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惊愕当中,菲利普听到了夏尔对自己的工作的安排,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几乎让他感到有些错乱,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那个叫孔泽的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但是没想到按夏尔的口气,这个人居然是他的心腹,而且这个心腹将会派到自己身边来“辅佐”自己。
从他的“意见一致听你的,意见不一致就想办法一致”的话来看,这个孔泽是深得他信任的,可想而知,到时候自己想要做什么的时候,都会受到这个人的深深掣肘。
如果说这个安排让他感觉到深深地郁闷的话,那么接下来这个安排更加让他无法忍受了——夏尔居然要把自己的妹妹也指派到自己身边来!
这……简直就是荒唐!
我被当成什么了?保育员?还是家庭教师?
再说了,就算我能够答应,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啊?
难道这是他在开玩笑?可是这又不像啊?
一时间,因为心里的想法纷至沓来,菲利普张口结舌,竟然都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了,菲利普?”夏尔颇为自如地看着对方,“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行吗?”
“这……这个……”菲利普期期艾艾地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想要劝说夏尔不要做出这个不符合常理的举动,“我觉得还是有些不妥当。”
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不要让夏尔、甚至让整个特雷维尔家族蒙羞——至少他是这样给自己找理由的。
“不妥当?哪里不妥当?”夏尔马上反问。“是关于孔泽的安排,还是其他的?”
尽管明知道对面这位年轻人是自己的妹夫,但是被他打量的时候,菲利普仍旧觉得压力很大,毕竟对方可是一位帝国大臣啊。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打算否定这个还没见过面的孔泽先生了,只想要让自己别变成一个笑话。
“芙兰是你妹妹,我能体会到你对她的爱护,我也觉得我们应该爱护她……可是我觉得你这样的安排并不是最佳的爱护方式……”为了不至于触怒夏尔,菲利普有意让自己说得委婉了一些,“别忘了,她可是个大小姐,从小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更没有见识过人间险恶,更加没有实际事务的经验,如何能够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呢?再说了……以这些大小姐们的性格,恐怕她们更愿意流连在巴黎的舞会当中,而不是到处奔波,这不是上帝给这些人间珍宝们选定的生活方式,不是吗?”
和他担心的不一样,夏尔倒是并没有生气,反而微微叹了口气。
“哎,如果是一般的大小姐,恐怕确实是这样,甚至我也希望她能够这样高高兴兴地像其他人一样生活下去,可是……她不愿意。是她,主动要求去为我们,为这个家族去奔忙的。她请求了几次,我拗不过她,所以只好答应了。”
“什么?”菲利普更加惊诧了,甚至可以说有些不知所措,“这……这也太……”
他觉得这确实太过于荒唐了,他的那位堂妹居然会提出这样荒谬的要求来,然后还让自己来给她打下手?
不仅仅妹妹荒唐,就连做哥哥的也荒唐,就为了让妹妹开心,居然也就答应了?哪有……哪有这样子的?就算是宠溺也该有个限度吧。
一瞬间他甚至感觉有些哭笑不得,只觉得自己是见证了一个笑话。
不过,对方就算再怎么荒唐,他也只能认真应对,而且还要小心不要触怒对方。
“你想想她的年纪吧?她没有经验,不知道做什么为好。”菲利普努力忍住心中的荒谬感,然后以貌似正常的理由来反驳,“而且你看,她是女人,很多事情都不好做,更不好出面去交涉,甚至还有很多人一开始就不会信服她,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想其他办法来安抚她为好……”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主动加了一句,“如果你觉得这个太过于为难的话,那我来帮你劝说她吧,想来,以我长兄的身份,她应该也会听一听的……”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突然变轻了,因为这一瞬间,他发现妹夫正转过头来,然后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这视线并不是特别严厉,但是却让他心虚得厉害,音量越来越低最后干脆再也不说了。
这时候他才发觉,在这位担当大臣的妹夫看来,自己再也摆不了长兄的架子了。
“我觉得你的话不太对,菲利普。”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开口了,“她虽然年轻,但是是有经验的,因为她已经做过不少事情了,你听说过施耐德家族吗?那个做工矿企业的。”
“施耐德?”菲利普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之后,终于在夏尔的提示之下想了起来,“哦……我知道他们,怎么了?”
“我之前想办法入股了他们家的企业——当然不是以我的名义,而是以旁人的名义,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让我的人进入了他们的董事会,可以随时为他们协调工作,而这个人……就是我的妹妹。”夏尔不慌不忙地跟着对方解释着,“所以,她虽然年轻,在企业的运作和协调上面,恐怕她的经验比你还要多!她可以作为你的得力助手,而不是像你以为的那样给你添麻烦!”
因为菲利普对芙兰的那种无心的蔑视,夏尔不自然得有些生气了,讲到这里的时候,情绪有些激烈,话也讲得比较重,“另外,关于你说的另外一个问题,我承认确实有些麻烦,现在有些人秉持着无聊的成见,不乐于受到女人的指示,不过,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我让你来主持此事,难道你还不能压住所有人的口?你会这么无能吗?”
“这……”被夏尔如此训斥,菲利普感觉更加难受了,不过他发现自己好像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夏尔看上去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这么做才行。
而且,从他的言行来看,他费尽心力把自己拱出来,不仅仅是看在堂兄弟或者夏洛特的份上,更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个安排——拿自己当做挡箭牌,替他的妹妹来堵住旁人的口。
虽然让菲利普-德-特雷维尔出面有任人唯亲之嫌,但是总比芙兰-德-特雷维尔出面要好。
那么……我到底算什么啊?一个幌子,一个被利用的傻子?
他顿时就感到有些幻灭。
“如果你这么安排的话,那还不如直接让他们两个人出面不就好了?省得我当个看客。”万念俱灰之下,菲利普忍不住反抗了夏尔,“我干脆就留在巴黎,好好陪陪父亲母亲算了。”
夏尔这么说当然是为了敲打菲利普,让他明白自己现在的位置,不要再摆出“长兄”的派头来,省得到时候给芙兰添乱,可是眼见菲利普颓丧到失去信心的时候,他也只能站出来鼓鼓劲了——菲利普虽然性格有各种各样的缺陷,但是多少也是个能用的人,没必要轻易就气跑了。
再说了,如果真把菲利普折腾到了这个程度,他对妻子对岳父大人都不好交代,
“别这么不高兴,菲利普。你当然是主导人物,你的家世你的能力,都是超出于平常人的,只要你认真去做,当然能把事情做好,而且会让人人称赞。”他放缓了语气,帮着菲利普鼓劲,“但是,有过去的教训在,你肯定不希望之前的事情再重演一遍了吧?你需要有靠得住的人辅佐你,而我给你挑选的人,不正是最靠得住的人吗?想想吧,你是特雷维尔公爵的继承人,谁敢不把你放在眼里?”
眼见菲利普微微有些意动,他继续谆谆善诱,“而且,你现在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你的前途,你的声誉,都需要一次成功的履历来洗清,不管用什么方式。我不怕你笑话,就明白告诉你吧,我认为现在你面临的是最好的翻身机会,只要事情妥帖办好的话,我就会全力支持你,陛下就会表彰你,到时候你之前的那些麻烦事,还能算是麻烦吗?难道你想放过这样的机会吗?如果你真要放弃的话,好,我也绝对不会阻拦你,我还有备用的计划,我是总能达到目的的。这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之后,他直勾勾地盯着菲利普,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在夏尔的劝告之下,菲利普渐渐地恢复了清醒,理智告诉他夏尔说得很对,他现在急需翻身的机会,需要洗刷名声谋求更好的前途,而妹夫现在给的也确实是最好的机会,如果他真的放弃的话,恐怕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再说了,有这样的资源可以利用,为什么不利用呢?
顶多不过是被某些人耻笑为傀儡罢了……到了现在这个年纪,还用得着顾忌什么名声?
菲利普现在终于已经想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既然要服软,那就干脆把姿态做足吧,这下你该高兴了吧!
最后,带着一种决绝,他重新抬起头来,对上了妹夫的视线,“夏尔……好吧,我想明白了,你确实给了我机会,我也不应该辜负你的好意,浪费这样的机会。所以我会按你说的去做的,做什么都好,而且我很高兴你的妹妹能够帮助我,我会优先听取她的建议的,希望她的经验能够让我更好地为国效劳……”
“我深信如此。”夏尔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菲利普,我一直说你是聪明人,你果然能够识大体。请放心,我之前从未亏待过我的人,以后也不会。”
尽管夏尔并没有特别的折磨别人的爱好,但是特雷维尔公爵的长支继承人向自己全面投降的样子,仍旧让他心里畅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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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时候,远在百里之外的巴黎,也有一个角落,被沐浴在了这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当中。在夏尔曾经长大的庭院当中,他的儿子克洛维斯正跌跌撞撞地在庭中漫步着。
他在不知不觉当中成为了视线的焦点,特雷维尔侯爵还有他的姨母都在紧张而又兴奋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什么歌剧的明星一样。
最近因为夏洛特再次怀孕需要静养,所以在特雷维尔元帅提议下,克洛维斯干脆就被放到了元帅的府上寄养,虽然家里其实不缺人,但是夏尔为了让老人高兴也就同意了,于是最近这些时间,克洛维斯一直都是在芙兰的照看下生活。
芙兰也乐此不疲地带着他到处走,视若珍宝,完全没有因为他的母亲而对他有所芥蒂。
而特雷维尔元帅也在繁忙的公事之余经常抽出时间来逗弄自己的曾孙,追抚往昔。
最近一段时间,他越来越忙碌了,几乎每天都要接见一些高级军官、出席重要的会议,尽管对他的年纪来说这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但是他还是以充沛的精力应付了这些差事——仿佛就像更加年轻了一样。
现在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宝贝儿,而他却浑然不觉,他的步态蹒跚而又可笑,因为对四周充满了好奇所以到处张望,有时候甚至还发出不连贯的词语和怪调,穿得像个洋娃娃的孩子这充满了童趣的样子,逗得旁边的人们一阵大笑。
“诶,小家伙,过来!”这时候,老人对克洛维斯喊。
孩子茫然地看向了曾祖父,然后骤然一顿小跑,似乎是想要投入老人的怀抱。
“喂,小心啊!”眼见他马上要摔倒了,芙兰马上走到了他的旁边,小心翼翼地扶住了自己的侄子。
然后,她蹲了下来,然后用脸蹭了蹭这个小不点,逗得他咯咯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里面充满了幸福感,甚至可以说,有某种母性,显然对这个小侄子宠爱得很。
“好啦,让我抱抱他吧,”老人走了过来,然后不无嫉妒地说,“整天都是你在陪他,倒让我抱抱他啊。”
“以后我会有同样可爱的孩子的,爷爷。”芙兰满面笑容地着爷爷,像是在撒娇一样,“所以我总该早点做些练习呀?”
这个回答,瞬间就让老人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他动了动嘴,似乎想要训斥,也像是想要劝说什么,但是最后,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要是能洗干净你脑子就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