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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续了整个春节假期的公检法失信舆论事件终于在假期的最后一天, 官方发布相关案件主要犯罪嫌疑人被捕而落下帷幕, 正好赶上春运的返程热『潮』,结束得远不如开始时那么声势浩大, 网络上的热度又被其他的新闻盖过,就像寒冬的一场大雪, 融化之后大多数人都会忘了雪是什么时候下的。
不过高伟建的那个支持正义的宣言网站保留下来, 就仿佛一场见证一般, 聂毅的那段发言仍然挂在网站的门面上。
黄纪先在那天的爆炸里当场身亡, 不过钱绅交待了27年前他曾看到黄纪先和常儒林炸学校, 烧尸体的过程。
洪志扬和另外几名金钗哥团伙的同伙都被抓到,并且顺着黄纪先留下的手机查到了关于金钗哥的线索, 洪志扬在原籍涉及的案子也一起被审。
而江沁岩被抓之后, 除了承认是他杀了黎家村小学的32名学生和聂云青外, 再也不肯开口,甚至还若无其事地申请保释出去,处理基金会的事。并且由于朝阳基金为非公募的公益基金, 而江沁岩的个人财产又全与基金挂钩, 以至于即使江沁岩最后被判刑,他的大部分财产也不会被没收, 还同意了他的保释申请。
除此之外, 其他与洗罪集团相关的案件没有清查出来的还在继续, 市局仍然是人仰马翻的状态。不过段寒江和聂毅进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过得很清闲。
比如这会儿段寒江正坐在轮椅上对着过道窗户刷手机, 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连忙把手机放下来, 回过头看到聂毅杵着拐杖,被绷带缠得像个木乃伊似的立在他身后。
他转过轮椅面对着聂毅,从头到脚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发现聂小同志满眼复杂的眼神望着他,顶着一张仿佛要哭似的脸,让他不禁又想起最开始见到聂毅时,他不自觉联想到一见误终生的杨过,忍不住问道:“聂小同志,谁欺负你了?”
聂毅却不理他,放开拐杖,认真严肃对他鞠了个90度的躬,说道:“对不起,寒哥,将来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会负责的。”
段寒江愣了一瞬,笑出声来,“别说得这么肉麻,你想怎么负责,嫁给我吗?”
“寒哥。”聂毅立即抬起头来对着段寒江的双眼,然后视线缓缓下移,最后落在段寒江的腿上。
段寒江随着聂毅的视线垂了垂眼,他的左腿当时被打中了两枪,其中有一枪打在小腿骨上,医生说恢复的可能『性』为零,就算还能站起来也基本上是个瘸子了,不可能再做任何剧烈的运动。
“聂毅。”段寒江慎重地叫了一声把目光定在他腿上的聂小同志,直到聂小同志意识到他的认真站直起来,他才继续说,“我是警察,追捕罪犯的过程受任何伤都有可能,甚至牺牲,这不是因为你。”
聂毅仍然直直地盯着段寒江,无论段寒江说什么,事实都是如果当时不是段寒江推开他,那两枪就会打在他身上,他可能在那时就已经死了,段寒江现在坐在轮椅上是因为救他。
“过来。”段寒江完全看穿了聂毅在想什么,不禁蹙着眉头喊了一声,本来就听话的聂小同志这会儿带着愧疚更听话了,往他面前挪了两步。
他拿起手机翻出他还车贷的银行app,然后凑到聂毅眼下说:“既然你一定要负责,剩下还有三年,替我还。”
聂毅有一瞬间感受到无话可说,他也确实无话可说,无论他说什么段寒江的腿都不可能变好,他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说了句,“等我一下。”
段寒江不明地看着聂小同志头也不回地转身,杵着拐杖往病房回去,过了几分钟又原路走过来,停在他面前,塞给他一张银行卡,慎重地望着他。
“我暂时只有这么多,出院之后我会再多找几份兼职,多赚钱,还完车贷后,无论我赚多少,一半都是你的。”
段寒江不由得嘴角一抽,盯着聂毅给他的银行卡要笑又不想笑地说:“聂小同志,要听实话吗?”
“什么?”聂毅表情一滞,直觉段寒江没有好话。
果然,段寒江一开口就是嫌弃,“你到处兼职赚的那点钱,50年才只够在平都买个厕所,你还是留着娶媳『妇』吧!”
“寒哥!”
“认清现实,你养不起我!”
聂毅这回真的无话可说,确实如段寒江所说,他没有什么能够还给段寒江的,哪怕是庸俗的钱他也没有。
段寒江突然长出了一口气,转头往窗外望去,冷不防地又认真起来,“聂毅,你真的不用愧疚,也许你觉得是我带你洗清了罪名,其实是你带我找到了真相。这些年我其实从来没有认真当过一个警察。”
他说着顿了顿,再继续说:“小时候对于警察的印象,我一直觉得就是陆谨闻那样的,我在派出所的时候就想这辈子把陆谨闻当成标杆,然后当个混日子的小民警,普普通通地过一生,不要像我爸妈那样为了赚钱离婚,也不要像陆谨闻那样忙碌得连我舅妈最后一面也没见到,被陆诀恨了一辈子。
可是,陆谨闻这杆旗帜倒下的那天,我突然不知道我该干什么了,直到看到你,我终于想起来我当初为什么要转到刑侦来。”
聂毅对着段寒江的视线,用眼神询问着为什么。
段寒江又长出了一口气,掀起嘴角笑道:“为了给自己再找一个可以当标杆的人,让我相信我从小认为的那种警察是存在的。”
“我?”
“对,如果你觉得应该还给我什么,那就永远别忘了现在坚信的东西。”
这说起来是很容易的事,就像所有刚从警校毕业的应届生一样,总怀疑憧憬,觉得自己举着正义的天秤,无所畏惧,永不倾斜。但是时间会磨平许多东西,包括信念,最后并不一定就会偏离轨道走向犯罪,却总会变得因为习惯而麻木,总会因为反抗无用而接受,许多曾经厌恶的事都成了见多不怪。
而段寒江现在自私地希望聂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依然能如今天这样,就像教科书上的警察叔叔,永远站在绝对的光明正义之下,不会改变,成为他、成为无数在黑暗里『迷』失的人仰望的灯火。
“好。”聂毅立定站直,凛然果决地回答,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要等我能当上警察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