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今儿个一早起来便有些个精神恍惚,总觉得会有甚意外发生,思来想去之下,认定也就只有弘晴的差使会出幺蛾子,这一赶到了刑部衙门,立马便将十爷打发了出去,让十爷去死盯着弘晴的一举一动,至于他自己么,则是心神不宁地在办公室里发着呆。
“情形如何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兀自发呆着的八爷突然被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惊醒了过来,抬眼一看,这才发现是十爷到了,只一见十爷满脸的灰青之色,心头当即便是一沉,顾不得寒暄,紧赶着便出言探问了一句道。
“老四那个狗娘养的,将爷几个都给卖了!”
十爷几个大步走到了会客处的太师椅旁,一屁股坐了下去,阴沉着脸地喘了几口大气之后,这才恨声骂了一嗓子。
“嗯?怎么回事?说清楚了!”
先前见到十爷面色不对之际,八爷心中其实已是有了不详的预感,此际一听十爷如此这般地破口大骂,心已是沉到了谷底,不耐至极地便喝问了起来。
“唉!小弟刚得了消息,睦荣、乌里骨那几个混球都被免了,该死的老四,下手还真是狠,奶奶个熊的,连个气都不透,便跟弘晴小儿沆瀣一气了,这狗东西从来都靠不住,真他娘的恶心!”
十爷苦笑着摇了摇头,骂骂咧咧地将探知的消息道了出来,满脸皆是掩饰不住的晦气状。
“哦?竟然如此!”
听得十爷这般说法,八爷的脸色已是难看到了极点,此无他,四爷既是下手免了睦荣等人的职,那就意味着其必然已是跟弘晴达成了协议,如此一来,腾出了手的弘晴怕就不会放过在兵部大开杀戒的良机了,倘若兵部也落到了诚亲王府一系的手中,那后果自是不消说的严重,须不是八爷所能承受得起的,一念及此,八爷的心不免便乱了起来。
“八哥,不能再等了,索性往大里闹了去,要死大家伙一块死!”
十爷火气旺得很,哪管八爷此际究竟是怎生想的,猛地一拍几子,气恼万分地便咆哮了一嗓子。
“嗯……”
十爷倒是喊得山响,可八爷却是毫无响应,也就只是满脸苦涩地长出了口大气罢了,此无他,随着四爷那头的退缩与妥协,八爷原先预设下的以大闹一场来逼弘晴收手的计划早已没了实现之kěnéng,真要闹,只会平白将把柄往弘晴手中送,到了眼下这么个地步,八爷心中只剩下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懊恼与悲哀,而今已不是他放不放过弘晴,而是须得担心弘晴会不会放过他八爷了的。
“八哥……”
这一见八爷半晌没个反应,十爷可就不免有些急了,张口一呼,便待再次进言上一番,只是话尚未说完,就见屏风处人影一闪,赫然是侍候在办公室外的侍卫统领疾步行了进来,到了嘴边的咆哮之辞不得不就此生生咽了回去。
“禀王爷,仁郡王已到了衙门外,说是有要事与王爷相商。”
前来禀事的侍卫统领显然是察觉到了室内的气氛之诡异,脚步不由地便是一顿,可却不敢在八爷面前失了礼数,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抢到了文案前,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他娘的,这小狗来作甚!”
十爷素来厌烦弘晴,加之此际心情又正自不爽得很,这一听弘晴跑了来,心头的火气当即便压不住了,不管不顾地便骂了起来。
“十弟,休要妄言!”
八爷可是个要面子的人,这一听十爷在下人面前骂得如此不成体统,顿时便是一阵老大的不耐,这便没好气地喝止道。
“哼!”
被八爷这么一呵斥,十爷倒是不好再骂娘了,可脸色依旧是难看到了极点,冷哼之声里不知有着几许的不耐与心烦。
“十弟,你先回避一下,为兄自去迎了,且看那厮到底想玩些甚把戏来着。”
八爷没理会十爷的闷气,霍然起了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步,而后猛然站住了脚,牙关一咬,已是就此下了个决断。
“嗯。”
十爷虽是素来痛恨弘晴,可说到底么,对弘晴其实还真就忌惮得很,也真心不想跟弘晴面对面交锋的,此际听得八爷这般吩咐,自也就不会有甚反对之意见,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之后,便即抬脚行出了房去。
“嗯……”
十爷去后,八爷并未急着动身,而是默默地在办公室里站了片刻,而后方才长出了口大气,强自平抑了下紊乱的心情,缓步行出了办公室,不紧不慢地向衙门口处行了去。
十月的天已是有些凉了,似天安门广场这等无遮无挡之处,风自是小不到哪去,尽管已是午时,可阴天里站在风口处,却也不是件令人舒心之事,然则弘晴却显然并不在意,纵使身上的朝服被风吹得噼里啪啦作响,可脸上的笑容却依旧和煦,丝毫不因等候了多时而有甚变化,背手而立的身形始终挺拔如山一般。
“哟,贤侄来了,呵呵,为叔有失远迎,海涵,海涵。”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中,八爷已是领着一大群刑部官员从衙门里行了出来,隔着大老远,便已是笑容满面地招呼了一嗓子。
“小侄见过八叔!”
这一见八爷已到,弘晴自不能在此等场合下失了礼数,忙抢上前几步,很是恭谦地躬身行礼问了安。
“贤侄莫要客气,来,内里叙话去。”
不等弘晴将礼数尽完,八爷已是几个大步抢到了近前,很是客气地伸手扶住了弘晴的胳膊,和煦无比地便发出了邀请。
“八叔,您先请。”
八爷要玩客套,弘晴自是乐得奉陪,同样是和煦地笑着,一摆手,恭谦地示意八爷先行一步。
“好,好,好,来,一道罢。”
八爷心中牵挂着事儿,自是无心在衙门外跟弘晴寒暄个没完,也就只是笑呵呵地道了几声好,便即转身向衙门里行了去,弘晴见状,笑了笑,也没再多言,缓步便跟了上去,落后八爷半步,叔侄俩一路随意说笑着便进了八爷的办公室,自有侍卫们紧赶着奉上了新沏hǎode香茶,又尽皆退出了房去,只留叔侄俩单独在内。
“晴儿这几日可都还忙罢?”
八爷虽是心急着探探弘晴的底,可也知晓弘晴素来难缠得很,自不肯轻易表露出这等意图,而是摆出了副拉家常的架势,一派不经意状地寒暄了一句道。
“不瞒八叔,小侄也就是瞎忙罢了,让八叔见笑了。”
弘晴此际胜券在握,自是不介意跟八爷扯淡上一番,不就是兜圈子比耐性么,弘晴还真就没怕过谁的。
“贤侄过谦了,过谦了,呵呵,此番差使都办得如何了?可有甚须得为叔帮衬的,若有,只管直言,为叔定当不令贤侄失望便是了。”
这一听弘晴满口尽是瞎应付,八爷便知跟弘晴绕弯子怕是没半点的效用,既如此,倒不若打开天窗说亮话来的好,一念及此,八爷也就不再多废话,笑呵呵地便转入了正题。
“八叔如此盛情,小侄先行谢过了,呵,不瞒八叔,小侄今儿个来,还真是有一事须得八叔帮衬的。”
八爷既是要帮衬,弘晴自是乐得打蛇随棍上,笑呵呵地便开口谢了一句道。
“哦?贤侄但说无妨,为叔听着呢。”
八爷怕的只是弘晴不管不顾地大闹上一场,可这一听弘晴的话里似乎有着妥协的意味在内,精神当即便是一振,没旁的,四爷那头既是已被弘晴摆平了去,八爷便已是没了再斗下去的勇气与本钱,此际只求一个全身而退罢了,倘若能付出些许代价摆平此事的话,八爷自无不乐意之理,当然了,若是太过苛刻的城下之盟,八爷也不打算真应将下来,左右他早已没了走正途上位的kěnéng性,破罐子破摔也不失为应对之法。
“好叫八叔得知,小侄这些日子可都泡在了兵部,忙忙乎乎了几日下来,倒也有了些所得,呵,不查不zhidào,这一查还真就吓了一大跳,您猜怎地?嘿,兵部武库里居然少了五门炮,两重三轻,还有炮弹若干,这可是件大事来着,小侄实不敢擅专啊,正思忖着是否该先禀明了皇玛法之后再往下查了去,八叔,您看呢?”
八爷尽自作出一派无事人的轻松状,可以弘晴之精明,又怎会看不出八爷心底里的虚之所在,这一开口之下,奔着八爷心头最软之处便去了。
“哦?竟有此事?这怕是不能罢?”
八爷担心的就是弘晴死揪着武库一事不放,没旁的,借报废名义调换出来的火炮正是在八爷的手中,那是打算用于将来某一时刻的底牌,其间所做的手脚已经算是很利索了,可真要查的话,却是难逃有心人的顺藤摸瓜,而今,弘晴既是敢公然提起,想必已是掌握到了明显的,自由不得八爷不为之心情紧张的,要zhidào这可是谋逆大罪,一旦揭破了去,就算八爷身为亲王,也断难逃过一劫的,一念及此,八爷的额头上立马便见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