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始帝刘玄迁都长安之后,广发圣旨,称“先降者复爵位”,派遣使者到全国各地去,行招抚之事。即,使者身担官员任免之责,权力相当之大。
有一名使者至上谷郡之后,上谷太守将印绶献出,以显归顺之意,并表示希望继续任太守之职。那使者执印离去之后,久久不来归还。
上谷太守不愿行贿赂之事,后由功曹寇恂出面,对使者晓之以理,胁之以利害。使者无话可说,又担心事情闹大,只得归还了印绶,悻悻离去。
自那之后,上谷太守担心使者回去后恶意诋毁,每日惴惴不安。上谷太守之子主动请缨,往长安去,要亲自面圣,以表忠心。
半途之中,上谷太守之子,偶遇骑都尉耿纯,得知刘子舆【yú】在邯郸称帝了。又得知耿纯是要北上,去见持节北渡而来的刘秀将军的。上谷太守之子铤而走险,只身跟随耿纯一起,加入了刘秀将军的逃亡队伍。
新成员耿弇【yǎn】,就是那位上谷太守的儿子。
刘秀将军好不容易,才得以挣脱虎口,摆脱刘玄的监控。现在虽然情势危急,但有耿弇这位北道小主人在,刘秀将军看出了在河北翻盘的机会。但凡河北尚存一丝希望,刘秀将军都是不愿意往回撤的。一方面,众人不愿意孤军深入。二方面,上谷、渔阳也不一定愿意发兵。所以,耿弇强烈推荐的北上去上谷,也是不实际的。
如今众人逃至蓟县,刘秀将军最后决定自力更生:一者,在蓟县就地募兵;二者,争取蓟县广阳王刘接的现有武装。
“伯山(耿纯)、次况(铫期),你二人到南门去募兵;伯昭(耿弇),你带几个人,到北门去募兵。”刘秀将军虽没有采纳耿弇的建议,但内心还是很认可这个小伙子的勇气的,于是也派了重要任务给他。
“诺。”三人领命而去。
蓟县城里,住着广阳王刘嘉之子刘接,这个刘接也是宗室子弟,系汉武帝五世孙,在蓟县势力最强。刘秀将军自己带着邓晨、主薄冯异等人,决定去会会这个远房亲戚,想要尽力争取到这股势力。
“雪儿,你怎么来了?”铫期刚刚将简陋的小桌案搬过来摆好,就在南门口见到了穆雪。
“我本想去看看刘将军那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听说刘将军去了广阳王府,你来南门这边招兵了,所以我就过来了。”穆雪背着赤结弓道。
耿纯拿着刚写好的告示,走过来,用笔指了指铫期,对着穆雪道:“这边有我们俩人就够了,耿弇兄弟一个人在北门那边,虽然那边百姓没这边多,我建议你还是去北门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不等穆雪开口,铫期抢着道:“这边有我和雪儿就够了,我建议你还是去北门看看!”
耿纯握着毛笔,做出一副要甩铫期一脸墨的样子,铫期赶忙抬起双臂护住脸。
穆雪嫣然一笑,道:“算了,还是我去北门吧!”说罢,奔北门而去了。
耿弇这边,手脚倒是挺麻利,小桌案,小凳子,笔墨,竹简都摆上了。告示也有俩小兵,帮着贴好了。
没一会儿,穆雪就赶至了北门。只见一群百姓将北门边一处,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这边进展这么快?!”穆雪心中还有些疑虑,但见到这么多人都对招兵之事感兴趣,心中又多了一份希望。“天无绝人之路,穆雪,加油!”穆雪给自己鼓了鼓劲,向着人群走去。
挤在人群之中,穆雪听着众百姓乱哄哄的对话,觉出异样来。
“这个人是在给谁招兵啊?”
“刘秀。”
“刘玄那边的人啊?”
“对啊。”
“皇帝不是刘子舆吗,他们还来招什么兵?他们还真是有意思。”
“谁知道啊?”
“大概是被刘子舆赶到咱这儿来了,没兵了呗。”
“听说皇上悬赏十万户侯,要刘秀的人头,十万户侯呢!”
“说得像你能抓住刘秀似的。哈哈哈……”
“也是,官府都不一定抓得住他,咱们想都不用想了。”
穆雪退出拥挤的人群,又听到人群外围有俩小伙子,听得其中一人,以打趣的语气道:“人家征兵呢,嘿嘿,要不你去试试!”
另一人赶紧道:“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才不去送死呢。”
穆雪忍不住,上前拱手问道:“这位大哥,刘秀将军持汉节招抚河北,乃是正统之师。刘子舆不过是市井卜人所扮,必不会长久。刘将军今日落难至此,各位何不愿参军,以保国家。还说参军是送死呢?”
“你这小兄弟,所言好生奇怪。这刘子舆确是汉成帝之子,这事我们早年间,可是听说过的。”一人道。
“我是不知道这刘子舆,是不是市井卜人所扮,能不能长久。我只知道,现在河北好多郡县,都归附了他。刘子舆现在势力这么大,就算是参军,那也是去参刘子舆的军啊。就刘秀那么几个人,参了他的军,不是送死,又与送死有何异?”另一人道。
见穆雪陷入沉思,那二人背了锄具,便转身离开了。
穆雪喃喃道:“看来是我低估了王昌政权的影响力,现在招兵情况,怕是不容乐观了。”正这样想着,穆雪脑中忽然响起刚刚那人所说的“就算是参军,那也是去参刘子舆的军”之言,又想到刘秀将军去找广阳王刘接之事,不禁后背一寒,心中顿觉不妙。
穆雪握紧赤结弓,脱口而出:“不好!刘秀将军有危险了。”
刘秀将军带着邓晨将军、主薄冯异等人,还未走到广阳王府,突见一群百姓逆向而来。
邓晨将军跳下马来,随手拉住一名百姓,问道:“这位大哥,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广阳王府的兵出来抓人了!”那百姓神色慌张道。
“大哥,您知道是要抓什么人吗?”刘秀将军心头一紧,心存一丝侥幸地问道。
“那我哪里知道。”那名百姓甩开刘秀将军的手,就跑掉了。
“不好,广阳王府去不得了,赶紧撤吧!”冯异道。
联合刘接不成,给了刘秀将军,当头一击。招兵之事,怕是也要流产了。
甚至都来不及接受打击,刘秀将军即使再百般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此时此刻,后面喊杀声已经迫近,只能赶紧拨转马头,带领众人就近,奔南门而逃。
之前还在苦苦纠结,若是事情不得成,到底应该往哪个方向撤退的问题。这下倒是好了,连这个都不用考虑了,先逃出去了再说吧。
刘接这个人,本就首鼠两端,一开始就是个处于观望状态之人。
当初刘秀将军在河北的招抚之事,特别成功,刘接就准备以同是宗室血亲为由,希望刘秀将军,能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后来,刘子舆称帝了,刘接就想看看刘秀、刘子舆,到底谁更厉害。如今,刘子舆占尽上风,刘秀还逃到了自己的地界上来,这不是送上门的立功机会吗。
刘接一听说刘秀到了自己势力范围内,都没做什么精密安排,直接毫不犹豫地发兵,要捉拿刘秀。
南门的招兵情况,也与北门,如出一辙。老百姓们都只是围观看热闹,并没有人愿意参军。
铫期、耿纯二人相貌堂堂,长相俊朗,他二人在告示前说着自己的,群众时不时在底下挑逗两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把路都堵上了。
刘秀将军等人骑马逃至南门时,城门早就被堵得水泄不通了。现在招兵不成,反倒是堵住了逃生的去路。
城中的百姓听说广阳王府的兵,出来抓刘秀的人了,都跑出来看热闹。看戏的不嫌事大,看到刘秀将军的人被围住,进退两难,都议论纷纷。
有人议论长相,有人议论时事,都事不关己地堵着、聊着,也不知刘秀将军此时心急如焚。
耿纯、铫期也顾不上什么征兵之事了,挤着跨上了马,挤到刘秀将军身边。
眼看追兵已经赶了上来,好在看热闹的百姓,不仅堵住了刘秀将军的去路,也成了刘秀将军的“隔离带”。
广阳王的兵就在后面,两军近在咫尺,却谁也碰不到谁。百姓们你挤我,我挤你,听到官兵的呵斥,也一时半会散不开了。
就在这时,铫期发威了,腰佩宝剑,手执大戟,身披大氅,骑着高头大马,大呼一声:“哔!”
“哔”乃是汉室君王出行,开道之言。百姓闻之,皆要让道。
铫期形象庄严威武,高声大呼的样子,颇有震撼力。
众百姓还是很怀念之前那个“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汉家天下的,见到如此场景,竟当真让路两旁,顿时南门处的人群,撕开了一道口子。
铫期一马当先,刘秀将军顺势跟上,众人一拥而出,皆出了南门,绝尘而去。
从南门口退下的人又挤到了后面,“隔离带”又加厚了好几层。刘接只得眼睁睁看着刘秀等人,打马而去,自己却被拦在后面,动弹不得。
因为刘接事先并没有严密的策划,所以只是闹了一出乌龙。虽然声势浩大,场面惊心动魄。刘秀将军这边也是死里逃生,清点人数时,却发现几乎没有人员伤亡。
只是,穆雪和耿弇,被丢在了蓟县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