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汝瑰心想,杜聿明言褚亭长是奇才,鬼点子极多,看来是没有错的。
他来之前,原本没太注意缅甸的战事,国内打的一团糟,已经够让人揪心了。日军在年初卷土重来,再次进攻长沙,作为战略研究咨询机构,他从39年起不止一次给陈诚薛岳出外线机动作战的建议,被部分采纳,但是最后保住长沙的还是薛岳那一套天炉战法:坚固设防,步步后退,打的是消耗战法。几次战役中,都有部队机动到敌人侧后的行动,但是没有取得很好的效果,无法阻挡疲累的敌人逃走,至多只是骚扰一下。当然长沙是屡屡保住了,但是日军仍然是进退自由,掌握着战略主动,预计很快又要来。
让他犯难的事情是国军无法执行稍微复杂的行动,分兵则乱,合兵则呆,最简单的分进合击,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无法协调。总之,无论兵力如何占优, 形势如何有利,也无法大量歼灭敌人,并且越想越觉得无计可施。
直到十天前,杜聿明特意拜访了他,建议他应该与陈诚好好考察一下即将拉开帷幕的印度作战,因为在那里有一个战术名天才叫做褚亭长。郭汝瑰觉得这个名字耳熟,杜聿明提醒,正是当时上了时代周刊的,在浦东劫了日本别人水上飞机投奔国军的忠义救国军人员。
杜聿明这个人颇有城府,他能够举荐的人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归入贵看了美国人布鲁克的报告,觉得褚亭长作战,确实不是国内常见的结硬寨打呆仗那一套,而是真正的穿插迂回,时而外线,时而内线,几乎从未死守过哪里。实际上,缅北山区地形与湖南地形有些类似,他是怎么做到的,确实值得研究。
指挥部内,眼看褚亭长那里已经做出决断,出动一个坦克连,从两支敌军之间切入,袭击日军防疫部队。
“亭长,用坦克在丛林穿插稳妥吗?”郭汝瑰突然问道,他一直假装坚守自己只听不问的承诺,终于忍不住了。“我在淞沪时,也见过装甲教导队的坦克穿插日军,但是日军素质极高,只要一接战,坦克很快就会被掐头去尾,各个击破。”
“郭主任多虑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地上有日军眼线,天上日本人飞机,如今仓促登陆没那样准备。其实日本人也不是神仙,用对方法,跟木头一样,任我来去自由。”
“哦?”他第一次听到有人用木头形同日本人。
“郭主任,这些敌人部署情报,都是英美飞机照相得到。他们在丛林开路,在河流上架桥,部队集结等等这些动作,每24小时更行,绝对没有我不知道的道理,相反,我们的行动,他们就很难获得。他们的飞机远在缅甸,一来一回,航程也差不多了,还看个屁。你不用担心,今天端掉这个1644部队,敌人疫情不久就会爆发,我们趁势打下加尔各答。也可以使得世界反法西斯局势为之一转。”
郭汝瑰听得一愣一愣的,通常而言听到这样的大话,意味着自己碰到一个牛皮大王,但是这个人是很多人举荐过的。
“马上就要打加尔各答?我原以为会在一年后。”
“当然是马上,战机很快就会显现,绝不能拖延。如今机动,火力优势在我,正是时机。”
“我能到前线看一看吗?”他再次提出破除第二件约定,也就是不去前方给褚亭长添麻烦。
“好,我们准备一下,马上去加尔各答外围侦察。”
“不等何连长坦克回来?”
“不用等,也不能等,部队多路行动必须同时进行,才能紧凑有效,敌人也不容易从孤立动作上看出意图,我们夜里就出发。”
夜间,褚亭长丢下兰契乱哄哄的新到部队给周有福调度,让他迅速完成整合,自己带着精干力量向加尔各答去了,他们走的这条路是英国人撤退时的道路,地面已经被机械化开进碾压的十分泥泞,正好用来偷偷行动,敌人情报人员如果培训不足,不容易搞清道路上的部队是向哪个方向机动。
他的部队包括坦克和半履带车,自行*炮正在补给,稍后就到。如同褚亭长向郭汝瑰形容的,各部队同时行动,有条不紊进行各自任务,敌人不容易窥破整个战役的意图。
他与褚亭长一起坐在担任指挥车的中吉普上,车上有两部电台,随时可以与远近的部队甚至于盟军语音联络。后面还有一辆通讯车跟随,负责电报通讯,竟然可以在行进间翻译密电码。只见褚亭长不停滴在进行各种通讯,时而抓起通话器痛骂后方周有福拖拉,时而低头起草给英军的电报,他的指挥风格确实大大不同。
黎明时,电台传来消息,何连长一举捣毁敌人防疫部队,摧毁运水车十几辆,化验消毒车一辆,消灭六十多名敌军,部队没有任何损失,显然没有战斗部队保护,是轻松的一仗,不过足够可以开启日本人噩梦了。
天亮前,褚亭长的部队躲到森林里,他依靠昼伏夜出和伪装,躲避日军昼的空中侦察,这种部队规模不大,后面也没有尾随的大量补给卡车,所以很容易隐藏行踪。真正需要担心的是村子里的情报人员。
实兑日军总部继续接到影佐祯昭发出电报,建议在西孟加拉的行动稍缓,或者先打击恒河东岸的孙立人部,他认为这里恶劣的环境不适合同时在两个方向展开作战,增兵太快容易招致瘟疫;另外,他收集到的情报表明:河西褚亭长的部队被增强了,最好先解决孙立人再回过头消灭他。
不过日军飞机侦察并不支持影佐祯昭的结论,飞机在白天,没有看到公路上有敌人大规模行动的迹象,只看到英军还在后撤。这些矛盾的报告使得头脑不算敏锐的木村司令官莫衷一是。他的个性当然倾向于先打强敌,尤其西岸盟军刚刚炮击了河上船只竟然全身而退,不还以颜色难消心头之恨。此时,他手上能用的机动部队仍然是南海支队,虽然没有重武器,但是人员精干,而且登陆的早,对这里的气候有所适应。他做出一个折中的决定,下令该部队立即向转向西,由躲纳瓦尔村里的影佐祯昭指挥,设法控制通往兰契公路网,顺道看看有什么英国人没有搬完的仓库可以占领。
盟军飞机没有侦察到这支部队的行动, 419的无人机也只是监听到了电报,未发现这支部队具体去向,但是419通过监听到了敌人往来电报,倒是确认这一带有敌人级别很高的情报军官,直接给实兑司令部发报,而非通过南机关,并且早上发出的电报对局面的判断十分准确。测量电台位置,就在距离褚亭长不远处。
影佐祯昭隐藏的纳瓦尔村,距离褚亭长隐藏的森林只隔着一道山梁,他依靠结交当地豪强,正在迅速扩编制他的情报网。通过初步的培训,已经有人能够依照公路上的履带印记判断装甲部队去向,他的情报员报告,昨天夜里有一支人马留下了与之前相反的痕迹,可能向这里来了。又有人报告,夜里听到西北传来隆隆的响声,但是这些情报还无法证实。
一早上,村里放牛的孩童回来报告,看到有可疑的骑兵在附近山上出没,都不是英国人或者印度人的脸,骑兵带着望远镜,鬼鬼祟祟向这里窥望。总算等到了一个比较切实的消息,影佐祯昭立即用一把日本糖果奖励了这个有高度警惕性的小孩儿,然后继续派出各路人马展开侦察,同时让人在村里墙上画上日印亲善的标语,准备迎接南海支队到来。
褚亭长的侦察兵回来报告,看到远处村庄里已经鬼画符一样画上了日本字。看来要建立维持会。不过没有看到街道上有日本兵。
褚正思忖要不要打一下,把那个情报据点消灭掉,有人报告,有人赶着一群羊向这里来了。褚亭长也无法判断是不是敌情,他的部队规模躲避不现实,而且发动机声音也很容易被听到了。
一只牧羊犬吼叫着窜进森林,它早就听到这里动静可疑,想来查看一下。看到前面一排坦克停放着,它仰起头向坦克吠叫试图驱逐坦克,不料边上一匹战马冲出,奋起前蹄将土狗踢翻,又用后蹄子猛踩了几下,不吭声了。
又有警卫部队驾着一个白胡子老头拖到褚亭长跟前,没有翻译无法审讯,不过不要紧,警卫连从他身上搜出一本画册。
褚亭长翻开第一页,上面用铅笔画着英国人坦克和十七磅炮美制m1型75毫米炮等。虽然画的歪歪斜斜,但是关键特征还都在。第二页是盟军的军装特征。远征军人印度后刚刚换了服装,穿英军制服和短裤,中式军帽,美式钢盔,这张图上竟然全有了。
“妈了个巴子的,问他只是谁给的?”褚亭长把这本画册拍在坦克翼子板上。
“快说。”旁边警卫一*砸在老头后脖颈上。
“师座,这个老狗日装蒜,说的话没一句听得懂的。”
只见那老头跪倒在地哭丧着脸,显然在告饶,大概是说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之类的。
“师座,看来没翻译问不出什么情况,不如把他做了。”警卫连长说道。
“嗯,你去办,”他看着警卫把老头拖下去,转向郭汝瑰,“看来前面村子里有敌人情报网,已经注意到了这里,必须立即除掉。”
“你打算怎么办?”
“用骑兵连打一下,只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