桌子上还会放着白纸和圆珠笔芯,那是供人写检查时用的。
一只小小的白炽灯被安在了高高的顶上,还用铁条编小网罩着,灯是24小时亮着的。因为是春季的缘故,地板有些湿润,整个空间里弥漫着沁人的湿冷。
四周很安静,因为别的禁闭室都是空着的,只有卫兵走动时,才会发出响动,让你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我叫林千军,是总参二局的一个参谋,现在我只是一个被撕掉了帽徽和肩章的关禁闭的背时鬼!
我和衣躺在床上,哀叹着这倒霉的命运。
今天,我看到了一封要命的信,向局长做了汇报。局长把我们这些涉事的人都看了起来,然后自己出去了。
然后,整个局里几乎都被惊动了,因为局长是开着党委会中途出来的,也没句话就把党委班子都撂在那儿了。
首长们茶都喝了几缸,等了半天没等到局长,就出来找,找到办公室,才发现局长叫卫兵把自己的办公室门口都看住了,知道这是出了大事件。
首长们一见这架势,都没做声,就各回各办公室去了,反正会是开不成了。
局里来找局长汇报工作的,来办事的人也不少,统统都被卫兵挡了驾,也没人帮着遮掩,因为隋秘书也关在里面呢,于是局里和局外的一些人也知道了,军情局里出了大事。
大家都在等待中猜疑,出了什么事?局长去哪儿了?
时间过了几个小时,中午食堂快要开饭的时候,就在我还在那胡思『乱』想,局长是跑了呢,跑了呢还是跑了呢的时候,局长的车回到了院子里,大家都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局长一回来,就解除了门口的管制,喊了政委一起进到他的办公室里,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劈头盖脸地就把我一顿臭骂,什么贪功冒进、好高骛远,什么无组织、无纪律,什么欺骗领导、欺骗组织,起码给我盖上了十几顶大帽子,把我顿时被骂懵在那里了。
然后,局长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那个保密文件袋,抽出了那封信,在办公桌上拍得啪啪响,骂得更厉害了。
什么荒谬、荒唐、编造、恶作剧之类的又骂了一通。
局长说:
“就凭这样一封信,你就敢堂而皇之地向我报告?你欺骗组织,欺骗领导,你的上级是怎么教你的,你在学校里学的都是些什么垃圾,你的组织观念哪里去了?”
我瞟了一眼信封,就是我拿给他的那封,顿时也慌了神,难道真的是我错了?汗如雨下,心底惶恐,但我还想为自己争辩几句。
局长随即就抽出信纸,望政委面前一递,说:
“你看看,你看看,你是老革命,一看就可以看出来的,就是这东西,害我在首长那里闹了个大笑话,我出了丑就算了,这是出了我们局里的丑,教训啊!我也是一时被这小子忽悠了,以为是个什么不得了的大案子,猪油蒙住了脑子,我要向局党委做检讨。”
我见局长递信也急了,刚想说话,局长使劲地一瞪眼,把我到嘴边的话又吓回去了。
政委接过局长递过来的信纸,快速地浏览起来,看完后又细心原样地折好,递给了小他10岁的局长,再和蔼地望着我笑了笑,对局长说:
“内容还是很有欺骗『性』的,你不说,我第一下也几乎要认为是真的了,你也别要太生气,局里的政治思想工作也没抓好,年轻人一门心思地只想做大事、破大案子,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就是方式方法不对,违背了组织原则可不行。”
局长说:
“这事也怪我,没有和大家通气,就贸然上报,吃了大亏。你看看这信里说什么我军的高级干部在美国考察,跑去私会女同学,被中情局设局抓到了把柄,被发展成间谍,泄『露』了大量我军的重要情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结果一查,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也没有这样的事,都是编造的。”
局长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自己如何兴冲冲地去向首长报告,如何灰头土脸地被首长一通批评,还和了几句首长讲的家乡话,学得惟妙惟肖的。
总之,局长越说越气,政委就在一边做好人,局长对着我拍了桌子,摔了帽子,从我的出身开始骂起,再骂到在单位的表现,从法卡山的炮火硝烟骂到了机关大院的吊儿郎当。
最后,我被关了禁闭,他去党委班子会上作检讨。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很快情报系统就都知道了,二局有个小参谋,贪功冒进,捅了大篓子,出了大笑话,连累他们局长都做了检讨。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不想了,来饭了。
我在米饭里扒拉了几下,有张小纸条。
打开一看:
“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永不叛党!!!”
这是入党誓词里的话,我激动得热泪盈眶,和着眼泪继续吃饭,正吃得香,在菜里也扒出了一个小纸团。
打开一看:
“出了什么事?家里正在想办法。”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