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五算是看出来了,这亲家太太是软硬不吃。
只得苦笑道:“亲家太太是个聪明人,何必装糊涂呢?属下求亲家太太的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只不过希望亲家太太得空,也劝劝大公子,没必要事事都跟国公爷顶着干。国公爷到底是长辈,有心低头也拉不下这个面子来,做晚辈的,就稍微退让一步也无大碍,您说是不是?”
“在下说句僭越的话,自从大公子回来,也不知道挡了多少人的路,如今亦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就等着看大公子出错,好将大公子给拉下马来。不说别的,大公子寒窗苦读这么多年,若是在这节骨眼上,被人拿住了话柄宣扬出去,名声上有了瑕疵,对以后影响可大了。”
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好叫亲家太太知道,国公爷如今最是看中大公子,将来这国公府都要交给大公子的。您想想,这个时候,若是让人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国公爷那边定好的事情,说不得就得放一放。”
“这一放,那可就说不定了……”意味深长的看了张婆子一眼。
张婆子心里一跳,宋五是宋弘的心腹,她是知道的,宋五今天这话几乎是挑明了说,宋弘会立宋重锦为世子。
如果没有宋弘的授意,宋五想必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的。
只是,张婆子拿不准宋弘是真要立宋重锦为世子,将国公府都给他,还是先立着当靶子?
她收敛住心神,不管是什么意思,今天宋五来的意思,她是明白了,这是觉得宋重锦这个女婿对她这个岳母太好了,超过那便宜爹,便宜爹心里不痛快了。
所以来敲打敲打她,让她劝劝宋重锦,给那便宜爹说两句好话,最好能让他们父慈子孝,一团和气。
不然,这惹怒了那便宜爹,要到手的那什么世子之位,恐怕就要悬了。
张婆子心中明白,也知道今儿个她下了宋弘这个国公爷的面子,若是不表个态,说不得那小肚鸡肠的国公爷到时候将世子之位给别人了,还将锅甩给自己背。
按照张婆子本心来说,这便宜混帐爹不是个好东西,这国公府也是个烫手的山芋。
这世上哪里有白吃的午餐,这真要接下来了,这国公府上上下下不就是他女婿和闺女的责任了?
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几百人要吃喝拉撒。
累得要死要活的,万一宋重锦那孩子,将来一个没把持住,也养了小老婆姨娘,还不知道要便宜给谁呢?
张婆子的心里,自家闺女这样就挺好了,钱财不愁,宋重锦守着她,自己护着他们俩,一家三口小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将来若是宋重锦中了进士,也别想着大富大贵,要是能瞅个机会,外放去做个县太爷,那可也是一县的父母官,全县城就数他最大,不用看人脸色,自己当家作主,岂不是快活?
只是,她心中也明白,这不过是她的一点私心。
日常听闺女和女婿说那话的意思,这世子之位只怕还是想争上一争的。
张婆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啥都听闺女的,闺女要是想争,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不能拖后腿不是?
心下转了无数个念头,面上却期期艾艾的:“大兄弟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行,大兄弟你放心吧,等我那女婿醒了,我瞅个他高兴的时候,劝劝他。到底是父子嘛,父子哪里有隔夜仇的?”
“只是大兄弟你也回去跟你们国公爷说上一声,我这女婿吧,打小吃苦受罪,被逼出来这一副黑脸,还没个笑模样,看着恶,其实这孩子心底极好,最是知恩图报,嘴上不说,心里都明白。”
“也请国公爷看在这孩子受了那么多年罪的份上,别跟他计较,有些时候他心里感动,只是脸上看不出来罢了。”
说到最后,还是替宋重锦说话。
宋五心中感慨,大公子这岳母不说别的,只这为他的一片心,天下难得。
见张婆子吐了口,愿意在中间劝说转寰,宋五也就神色更和缓了,“所以说这大公子和国公爷真真是父子,就连这脾性都一样的。亲家太太你放心吧,我一定将这话带到。”
说完就要告辞。
张婆子犹豫了一下,喊住了宋五:“那个大兄弟,你也替我捎上一句话,今儿个,是我太莽撞了,虽然是心疼我家女婿,可当着那么多人,给国公爷没脸。亏得国公爷大人有大量,不仅不怪罪我,还送来这么多谢礼,叫我这老婆子羞得简直要找条地缝给钻进去了。”
“我给国公爷赔个不是,谢过国公爷宽宏大量!等明儿个国公爷闲了,我亲去给国公爷赔罪去!”说着还冲着宋弘的院子福了福身子。
宋五一愣,倒是没想到张婆子这么爽快干脆的居然就赔罪了?
不过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先前他拐弯抹角的暗示了半天,不仅是想让张婆子在中间劝说,更重要的是想让张婆子给国公爷去赔罪去。
本以为按照他对着两母女的了解,那是得理不饶人,无理也能给说出道理来的人,又有大公子无条件的护着,恐怕这张婆子拉不下脸来。
没想到,倒是个果断的。
因着张婆子这话,宋五越发高看了她一眼,态度放得恭敬了些:“亲家太太的赔罪,我一定带到。您放心吧,咱们国公爷最是心胸宽和的,这点子小事,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张婆子面上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啐了一口:放屁!你家那主子要是心胸宽和,老娘就是圣人了。要是真宽和,能派你来就差明着提示老娘去赔礼道歉了!要不是为着我闺女和女婿,老娘明儿个就能搬着板凳坐你家门口骂得你家祖宗都要从坟里爬出来——
事情说完,宋五正要走,就听到下人来报,说太医已经请来了,正在国公爷那边喝茶。
是太医院院正杜太医亲自来的。
一听这话,宋五忙跟张婆子告了罪,急急忙忙的去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