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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那个人,中秋节刚过不就,残月还在天边挂着。家家户户都在团圆,风家也不例外。

那天风漾在历练,大年夜也不能回家,整个风家也就只有他大年夜还在外面晃悠了。

只是迷了路,又和大部队走散了,小少爷从来都是盛气凌人的。这一会的事情断断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气愤的跺了跺脚,小小年纪,桃花眼却已经潋滟风情。

各家都在阖家美满的共度佳节,张灯结彩的。

家家户户欢声笑语,唯独,那个站在路边,仿佛要到哪里去,却又不知道到底还有那里能去的小团子。

不显孤独寂寞,唯有格格不入。

他一转头,偶然间发现一个孩子。原本也没好大的年纪,想着家教老师说的,帮助弱小。他便走了过去,想着会不会吓着人家。

脑海里浮现出父亲那温柔的笑容,于是他也试着照搬过来用用,是温柔的蹲下身子,露出温和的笑意:“怎么了?小朋友,迷路了?”

突然传过来的声音,仿佛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很渺茫。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在那一瞬间却一下子就把他快要被世间百态冻死的心,拉了回来。

那个孩子呆呆的点点头,仿佛已经不再去看是谁来了。

身上很单薄,破破烂烂的没几块好布,甚至可以说是伤痕累累,细细小小的伤口遍布了全身,小脸上都是青青紫紫的,都没有看风九离一眼,本该是天真的年纪,却已经眼神空洞。

风漾突然脸色变了一下,把身上的棉袄脱下来,递给那孩子:“呐穿上吧。”

那小孩没动,像是被冻得失去知觉了,又像是不相信他会帮助他。

安已确实没有去接,因为之前在他还相信的时候。

那些经历已经让他看透了,这个小孩子过来的时候他有想起了一些画面。

那个小男孩“很小,真的很小,就蹲在墙角,不哭不闹,满身伤痕累累,稀碎的血迹如同烟花一般在他本就单薄的衣衫上散开。

身子在寒风凛冽中瑟瑟发抖,表情不是别的孩子那般鲜活,是死一般的寂静。

“哈哈哈……你们快看,那个傻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对啊,我们作弄他一下?”

“傻子傻子傻子!傻子傻子傻子!哈哈哈哈哈……真的是个傻子啊。”

一群如他年纪一般大的孩子,有些大一些,尽数围着小男孩拉着手,围成一个圈欢乐的叫喊着。

小孩子总是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们的嘲笑是直接有快速的,讨厌一个人没有理由。

安已没有动静,他已经知道反抗只能让他们更起劲,他们累了就会走的。

所以那群孩子再怎么样,安已都左耳进右耳出,不予理会。

也许是觉得太安静了不好玩,那群孩子,渐渐地停下来。最小的那个竟然哭了,嘤嘤嘤的指着安已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子,抽泣着说道:“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小孩子啊……

喜怒哀乐就是这样毫无常理,有的人就是愿意哄。

其中年纪大的那一个安慰了以后没有效果,不由的生气,但这方都是他的小伙伴,他当然不可能对他们生气。

只能转头一脚就提到了安已的身上,凶神恶煞的,怒气冲冲的对着安已身上就是一脚:“你看你把妹妹弄哭了!可恶,真讨厌!”

小孩子嘛,一个孩子王一上,一个人的带头,其他人立马跟上。

嘴里怒骂不止,脚手拳打脚踢,那样子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

从来不知轻重的都是孩子,踢到哪里也不管,打到鼻青脸肿也不管。

安已蜷缩在地上,早就没了力气反抗,一双眼睛里面,只有破碎,破碎到再也粘和不起的碎片。

生理盐水不由的被逼出,全身都很疼,之前的伤口还没好,现在又来了。

安已还很小,他眼睛里都是绝望,却在心中不听的祷告着。

神啊,神啊,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神啊!求您救救我吧!不管怎么样,就是死了也好。

死了也好啊,我不奢求什么其他的。我虔诚的祈求您,能我死了吧。

那群人打到累了,小妹妹笑了起来。

只能到安已动也不能动,呼气微弱的时候,其中一个颤抖着说道:“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吧,一动不动的。”

毕竟是孩子,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吓到了。

之前带头的那个哆哆嗦嗦的探了安已的鼻息,被吓得转头就跑了。

那个小个子也是害怕的很,瞪大了眼睛:“怎么办?要坐牢的。”

之前不哭的小妹妹又哭了,另一个人开口道:“我们搬走他吧,我不想坐牢。”

小孩子挪人那是靠拖的,力气小,一段一段的路。

安已还有点意识,被挪动全身上下的骨头错位时,他甚至觉得自己要被撕碎了。

只是喉咙干涩的他发不出声音大脑的钝痛让他不能思考。

最后他被疼醒又疼晕,然后被……扔到了小水沟旁边。

几个小孩子像解决了什么大事一样,竟然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家去了。

安已苟延残喘的活了过来,他继续祈祷,虔诚的,绝望的向那位从来不肯发出一点声音的神祈祷。

杂乱无章的声音,疼的说不出话来,安已睁不开眼睛,却在无声的诉求着:“神啊,神啊,为什么你那么偏心……为什么……死都不给我……”

安已有熬了过来,生命力顽强的他自己都不可思议。

冷,大雪纷飞的冬天安已唯一能感觉到的,除了这个世界的恶意,就是冷。

他很庆幸,自己还能感觉到什么。

这让他有种,自己终于像个活人一样,有能感觉到的东西了。

这一次,世界没有偏心。

恍惚间,有人递给他一件棉袄,他以为神明听到了,来带他脱离苦海了。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去,还没碰到,就是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

紧接着,满怀恶意的,嘲弄的声音响起:“你想要什么?你就活该被冻死,活在世界上一点意义都没有的狗杂碎!没用的垃圾!”

那声音穿透力很强,让安已甚至听见胸腔里有什么碎掉了。

是他那颗还没感受一下温暖的心,连着碎掉的肋骨。

撕心裂肺,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到现在,安已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会这样对自己。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凭什么就带着一身伤痛,惶惶度日。

凭什么!

……

“给。”风漾又把那件棉袄向前递了一下,盛气凌人的风少爷果然不太适合温柔风,他一把把小男孩按住,给他套上了一条袖子,命令的说道:“自己穿。”

安已愣了一下,那件棉袄还带着温度,有些灼热。

他黑眸闪了一些光彩,小小的奶音就传了过来:“好啊。”

他接过来,安静的自己穿,手臂和身上的伤一动就很疼。但这些温度都让他止不住的想要更多,真的是丢人。

大年夜的商店都关门了,可是这家伙脸上的伤看的风漾不太舒服。

哼了一声,才从包了掏出一张纸巾,跑到不远处的水龙头接了点水,再跑回来按着小安已的脸。

那一刻,安已楞了很久,明明很凶,却很细致的给安已擦了一遍脸。

很轻,却很凶。

他看着那张锋芒毕露的小脸,第一次的,感到自己的心里面暖了一点。

自己还活着,还有温度。

风漾把安已拉了起来,凤眸撇了他一眼,极其傲慢凌厉夹带着孩子气的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他定定的,极其认真的,冷静又麻木,眼睛里却多出了色彩:“安已。”

“哦,安已。”风漾重复了一遍,一贯的嚣张凌厉显露了出来,勾唇一笑:“我,风漾。”

他对面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同龄人伸出白皙的小手,傲慢凌厉的说道:“跟我走吧。”

安已鬼使神差,不由自主的就握了上去,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跟着风漾走了很远了。

他让自己静下来,不去想以前那些卑鄙又恶心的事。

他想这一次神明是不是终于听到了他的诉求。

在很多年后想起这一幕,他才发现,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逃不掉了。

这个人,不是救赎,是他拼尽全力也摘不掉的枷锁。

路上很冷,安已穿的很脏,带点婴儿肥的小脸也被冻的通红,这样的年纪,不喊冷也不喊累。

对别的孩子来说天方夜谭,但对安已,他知道,他哭她喊,绝对不会引来别人的怜惜。

倒是这个人……

抬起圆圆的猫眼,飞快的看过风漾一眼然后垂眸。

看着那只还被牵着的小手,他皱眉,这个大人看起来也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大人物。

竟然……

一点都不嫌弃他脏吗?

“嗯?”安已再想问题,本来就要小跑才能追上的脚步现在却是慢了下来。

风漾才发现安已的脚跛着脚,要一步一跳才能追上他,看看安已的神情。

大少爷抿唇,过了一会:“安已,我背你吧。”

安已发誓,他那一刻哭绝对是不受控制的,当滚烫的泪水滑落到地上都没有反应过来。

风漾似乎有点不耐烦,不太自在的蹲下身子,催促着:“还不快上来,要本少爷请你吗?”

安已看着那人明明很小的身子,没有穿棉袄就更小了。

猛的惊觉,棉袄给他了,他不冷吗?

风漾已经不耐烦的把安已一揽到了自己的背上,安已泪眼婆娑的愣住了,一时之间都不敢乱动。

风漾背着他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很实,安已才发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安已很轻,对风漾来说,那时候安已干瘪瘦小,还没他父亲训练时让他背的小沙包重。

就只要,安已迷迷糊糊的就被风漾带回了风家。

安已就是一个被世界憎恶的人,遇到风漾已经耗光了他一辈子的幸运。

一个小孩子在风家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会遭遇什么?

他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就是有风漾护着那又怎么样?

风漾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护着他,那时候风漾还小。

他的父亲风磬是个很温柔的人,一点都不像电视里演的那些凶巴巴的黑道大佬,默认安已留下来。

要是风漾在安已身边,那是断断不可能让安已受欺负。

反正那群孩子也就他最能打,打一顿在加一顿毒舌,他们能消停好久。

直到安已走了,那群旁系打听到了就找了一个机会把安已围了起来。

带头的那个锦衣华服,嚣张的叫人讨厌,一句话都没有,对着安已就是一顿打。

安已那张脸明明都养好了,身上也好的差不多了,看着水灵清秀的很。

这群多多少少练过的大少爷大小姐可给外面那群人不一样,实打实的,又不会把人打的太过了。

一顿毒打结束,安已那营养不良的小身板哪里受得住。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只听着那群人说道:“没有风漾,你是什么东西?一条狗命都没有你卑贱。”

后面说了什么,安已听不进去了。

是啊,没有风漾,他是什么?

自己现在的样子,到底算什么?

他从来都知道世界是不公平的,甚至就是偏心的,那些只是表面上虚伪的真理。

多少次命悬一线,多少次苟延残喘,伤痕累累满身鲜血,才能换来一线生机后。

已经让他已经彻底死心,除了自己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

光明,温柔,希望……那些美好的东西,根本都不会分一丝一点给他。除了灾祸与苦难,这个世界恶意分享任何苦难之外的东西,如果想要,那就只有……去抢。

不带感情的,穷凶极恶的,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唯有踩着同类们的尸体,才能抢来让自己活下去的一点点口粮。

安已能做的,就是穿一身最纯洁的医师服,笑眯眯的,用迷茫无辜掩饰着自己丑恶的内心。

而这一次,他想要的东西,绝对不会再傻傻的祈求瞎了眼偏心的神明。

风漾……

安已只能露出一个微笑,黑色眼眸染上了一些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