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收回看向瑾融的嫌弃目光,对韩延回说道:“回去把木制轨道的试用文书,给太子和福王各抄一份,让他们看看。”
“禹王这里,既然要避嫌……”皇帝顿了顿,斜了瑾融一眼,继续道,“他那里就不用抄文书了。”
瑾融心里刚一松,就听皇帝继续说道:“这个试用文书本就是禹王呈上来的,禹王跟着韩相,一并把木质轨道的启用章程商议出来。”
“我,”瑾融连忙开口,“那个,儿臣,虽然木质轨道是为了乳酪生意,可是铺设木质轨道的时候,儿臣不在清河村,对于工程并不了解。”
“好了,散了吧。”皇帝看都没看瑾融一眼,都没听他说完,起身走了。
瑾融徒然把视线从皇帝消失的方向收回来,看向大哥和七弟时,收到两人阴冷嫉恨的视线。
…………
福王从朝堂上退下,回到日常在工部办公的前堂,随手把阁部送过来的木轨试用文书扔在案几上。
工部尚书王贤紧跟在福王身后,把迎上来的书吏挥退,吩咐前堂伺候的小厮:“端热茶上来,若是看见刘先生就让他进来,其余不相干的人未经传唤不得打扰。”
书吏和小厮见福王面上虽然没有怒气,可是那不见丝毫情绪的神色却让人胆寒,连忙应声退开,各自去做事。
贴身伺候福王两个王府小厮跟进来,伺候福王换下外面穿的皮袍,接过送进来的茶水,犹豫着,不知放在里间的书案上,还是就放在外间的案几上。
福王沉默着,自顾走到案几旁坐下,奉茶的小厮连忙把茶放在案几上,又挪了两个火盆,放在案几不远处的墙根,才悄然退下。
王贤在福王下手的椅子上坐下,看看紧拧着眉头的福王,再看看那份阁部早就抄好的木轨文书,一时无语。
不多会儿功夫,王府的幕僚刘裕照着常例,在王爷下朝时过来,看看可有什么吩咐。
刘裕一进门,就见福王坐在案几旁,紧皱眉头,似乎在沉思什么事情。王贤则坐在一旁,见他进来,眼神往福王方向示意一下,让他看福王的神色。
刘裕了然,这是朝堂上有事了。他上前给福王和王贤见礼。
“先生请坐。”福王示意刘裕坐下。
刘裕在他通常的位置坐下,扫一眼案几上一大叠厚厚的文书,试探问道:“今日上朝可是有什么事情?王爷看起来不太高兴。”
福王没吱声,王贤略略提到:“轨道运输的事情。”
刘裕诧异,“轨道能有什么事情?那条铁轨运行的不错,圣上要扩建还是要暂时停工?”
福王无意识的端起茶杯,抿了一下,对王贤说道:“你给刘先生说说。”他是真没心情重新复述朝堂上那一幕。
“圣上今日上朝是提出,要用木制轨道代替铁轨修建轨道运输工程。”王贤大略把朝堂上皇帝推行木质轨道的事情,对刘裕讲了一遍。
“木质轨道?”刘裕听皇帝手中居然有一份木质轨道的试用文书,先是一怔,随后大惊,“这么说,已经议定不用铁材了?咱们手里可是……”
他没有把话说下去。就像皇帝对儿子失望的那样,作为福王不输的刘裕,并没有第一时间想木轨代替铁轨会能让朝廷减轻负担,而是首先想到福王将会受到的损失。
木轨代替铁轨,不但会让王爷原本的计划落空,更大的问题在于,他们囤积了大量的铁矿和铁锭,都是利用去年的工程克扣下来的。
这些东西自然不在账上,是打算用在明年的轨道工程上的。
他们打算的挺好,明年依然让朝廷拨采矿和扩大工坊的银子,虚报人工器材等费用,趁机大捞一笔。
这些东西若是没有工程、不能尽快消耗掉,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置?
若是朝廷没有大的工程,这些东西可得用些时日的,若是在消耗期间被人查到,那可就不好说了。说轻了,是趁铺设轨道的机会囤积物资牟利;说重了话,就没底线了,私藏这么多铁矿、铁材,说你谋反都可以。
听到刘裕的问话,福王那愤怒的心情忽然压抑不住,瞬间迸发出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恨恨说道:“没想到老六这个混蛋如此阴险,只要一搀和上他,准没好事!他居然背着人,试用了木制轨道,把试用结果推荐给父皇。若是他早些说出来,我岂会囤积那么多东西。”
王贤补充道:“这件事太子提前知道了,还做了部署。不过,太子应该也是这几日知道的,他看起来也恼怒的很。”
刘裕顿了顿,说道“太子殿下参与阁部事务,能早一步知道不足为奇。”刘裕皱眉,“只是禹王这事情做的可就……,他是什么意思?难道过了这么多年,现在才想起来参与皇储之争?”
福王冷哼一声,心中更是烦乱。如果挣皇储之位只是老六的个人意愿还好些。可是,自从老六在外厮混了两年,再回来时,父皇待他就不一样了,这才是最麻烦的。
今日,皇帝老子看起来是没给老六好脸色,好像还有斥责的意思,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父皇和他很亲近。
不对,过去父皇待老六也亲近,只不过,他以为那是因为父皇把他当浪荡子看待,没打算对他委以重任,所以才不对他严格要求。如今则不一样,老六位列朝堂,父皇还如此待他,其用意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王贤也看出些不一样,对刘裕说道:“刘先生没见过皇上的威仪。这两年,圣上对禹王是有些不一样了。若是照此下去,禹王就是没有夺嫡的心思,只怕旁人也会依附怂恿。”
刘裕也是默然,只是,皇帝陛下此番不知是什么用意。这样子,朝堂的局势岂不是更加混乱?皇子之间的关系也会越发紧张。
“皇上带禹王不同,难道太子看不出来?太子是什么意思。”
福王冷笑一声:“他能有什么意思?任谁也看得出,他当太子的时间太长,当得脑子都坏掉了。他只顾着铁轨要被廉价的木轨代替,虽然已经提前部署,居然还能忍不住自己跳出来。看来藉由轨道运输,在钱财上伸手的人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