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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大殿,见四周无人,宋弘怒火中烧:“方才在大殿上,你为何不为重锦说话?莫非你也要眼看重锦去赤城?若是有你说话,就凭王家和阮家那两个老匹夫,也能得逞?”

顾长卿神色淡然:“你真以为今日这是王家和阮家就能办到的?他们能左右陛下的想法?这不过是陛下的主意,借他们的口说出来罢了!”

“就算不是王家和阮家,也会有张家和李家!陛下要重锦去赤城!你我在朝上争辩有何意义?”

宋弘一噎。

他又不傻,就算开始没看明白,后来也看清楚了。

这不是迁怒么?

顾长卿冷笑着看了宋弘一眼:“重锦都是被你这个做父亲的连累了!你倒还有脸来跟我发脾气?若真有心,就回府去,给他准备两个可靠的人,也飞书去赤城那边打点打点——”

一语提醒了宋弘,宋弘虽然生气,可也分得清轻重缓急,跺跺脚,去找人办事去了。

宋重锦既然接了圣旨,就得先回翰林院,将自己手头的事情交接清楚了,再去吏部去领取委任状和官照。

有了这个,去赤城才能凭借这两样,接任赤城县令一职,接管官印。

回到翰林院,一干同僚不知道是恭喜他高升好,还是同情他外放到千里之外好。

宋重锦也不在乎,只默默地将自己手头的事宜都交接清楚了,收拾好自己私人的东西,重要的随身带着,不重要的就交给随从拿着。

毕竟朝夕相处了一段时日,宋重锦此人在翰林院同僚中给人印象还不错。

他虽然寡言少语,可出手大方,看到同僚忙不过来,也会搭一把手。

再加上王永珠也是个会做人的,每日中午会送丰盛的午餐过来,虽然都是些家常菜,可分量足,味道好,还会特意多带上一些,与同僚分享。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数月里,翰林院上上下下,没少吃过王永珠送来的东西。

大家都不傻,知道宋重锦这是无妄之灾,纯属替卫国公受过,这明显是齐国公和阮家针对卫国公府呢。

宋重锦和齐国公还有阮家的恩怨,京城里谁不知道?

心中都同情他。

因此见他要走,同僚们不好说别的,毕竟圣旨都下了,谁敢妄议?

只大家一起凑份子,在得月楼上包了一席,晚上给他践行。

毕竟是大家的一份心意,得月楼上能包上一席,就算是大家凑份子,对于清贵的翰林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宋重锦当然知道,也就爽快的答应了,谢过了大家。

交接完事宜,去上司那里交还翰林检讨的腰牌,上司平日里话也不多,是个极为清高傲气的人,今日看了宋重锦交回来的腰牌,沉默了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的身份在京城,倒是成了靶子,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外放出去,也许别有一番天地!”

宋重锦眼神闪动,只沉默的躬身作揖告辞。

出了翰林院,就看到顾子楷和谢朗在外面等候着,看他出来,忙围了上来。

顾子楷脸色不太好看,谢郎也是一脸的焦急。

将宋重锦拖到一边,顾子楷低声道:“你先别去吏部,咱们再想想法子,若真去了吏部,领了委任状,那就再无斡旋的余地了。”

宋重锦摇摇头:“今日大朝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皇上金口已开,圣旨以下,就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除非我死,再无更改的可能!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心领了!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一面就示意两人回去:“你们快回去,免得被人看见了!等晚上得月楼再聚!”

说着,推开两人,径直去吏部了。

顾子楷和谢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重锦离去,却无半点法子。

好一会子,顾子楷才冷声道:“好一个齐国公府,好一个阮家!”

谢郎也面色含霜:“王家和阮家对付宋兄,既是私仇,却也是公恨!武将居然将手伸到了咱们翰林院中,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话极是,为何今日翰林院中的同僚都这般同情宋重锦,一是因为宋重锦为人还不错,但是也没有到人人都为善的地步。

更重要的,这是今日,他所受到待遇,激起了文官的愤怒!

新科进士,二甲传胪,翰林院检讨!居然被两名武将给发配到了外地!这简直是给文官们脸上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不是针对宋重锦!这是针对他们这一科的所有新科进士,针对朝廷上所有的靠着科举之路为官的文人进士们!

对他们来说,本朝以来,边关安稳,武将大多赋闲。

如今朝中,是文官占据大半壁江山,陛下也多为倚重。

俗话说的好,武能安邦,文能定国,当今太平盛世,正是文官大展身手的好时机。

朝中也涌现了出一批新的皇上的心腹,都是近几年科举提拔上来的,渐渐的将老牌世家和武将们给压制了下去。

可谁曾想,今日之事,让他们知道了,这些老牌世家和武将们还有这等手段和实力。

若是不反击,以后岂不是这些老牌世家,还有武将们,会将手伸向其他人?

物伤其类,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明白。

宋重锦却没去管谢郎他们是如何想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从此后京中的一切最起码看起来和他是没有关系了。

他要做的,只是老老实实的衣锦还乡然后去上任而已。

到了吏部,本来这种七品县令的任命,吏部下面随便一个员外郎就能办了。

可到底今日宋重锦在皇帝面前露了脸,吏部的人也不敢怠慢,报了进去后,一会子格外殷勤的出来,将人恭恭敬敬的给引到了秦博涵这边。

秦博涵挥手示意人都下去了,只留下宋重锦。

好半天才道:“可有怨言?”

宋重锦摇摇头:“并无怨言!”

秦博涵点头,“既无怨言,那就好生办差!你且放心,我已经着人委派了两名御马监的厩令,还有太仆寺那边也抽调了两名群长,不日先行去赤城养马场打个前站,等到你衣锦还乡后去赴任,想必那边情况也已经稳定下来了。”

这是已经都安排好了,极为妥帖。

宋重锦点点头:“谢大人!”

秦博涵嘴里说话,手下却不闲着,将宋重锦的委任状,还有官照一起都批了,递与宋重锦,小声的道:“你如今离开京城也好,京城即将风起,你若在京城,你的身份倒是左右为难,还不如外放,等避开这一阵再说。”

宋重锦心中一凛,看了秦博涵一眼,重重的点了下头:“下官知道了!”

秦博涵挥挥手:“去吧!等你回来!”

宋重锦双手作揖到底,接过委任状和官照,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