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皱眉,又来了。之前福王就提过把工程交给瑾融,他这是嫌工程造价低了很多,差事不够肥吧?
“轨道运输是个大工程,不是民间小打小闹的几十里路程。瑾融没做过工事,只怕他没经验承担这么大的工程。”
福王似乎也觉得不妥,想了想,又说道:“父皇说的是,要不这样,六哥和齐家的营造行只管铺设轨道,轨道、枕木和各种辅助零件由工部提供,咱们只管照着路程长度领用材料,把轨道组装铺设出来就行。”
皇帝再把福王打量一番,所有材料都做成成品,直接运抵铺设工地,那么,这铺设的活儿就很简单了,工程里面也就没有伸手的机会。而制作轨道、枕木和零配件,加上做防腐处理,要经过多道工序,自然容易钻空子。
这种大工程所用轨道材料,只怕也只有工部的组织能力才能做下来。问题就在于,福王虽然私心很重,可这个提议却不差。
皇帝脸色阴沉,却让人把禹王宣进来。
瑾融进来御书房,给皇帝见礼之后,听皇帝说,要把铺设木质轨道的任务交到他的手上,而且,仅仅是把已经成型的轨道和各种材料组装铺设即可,别的一概不用管。
然后,皇帝把改用他领这个差事的理由说了一遍。
瑾融没有立即答应,只认真的把福王和王贤挨个儿看了好几遍,才无可不可的应了一声,“哦,儿臣这就回去找人商议。”
皇帝听着这种回应,不由得皱了眉头,“什么叫找人商议?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先计划一下,年后就去工部、户部接洽材料和民夫事务,务必保证明年按原计划开工。”
瑾融再次瞟了福王一眼,说道:“是,儿臣这不是应了吗?父皇还是多督促二哥和七弟,把民夫和材料准备妥当才好。那些才是大头,尤其是铺设轨道的材料,需要很多工匠人手和多道工序,麻烦的很呢。”
福王脸色沉了沉,把视线转开,装作没听见瑾融的话。
皇帝见瑾融脸色不好,心中也有些歉疚。老六是没怎么给朝廷出过力,可他也的确没伸手贪墨朝廷的银钱。这首次领实务差事,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难为他还没推诿。
…………
齐家给朝廷交了差事,就安排手下的人歇工了,城北的广厦营造已经上门板关门,而安国公府又不方便过去。
所以,瑾融和江一凡商议事情就只能来齐家。
事情倒也不用避着人,齐家的下人上茶的上茶,端火盆的火盆,期间,弘知和侍雨还上手帮忙。一时间,原本冷清的会客厅立时就热闹起来。
瑾融把来意告诉齐友年,然后说道:“老爷子觉得能否揽下这个工程?”
瑾融没想到皇帝会把铺设轨道的差事交给他。若是当下硬要推拒,想来也行。
可是,一来,瑾融不愿惹皇帝不高兴。再一个,齐家营造行明年不一定能揽到大活儿,先把这个大工程做下来也不错,和官府合作过的营造行,也算在京城的营造业有了根基。
至于齐家是不是能做下来,瑾融却是礼节性的多问一句而已。其实,这种担忧完全不在瑾融的考虑范围内。
齐友年虽然年纪大了,但他真是个人物,只不过早年际遇不好,有本事也没地方发挥。而且,在瑾融看来,齐家还有叶欣颜,齐友年加上叶欣颜,大约就没有齐家做不下来的工程。
齐友年略作沉吟,说道:“我只能领工做事,多大的工程倒是无所谓。只是,你们两位知不知道阿桥明年就不在齐家做事了?若是施工地距离京城太远的话,只怕叶子也不能时时看视工程。”
齐友年虽然觉得这个工程他能做,可也得问清楚了。他终究年纪大了,万一王爷有这个担心,再知道齐家营造行没了汪桥,叶子又不能时时看顾,王爷不放心呢?
瑾融笑道:“今年不远。这次修建的是津州到鄂州的轨道,今年修津州这一半,剩下的一半明年修,我觉得地方还行。今年老爷子和叶子辛苦一点,把人手带出来。明年工程若是还交给我,老爷子只管派手下做事就好,我府上那几个小吏可以全程督管。”
齐友年说道:“只要王爷信得过小老儿,小老儿就一定不让王爷失望,交给我就好。更何况,咱家还有叶子辅助,王爷更是不用担心。”
齐友年说着,又问瑾融道:“这么说,王爷知道阿桥要回乡了?”
瑾融含糊应道:“知道一点儿。”
江一凡笑问道:“广厦营造已经歇工了吧?不知阿桥和汪家伯母可说过,什么时候启程?”
齐友年把瑾融和江一凡两人看了一遍,这两人明知道汪桥在家,和他商量营造行的事情时,没见到身为齐家大管事的汪桥,丝毫不觉奇怪,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声。要知道,他们两人和汪桥很熟识的。
就算江一凡知道汪桥打算回乡,可他知道的不多、不确定啊,起码他应该不知道赵氏在外面听了别人的话,心忧之下病了吧?
齐友年看着微笑的江一凡,心里更拿不准他们是怎么回事,只回答江一凡的问话:“阿桥原本打算正月初十就启程,可是,赵氏昨日不舒服,早上才请了郎中,开了几付药。看情况吧,若是年后能好些,就照原计划走。若是没好利索,就多住些日子。”
江一凡也不问怎么就不舒服,只点头道:“是呢,京城到合州虽然不像豫远郡那么远,可也不近。汪家伯母妇道人家,又有了些年纪,一定要好的爽利了才好上路。若是能多住些时日最好,能等到周大人一家来京城,把事情和周家说清楚。”
瑾融也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很随意的点头附和。
齐友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赵氏闹事情,逼得汪桥要放弃前程,回老家混日子。江一凡当日的表现就很奇怪,不但没多做挽留,而且还怂恿汪桥马上对齐家说不在齐家做事了。
瑾融也一样,他一向很看好汪桥,甚至曾经想把汪桥安排在工部当个小吏。而这时,竟然一句不问,好像汪桥完全就是个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这两人一向和汪桥关系不错,现在这种态度,完全就不是他们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