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金钗倒不喜欢红色的衣裳,可今天穿着一身粉色,又觉得气不顺。
这世道,一日为妾就只年老爷太太身边的普通丫鬟的地位高一些。
从现在起,她以后就再也没有穿红色衣裳的资格了。
就算再想穿,估计也只能窝在自己房里偷偷摸摸的穿着过过干瘾。
失去了才知道珍贵,金钗往日看不上的物品,如今看起来都亲切。
钱氏进屋就看到金钗一脸的不耐烦和忐忑,坐在那里,手里还捏着一块红绸子,红艳艳的刺痛人的眼睛和心。
两母女对视了一眼,金钗低下头去,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梳妆台上挑选首饰。
钱氏端着一碟子点心,用一个干净的布包给装好,递给了金钗:“今儿个是你的大喜的日子,不好出恭,不好乱跑的。”
“你一会上轿子后肚子要是饿了,就偷偷摸出来吃,一口一个,也不占地方。”
一边给金钗梳头发,一边继续念叨:“你嫁过去过,可要好好的过日子,知道没——”
金钗眼圈一红,她此刻才真的害怕了。
一把抓住钱氏的手:“娘,我害怕,我不嫁高大人了,行不行?”
钱氏的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硬着嗓子道:“傻丫头,如今可由不得咱们了!那不是别家,是县太爷家!你,你是新去的,就算高老大宠爱你,你切记小心啊!”
金钗坐在那里,眼泪就顺着眼眶往下淌,将脸上的脂粉都给冲出两道沟来。
钱氏给金钗梳好了头发,又给她补好妆容,才盖上盖头,就等王永安派来的人来接。“
钱氏本该出去的,外面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她安排,可眼看着闺女就要被送人了,她那里丢得开手?
狠狠心,从棉袄里面摸出一块小碎银子,塞给了金钗:“这是娘给你的,好好拿着。金钗啊,你且放心,你这屋子,娘给你留着,谁都不让住。”
金钗还来不及多想点什么,就听到了外面热闹起来。
钱氏忙跑出去,将门一关,到院子门口去看情况去了。
果然,没一会,钱氏就一溜小跑的跑到屋檐下,拍门:“快出来吧,他们马上就到了。”
金钗也坐不住了,被钱氏搀扶着,看似稳如狗,实际全身都在抖!
慢慢的踏出了房间门。
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两顶轿子,摆在大门口。
轿子旁边,是一个老妈子打扮的婆子,掀起了轿帘,请金钗上去。
金钗红盖头下的眼睛慌乱了,勉强镇定着,跪下给王永安和钱氏磕头,拜别的父母,才坐进轿子里了。
那婆子跟王永安寒暄了两句,就示意将轿子抬走。
轿子走出了老远,金钗才听到了钱氏嚎啕大哭的声音。
扯扯嘴角,金钗抱着手里一个包袱,这是她所有的家当了。
……
王永珠本来还待听下去,见张婆子进来,忙让小田田继续关注着,等她有空了再详细汇报一下。
就站了起来:“娘,我真的不委屈!就算没这档子事,我跟宋大哥不也是就快成亲了吗?早几日晚几日有什么打紧的?”
她是真不介意,但是看张婆子十分介意,忙转话提:“娘来的正好,给我梳个漂亮的发髻吧?我不会梳!”
这话搔到了张婆子的痒处,别看她是庄户人家的婆子,可她也年轻过,学得一手梳头发的好手艺。
当年,可是不少要出嫁的大闺女小媳妇,都请她去梳头发的。
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自从生下永珠后,她很少接这个活了。如今被闺女这么信任和依赖,顿时又找回点感觉。
先用梳子把头发梳通,然后用箅子再箅了一遍,才用梳子去沾刨花水再梳头发,这样梳出来的头发,又紧又滑,只要不是故意扯头发,睡觉这发型都不会乱,能保持好几天呢。
才梳好了发髻,插上几根簪子,外面就开始热闹起来,是宋重锦找来的迎亲的队伍来了。
张婆子一听,急了,一边给王永珠盖上了盖头,一边安慰王永珠:“闺女啊,别怕啊!咱们也是跟着一起去的!”
说着还往王永珠的手里塞了一个盒子,将自己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所有的积蓄,给了张婆子。
“你都要成亲了,这娘在齐城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功夫出去给你寻摸嫁妆呢!后来我一想,咱们在齐城也不会久留,办完事情就走,也懒得买那些看起来花里胡哨,实际一点用没有的。”
“到时候回家的时候,一大堆东西搬着也累,有啥不能回镇上去买?”
“所以,干脆将我这么多年的积蓄,都交给你了!算作你的嫁妆!”张婆子拍拍王永珠的手。
王永珠打开盒子,里面零碎放着银票,一看就是张婆子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心意领了,可她怎么能要张婆子的钱?
当下就要拒绝,就听到远远的,有唢呐声,热热闹闹的往这边来。
果然没多久,就等到一直守在门口的金壶嗷呜一声,撒腿就往里面跑,去告诉王永珠,迎亲的队伍来了。
宋重锦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红色的新郎官显得异常的俊俏出色,走在即使是昏黄的街道上,就宛如自身会发光一般,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神。
他雇了十好几个人的唢呐班子,从小院一路敲敲打打到客栈,又热闹又喜庆。
唢呐班子在客栈前吹了一会,原地歇息一下。
宋重锦进了院子,没人拦他。
进了院子,正好对上盖上了红盖头娉婷婀娜的王永珠出来,眼睛顿时都直了。
不由自主的脸上就露出一个笑容来,三两步就窜到了王永珠身边,牵起了她的手,往隔壁打开的房间走进去。
房间里,张婆子和王老柱高坐在上方。
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张婆子连动作都没敢大,生怕把衣服哪里弄坏了。
王老柱的脸色又更好些,说话声音也大了一些。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你们都来啦——”
金壶已经在两人面前摆下了垫子。
小心翼翼地和宋重锦一起跪下,拜别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