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小骑着小红马,哒哒哒的踩踏着江南深冬末尾的古道。
一剑断肠犹挂腰间。
听得身后巨响,她还以为到了西川,因为只有蜀中群山在冬日里,爆发的山洪会冲击出如此令人惊惧,忍不住心尖都颤抖,想要匍匐,去往寺庙转轮,求神佛庇佑的声响。
浩大,巍峨千古,全然不是小桥流水的软绵。
这位瘦削的可以被风随时吹走的姑娘,骤然回过了头,剑陵方向,崔嵬的高峰从中折断。
“那是...死木头在的地方?”
余小小愣住了,她急忙调转马头,一夹马腹,便是向着来时方向,原路急速返回。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行走的近了些,她抬头,从灰『色』枝丫间抬头眺望。
漫天神兵如七彩祥云。
名剑,妖刀,万般千种散发着煞气光泽的兵器,遮蔽了那本不算温暖的冬末阳光。
一把一把如流星坠落。
地面震『荡』了起来。
像是要将天地颠覆。
“难道是剑墓打开了?他等来了?”余小小皱着有些淡的眉『毛』。
“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多漫天的神兵...要么...去捡几把?”
余小小眼睛一亮,催促着胯下的马儿。
哒哒哒...
小红马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急促,也是撒开蹄子,飞快奔跑着。
方圆十里,百里,甚至千里,都能看到那远处的神兵如盖,远一点的只能看到大概,但其中威势却是都能体会得到。
老仆站在剑陵山门入口处,仰着头,一双狠厉的眸子里,映照着若是天神下凡的身影。
漫天神兵,化作那再无可能重现的一戟。
在天地之间那么轻轻一划,便是千人俱灭,血如花开在深冬却预示着春至,滚烫烧灼着人心。
多么暖。
老仆身子颤了颤,握着的已出鞘的单锋骤然重重『插』地。
此时此刻,他觉得需要跪下。
所以,他单膝跪下,向着那神明般的身影。
脑海里,却不禁浮现出数月之前,他带着小公子前往姑苏外寒山最高峰前的对话。
“两个月后,我去剑陵,如果得到了机缘。而这机缘大的足以支撑我,光明正大的修习这神怖无双,那么你就真的不许杀皇莆香,如何?”
“公子,吕少籍不是五品武者。”
“可我只是一品武者。”
“那便如公子所愿...等到您去剑陵那一天,老黄会在山脚下站着,看着,等着您被那天命所眷顾,震惊天下。”
“人定胜天。”
老黄低笑了起来:“老仆是错了,错的离谱,公子天命所归,哪里需要惧怕,若蝼蚁般小心翼翼活着?”
“是老仆错了,错了啊!这样的错,老仆愿意犯十次,百次,千次,只求能亲眼看到您手握长戟,登临那不世的绝顶,一览天下之小!
到那时候,老仆便是死了,也开心。
大周,尤未灭!!”
老仆犹若喊着信仰一般,不顾『插』落石板间的单锋长剑,双手张开,迎接着天空,那开始如同流星撕裂空间,呼啸咆哮长啸着坠落的神兵。
“公子,无双!!老仆,等到啦!!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虽然带着略显娘炮的尖嗓音,但却不碍那豪情万丈。
千万把神兵,从天而降,掠过面颊。
轰轰轰!!
轰轰轰轰!!!
每一把落地,都是深深『插』入地面,带动地面若是巨兽起身般,震动着。
尘土飞扬,泥石溅『射』而起,若是黑云压城,披甲重骑奔驰如雷。
狂风,随之而来。
剑陵山庄的人,似乎是承受了这无辜的灾祸,张九灵,还有其余的高手,开始带着族人飞快撤离。
但即便再快,还是有不少人,被那无眼的名剑妖刀,从背后一贯而如,带着鲜血,带着哀嚎,钉死在了冰冷大地之上。
轰轰!!
轰轰轰轰!
漫天刀剑,无眼无意,将这剑陵逃亡的人随意斩杀。
张九灵眼见着一把通体血红的妖刀,骤然如电落下,『插』向门中一位悟『性』不错的弟子。
他神『色』动了动,身形翩然,浓郁的真气覆盖在手掌上,横推,掌心撞击向那妖刀。
刀身偏移半点,斜『插』地面。
“走!”
张九灵拍了拍那弟子的肩膀,那弟子舒了口气,“谢庄主!”
然而才刚爬起,瞳孔里便是又显『露』出惊恐之『色』。
眸子里倒映着紧接那血红妖刀而落的数把神兵,一把连着一把,若是灭世的流星,拖着凶煞的长尾,坠落。
“庄主小心!!”
那弟子惊恐着大声道。
张九灵早已察觉,右手一拖那弟子,身子硬生生平移些微,忽的,只觉脖子间冰凉,一股躯体的分离感传入心中。
手上力道全无,入眼的是一根银『色』的线,那线也是神兵里的一种。
报应啊...
最后的守墓人心里闪过如此念头。
眼前便是再无他物,如坠深渊。
犹若天灾的神兵坠落里,凡人根本无力抗拒,是那绝强的守墓人张九灵也是两三个回合便是死于非命。
当然,也有几个运气不错的『妇』孺,跌跌拌拌,反倒是逃到了山门外。
除此,剑陵张家,再无一个活口!
另一边,老仆跪倒在地,睁大着眼,一眨不眨,看着把把从天坠落的兵器。
便是刀剑从身侧划过,斩落他几缕黑发,他也是不动。
张开手,抿着嘴。
公子得眷顾,天命所归,这一刻,他怎么能走?他要亲眼看着,亲眼见证!
兵器皆落。
满地『插』着,犹若一道又一道森然的墓碑,尘雾飞扬,接着远处的飞瀑碎末。
老黄手颤了颤,一把握紧了单锋剑柄,看着半空之中,悠悠然飘落的那道熟悉的身影。
身影从数百丈悬崖上落下,踩踏在最长的一把兵器上。
那兵器也是位于整个剑陵山庄最中央的位置,只是此刻,更像是最高大的一座墓碑。
少年黑发狂『乱』,坐在了那兵器犹若拳头大小的末端,山风横来,远处惊瀑若星河长泻千里不复回。
“老黄,能否可以把神怖无双的二品功法交给我了?”少年一如平常,扬声问着。
就像平日里喊着“老黄,走,逛窑子去”。
见到那老仆沉默。
少年又扬声问道:“老黄,我这一品武者的历练,可曾够了?”
老仆半跪着,大声回应:“够了!够的不能再够了!老仆这一生就没见过比今天更够的!”
少年唇角动了动,仰天放声大笑起来,黑发垂落,在山风里,若鬼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