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大人以为当如何分配才是?”
额满顺的问话一出,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此言一出,便意味着局势已然被弘晴所主导,接下来的戏码自也就好演了的,不过么,弘晴却是没打算就此揭开底牌,而是笑呵呵地反问了一句道。
“这……,呵呵,晴贝勒海涵,此非老朽可言之事,还是请晴贝勒定夺,老朽等听着便好。”
额满顺乃老奸巨猾之辈,自是不傻,尽管心中很想将这剩下的五成半利润都往自家口袋里捞了去,然则想归想,说却是不能说出口来的,当然了,要他发扬风格,将利益让与旁人,也同样没半点的kěnéng,真要是就此接过了弘晴这么个话题,不啻于接过了个烫手的山芋,这等蠢事,额满顺理所当然地不会去干,略一愣神之下,便即玩起了太极推手。
“嗯,诸公对此事都有些甚想头,不妨都说出来好了,集思广益么,都说说看罢。”
论起玩太极推手,弘晴可是行家中的行家,自然不会被额满顺的恭维话所蒙蔽,也就只是淡然地一笑,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头,满不在乎地将wènti踢给了那帮子眼珠子发绿的都统们。
得,弘晴这话一出,满厅堂里的喘息之声顿时便大起了,一众都统们尽管都没急着开口,可一个个气息却都已是喘得急促了起来,没旁的,利益动人心啊,若是蛋糕小,大家伙倒是能礼让一下的,若是足够大,大家伙倒也能依照事先约定hǎode默契办了去,可这么不大不小的五成半之利却是有些个不好拿捏了,就没谁不想往自个儿口袋里多捞上一些的,只是想归想,能不能办得到却是另一回事儿,个中的博弈必然惨烈无比,大家伙都是明白人,自是都不太想去当那个出头之鸟,于是乎,厅堂里就这么诡异地冷了场。
嗯哼,都很沉得住气么,那好啊,爷还就真不信了!
厅堂里这么一冷场便是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愣是无一人出头分说,而弘晴却也不急,笑眯眯地端着茶碗,细细地品着茶,就宛若无事人一般,心里头笃定得很,他可不相信八旗会是铁板一块,终归会有人忍不住冒出头来,真到那时,可就有好戏看了。
“启禀晴贝勒,末将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沉默复沉默,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一派死寂中,终于有人试探着问出了句话来,这人正是汉军镶黄旗都统赵宏业。
“赵都统有话只管直说,本贝勒听着呢。”
听得响动,弘晴循声便望了过去,这一见冒出头来的是已故大将赵良栋之三子、兵部尚书赵宏灿之弟赵宏业,心下里已是了然无比,但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和煦地回了一句道。
“谢晴贝勒恩典,末将以为此番八旗商号之成立乃我八旗之大事也,实是圣上无双之恩泽,也是晴贝勒您之体恤,末将等自当铭记在心,永不敢忘焉,只是说到分配,末将却有些疑惑在心,且不知晴贝勒以为当以公平为贵,还是以亲疏为贵哉?”
赵宏业能耐与官运虽远不及其父,也比不上其两位兄长(赵良栋长子赵弘灿现任兵部尚书,而次子赵宏燮去岁方才晋升为直隶总督),可毕竟是家学渊源,文武两道都还过得去,此际一番文绉绉的话说将下来,还真有那么些儒将之风度。
呵,这老小子给咱下套呢,有意思!
赵宏业这一问看似寻常,可实际上内里却是别有埋伏,不为别的,只因八旗中汉八旗的地位最低,可论及人数却是最多此际的满八旗不过八十余万人丁而已,蒙八旗也仅有二十余万罢了,可汉军旗却足足有一百一十万之巨,若是按正常分配程序,汉军旗只有喝汤的份儿,肉是断然没得吃的,而若是按公平原则来分么,汉军旗无疑就要占了大便宜了,赵宏业显然打的便是这么个小算盘,此一条,以弘晴的智商自是一听便知个中之蹊跷。
“嗯,赵大人问得好,此事确是须得慎重些才是,不知赵大人以为何者更可取呢?”
听明白归听明白了,可弘晴却是没打算往坑里跳,一派慎重其事地沉吟了片刻之后,轻巧地一句话便又将皮球踢回了赵宏业的脚下。
“这个……,晴贝勒明鉴,自古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说的便是公允二字,还请晴贝勒明断则个。”
同为八旗都统,汉军旗八人总是被乒的对象,往日里就没少受鸟气,赵宏业可是早就受够了的,此番索性豁出去了,这便一咬牙,给出了选择之结果。
“赵大人所言甚是,此事确须的公允才是!”
“说得好!”
“bucuo,赵大人所言,末将举双手赞成!”
……
赵宏业这话一出,一众汉军旗都统们可就全都来了劲,齐齐高声附和不已,击节叫好声响成了一片,显见这些个都统们事先是有过默契的。
“哈哈哈……,好,好一个公允,嗯,好,那一切就按着旗规来好了,如此方可确保公允不偏么。”
汉军旗都统们这么一嚷嚷,满八旗的都统们可就坐不住了,彼此间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之后,就见正白旗都统泰明阿哈哈大笑地开了口,只一句话,便已将汉八旗都统们的意思彻底歪曲得不成样子了。
“嗯,老泰这话有理,就这么办了!”
“说得好,办事么,终归是须得循章的,若不然,成何体统!”
“bucuo,bucuo,按章办事,好,甚好!”
……
有了泰明阿这么一打岔,满八旗都统们自是都不甘落后,也哄闹着叫起了好来,与汉八旗都统们显然是针尖对麦芒地干上了,唯有蒙八旗的都统们尽皆默不作声,不为别的,只因无论怎么算,蒙八旗人手都是最少的一部,地位又不是最高,就算争,也争不到太多的好处,自是乐得坐看满汉之争究竟该当如何个了局。
“够了,都胡闹个甚!”
满汉八旗都统们越吵越凶,到了末了,竟是有了当场武斗之趋势,而弘晴却浑然不管,任由众人吵得个不可开交,眼瞅着情形不对,额满顺可就沉不住气了,猛地一拍几子,高声断喝了一嗓子,总算是将众人的火爆吵闹给镇压了下来。
嗯哼,这老儿威望不小么,有点意思了!
弘晴虽是没理会满汉都统们的吵闹,只是一味低头品着茶,宛若浑然不在意似的,可实际上所有人的表现他都看在了眼中,此际一见额满顺发飙之下,满堂哄乱竟就此平息了下来,心中立马便是一动,但却并未有旁的表示,依旧是慢条斯理地低头品茶不已。
“晴贝勒,这帮混账行子一时忘形,叫您见笑了。”
额满顺怒目环视了一下一众面红耳赤的都统们,恨恨地咬了咬牙,但却并未再发作下去,而是深吸了口气,朝着弘晴拱了拱手,一脸赫然之色地致意了一句道。
“无妨,有争议是好事么,俗话说得好,理不辩不明,事不论不清,诸公都是为了公事,有甚不同意见,皆可畅所欲言,本贝勒都听着呢。”
弘晴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茶碗往几子上一搁,而后摆了摆手,很是大度地原谅了众人的失礼行为,不禁如此,话语里还隐约透着股鼓励之意味。
“晴贝勒真乃大度之人也,老朽感佩不已啊,呵呵,只是争执一多,这事怕是不好议将下去了,不若就由晴贝勒给出个章程来,老朽等也好有个遵循之道罢,还请晴贝勒不吝赐教。”
额满顺乃宦海老手了,到了此际,又怎会看不出弘晴这就是有意在挑动八旗内斗,心下里自是不爽得很,奈何弘晴的身份摆在那儿,却不是他额满顺可以轻易得罪了去的,没奈何,也就只能是再次出言请求道。
“这怕是不好罢,本贝勒来前,皇玛法可是有过交待的,说是八旗之事还须得八旗自身解决了方妥,若是稍有行差踏错,后果须不是耍的,本贝勒可当不起此责啊,额大人还是莫要为难本贝勒好了。”
这帮子八旗都统可都是老油子了,老爷子的旨意到了此处,都不见得一准好使,都统衙门阳奉阴违的事可是干了不老少,若没有这帮老滑头们的背后怂恿,当初的**********又怎kěnéng闹得如此之大,弘晴可不打算跟这帮子老滑头们打嘴皮子官司的,自是乐得让他们接着去内斗个不休,正因为此,面对着额满顺满是期盼的双眼,弘晴毫无责任感地便将烫手的山芋又丢了回去。
“晴贝勒过谦了,满朝皆知您大才无双,想必对八旗商号已是有了定见的,断不致有甚偏颇之kěnéng,还请晴贝勒明示行止,我等也好照准行了去。”
眼瞅着弘晴尽在那儿打太极拳,额满顺额头上顿时便涌起了无数的黑线,却也拿弘晴没辙,无奈之下,也只好一边飞快地朝着泰明阿使了个眼神,一边满脸诚恳之意地表态了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