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样的环境更适合他们执行任务,日军的搜查显然没有去年上海的那么严格。
他们在淡路街和须磨街拐角找到这座不大的女子学院,陆续进去的人还真不少,看校徽有日本商业学校的也有南开大学的,男生居多。门口有穿和服的女生细声细气欢饮来访,当然也负责盘查,挡住社会人员,显然这里的文化侵略的主要对象是男性学生。
他们两人没有校徽,年纪也显得大了很多,但是日语不错,到了门口自称是北洋大学的教师,于是放行。刚进去,就听后面闹哄哄,只听有人喊:“大明星李香兰来了。”
男学生们涌向大门,女学生也不遑多让,纷纷冲出校门。
两人回身,看到一辆香槟色的高级轿车停在门口,一身旗袍的李香兰在一名男性友人的陪同下,下车,在学生簇拥下走进学校。林秀轩与她在一年前有过一次偶遇,但是那回,她应该只看清了马强,没看到自己。尤其现在林蓄了些小胡子,自然更不闪避。李香兰走过他身边时,他还多看了两眼。
吕青山只发现他身旁男子,长得油头粉面,身材五短,显得十分奇怪。
“组长,她身边这个男的是经纪人还是保镖?”
“都不是。”
“是她男友?”
“你这眼力价,那根本就是个女人。”
“女人?”
林秀轩刚要说什么,身旁一大群学生蜂拥而过,他不能说出那个名字。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会堂,拣了两个靠后的位子,坐下。会场已经布置过,后面墙上挂着各色“国旗”。居中的自然是日本旗子,比其他旗子都要大。两边分列着:中华民国(伪)、满洲国(伪)、蒙疆自制政府(伪)、菲律宾共和国(伪)、缅甸国(伪)、沼南国(伪)、自由印度(伪)等各种傀儡政权的旗子。
此刻台上发言的,正是一天前报纸上见过其名的候跳跃教授,与林秀轩想象中的萎缩形象不同,候跳跃教授大高个,白白胖胖带个眼镜显得颇斯文,正吐沫横飞讲解东亚民族融合的必然趋势。仍然是那套中华民族兼容并蓄,完全可以笑对外族入侵的荒谬道理。会场里学生大多心思还在刚刚入场的大明星那边,其实没几个人听他胡扯淡。
教授接着开始洋洋洒洒,谈及满清入关以及同化的过程,他断言,将来中日之间也必然如此。林秀轩固然听个好笑,不时还鼓鼓掌,好在身边没有马强,要不然一定脸色难看,但是他的话,刺痛了会场上的另一位。
刚到会场的李香兰边上那位矮胖男子,突然起身。
“先生所言差异,谁说满汉是一家。”
这家伙说话尖声尖气,打断了候跳跃。这么一吼,场面顿时冷冽起来,候教授也意识到犯了日本主子忌讳,背后满洲国旗子还挂着呢。
“满洲国何曾与你们是一家人?”
教授吃了一瘪不敢说话。眼看冷场,旁边花枝招展的女司仪,赶紧见缝插针过来。
“感谢,满映大明星李香兰小姐抽出宝贵时间,来给大家讲话。”
雷鸣般掌声中,候教授一瘸一拐下了台。这位教授寻常时,以奇谈怪论低级笑话,在普通学生中颇受热捧,但是今天下场却颇有些狼狈,这掌声分明不是给他的。
李香兰扭捏上台,开始谈起最近新片进展以及日中提携,亚洲独立的愿景,无非是些套好招的陈词滥调。但是她说这些话都是以中国人身份说的,颇具蛊惑力。
林秀轩的注意力,全在台下,她的那位友人身上。只见她旁若无人在会场里抽起烟来,李香兰说完,他带头鼓掌,显得格外殷勤。
眼看他们要提前离场,但是被求签名的学生堵住走不脱。林向吕青山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出来,出了校门找了个没人地方,与无人机展开通讯,要求跟踪校门口轿车,看看它最终去向。然后两人离开,去往海光寺日军司令部看看地形,夜里那里有祈福敲钟的仪式,是本次祝捷庆典*。也将是一个日本将领和情报头子汇聚的场合,林自然不能缺席。但是他没有请柬,所以还得想想办法,从哪儿混进去。
缅北。
一木清直率大队追赶到上午爆炸声大作的地方,发现自己的先遣队竟然被全歼。地上的痕迹显示出,盟军在这里同时进行了空投和轰炸,他们不惜炸毁了大量补给品来打击自己的部队,实在让他开了眼。见识到了盟军的空中优势,大佐决心不再冒险,白天进入开阔地。
此刻没有了缅甸伪军配合,使得他情报收集变得困难起来。早几天,都有缅甸军向他报告中国军队去向和人数。他派出有经验的侦察兵去调查敌人留下足迹,得到的结论是,敌人分两路跑了。敌人反常举动让他迷惑,他不知道这痕迹表明的是慌不择路,还是分头行动。丛林中,集中兵力原则确实有待商榷,他本人进攻时,也分兵两路。
考虑到敌人通讯能力却不容小觑,而且有飞机配合,他有些犹豫不决。
一木当然不是莽撞的武夫,作为没有上过陆军大学的军人,能够做到联队长级别的高级军官,完全是靠着无数硬仗打出来的,至今未有败绩,这样的战绩可不是单靠愚勇可以做到的。七七事变前两个月,由于宛平城墙遮挡视线,无法测量29军在城内一个团部的精确位置,他借着赴友人宴会名义进城侦察,进城后就下马步行,暗记步数,硬是靠这样的办法测出距离。开战后,219团团部在第一时间被摧毁。所以现在,在见识了对手两次绝户计之后,他嗅出了哪儿不对劲。
褚亭长再次呼叫盟军总部,要求英国人给予配合,他知道附近克钦村落和缅族世仇,克钦历代作为英国人的殖民打手,一直视缅族为低一等民族,所以温盖特部队以这些人为底子,情报上必然是有一手的。他现在很需要本地人的配合,不仅仅是弥补情报缺失,他还需要本地劳力为他在钦敦江上造桥出几分力。当然英国人很恼火中国军队先入了缅北,占了原定的钦迪特部队的出发阵地,一直没有给予很好的配合,所以关键时刻,还是要用史迪威压制他们。如今史迪威成为了褚亭长的后台,不仅仅压压英国人,也压重庆。
马强留在南方,发现敌人与伪军分开了,伪军似乎还留在原来的村寨看守辎重。既然战机出现,褚亭长没理由不利用。当然兵力不足,还不能直接攻击日军主力,他意图让徐冲引着日军在山区里转圈,自己带人迅速南下,先将一千多伪军消灭。
计策已定,徐冲部就开始与后方停下的日军交火。日军发现战机,立即追了上去。
褚亭长带着指挥部南下。半路上收到电报,英国同意克钦游击队配合他的进攻。英国人也是贱的,非得挨骂才行。
史迪威的军衔不如维维尔,地位自然跟无法与中缅印战区司令的蒋介石相提并论,不过他掌握物资分发大权,对以上二位,都敢对着干。
褚亭长到了约定村寨,这才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附近十几个村寨的男丁,人数有几千人,但是基本没有武装,大部分都拿着鸟枪弓箭。但是大家都急着要复仇。缅甸伪军一路北侵,以历史上的贡榜王朝征服者自居,不断抢掠克钦族村寨,捣毁教堂,激起了无边的仇恨。
褚亭长与这里的头人阿波见了面,互相盟誓消灭日寇,硬着头皮割破手指在酒了滴下几滴血,然后喝了一口血酒。他倒不是怕见血,只是知道这些落后地方酿酒,为了加速发酵,往往使用咀嚼过的粮食做酒曲,恶心的很,但是没办法,为了抗日只能做出牺牲了。阿波答应,只要歼灭缅族军队后,他答应动员附近所有克钦人砍树,帮助褚亭长在钦敦江上造桥。这些克钦人一诺千金,显然不会食言。
此时,一直监视敌情的马强报告,看到后续第二混成旅团的部分士兵到达,送来十几大车粮食。看起来,伪军盘踞的村寨真的成为一木冒险的后方,只要端掉,就等同断了日军后路。
入夜后,褚亭长带着几千人一起行动。被缅甸独立军占据的村寨里灯火通明,毫无防备。独立军北方第二战区司令乔森的首席大巫师,刚刚赶到,正在进行请神仪式,为了克制那个躲在暗处,用法术兴风作浪的妖人。虽然是非常无稽的行为,但是显然可以鼓舞士气。
褚亭长占据村落外制高点的时候,村里的仪式进行到第二阶段。法师开始互换被淹死的战士冤魂,向他们追问敌人行踪。虽然大法师法力无边,但是还是需要知道目标大致位置,才能有的放矢的释放魔法。
褚亭长用望远镜望去,看到一个女子,赤着脚带着奇怪头饰,在火堆边起舞,旁边放着一只待宰的羊,还在低头吃草。缅族士兵们大部分围坐周围。村寨寨墙上的守卫也看向里面,完全没有防备。
看起来不要什么战术了,冲过去一阵乱枪就能解决。
褚亭长正要下令进攻,身后阿波的翻译来了。
“头人想起一件事,那些武器,都要给我们留下。”翻译说道。
“没问题,那些烂枪我也用不上。”
“还有一件事,不要杀死大巫师,头人要亲自杀死她,这样就能获得她的法力,释放他封印的我族亡灵。”
褚亭长心想,你们不是信基督教了吗,怎么还那么多原始崇拜的毛病。
“乱枪无眼,我可不能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