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友贵到家时,刘嬷嬷等三个仆妇和丫鬟已经离开,家里只剩下自家老婆子和儿子、儿媳在收拾余下事物。
说是余下事物,也不过是规整一下正屋撤下来的宴席,和那一众随从县吏、侍从用饭的桌凳碗碟等物。由于用饭的人数多,很多物件都是从邻居家借来的,收拾洗涮之后才还给人家。
家里几个孩子一直被王氏约束着,在角落里做活儿。这时客人都走了,才有时间出来,把饭菜热了,吃这顿晚来的午饭。
齐友贵再往里走两步,就无奈的看到,上房还坐着几个人。准备吃午饭的,除了自家人,还有三房所有的大人孩子。
王氏见齐友贵回来,连忙迎上去,来不及进屋,就忙不迭的问道:“咱们都不敢靠近上房,不知知县大人和你们都说些什么?”
齐友贵边走边说:“咱们哪里能和大人、士绅说上话,能说上话也就是老二和叶子两人。老二的那个结义兄弟也不是等闲之辈,应对知县大人问话,很是镇定从容,不像咱们庄户人那样局促不安。”
齐友贵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进上房堂屋。
齐友荣一听大哥提及章五四,立即恼火,说道:“大哥怎么容得那个蛮人进咱家来,他可是和你兄弟我动过手的,你忘了?你当下就应该把他踢出去!”
“那是人家知县老爷招来问话的,我能说了算?”齐友贵瞪了他一眼,一边脱鞋上炕,一边说道:“你要是消停一点,哪里会有那许多事情。嘴怎么就那么欠呢?少说几句不中听的话会死吗?”
宋氏见齐友贵上炕,连忙从炕边溜下来,顺着齐友贵的话埋怨道:“就是呢,本来咱们和二哥一家处的好,结果让我家老头子这么一闹,硬是闹得不能来往了。大哥给二哥那里说说,咱们还是亲兄弟,自有别人没有的血脉情分,不要因为些许小事伤了自家亲人的和气。”
人家二房的人如今见了他们一家人,那就是不认识的态度。加上他家又多了那几个大户人家的冷脸奴仆,他们就是想往上贴,都没机会了。
齐友贵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我没说过?友荣、还有你家这几口子,哪个像是要和人家好好相处的样子?友荣就不用说了,每次聚在一起,不说说老二不孝、不给父母养老送终,就过不去似得。还有你家这两个儿子、媳妇,”
齐友贵恼火的逐一看过三房两对儿子、媳妇,继续说道,“人前人后的编排二房的诸多不是,更是笑话叶子,说叶子整日混在一群男子中间,不守妇道、不做好事……”
齐友贵不解恨的用手指点点三房几个,“村里的闲妇多得是,也嘴碎的很。你们以为二房一家都是傻子,不知道你们说些什么?人家是懒得理你。”
侍立在地上的张氏还不服气的辩解:“人常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家叶子若是做事规矩,干嘛怕人家说道?”
王氏端着一盆菜迈进门,冷笑道:“人还说,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呢。你家和大房、二房是血脉至亲,连血脉至亲都当先说叶子不守妇道,原本不信的人以为你知道内情,也会凭白相信几分。
人家不理你家就对了,起码会有人心里会多打个转,想着是不是因为你两家相处不好,你们挟私报复,才说的瞎话。若是你家都这样说道叶子了,二房还你家好来好往,岂不坐实了叶子的罪名?”
宋氏张了张嘴,没说出半句辩解的话来。
齐友荣那个没心没肺的,探着头的看王氏端上来的菜,流着哈喇子的说道:“我半晌午就见老二家那个眼生的婆子领着一辆车过来,往下卸了不少好吃食,都是咱们农人过节也舍不得买的菜蔬肉食。”
看过菜盆子,又对王氏说道:“大嫂,咱们可是一家人,你可不能藏私啊。我是眼睁睁看着那许多东西卸下来的,好多的吃食呢,那些人怎么能吃得了。”
对上这样的齐友荣,王氏也是无奈:“让弟妹去厨房看着,只要是今天剩下的吃食,你家都拿走一半。”
徐氏和韩氏、梅子,正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桌。
张氏听王氏那说法,立即拦住要动筷子的齐友荣,对宋氏说道:“娘,咱家还有许多营生没做。要不咱们把吃食分回家去,快一些吃过饭,也好赶早做事。”
宋氏看起来对自家儿媳的提议很动心。
王氏面露不屑,这是觉着大房人多,怕她家吃亏吧。
齐友荣却开口说道:“不行,我还得问问,知县大人有没有许大哥和老二家什么好处呢。先问了再说。”
王氏不耐烦的说道:“到底怎么着,拿个准主意出来。我一家人从早上忙到现在,水米还没打牙呢。”
“就在大哥家吃。”齐友荣做了决定,转过来呵斥宋氏道:“你个蠢婆娘,也不知道每天转的什么鬼心思。大哥大嫂会让咱家吃亏吗?”
看人家齐友荣这话说的,也不是事事都糊涂吧。
王氏一下子笑了,对张氏说道:“栋子媳妇,我家孩子虽然多,但大多在外面做事,在家的没几个。侄儿媳妇不用挂心饭不够吃。”
宋氏和张氏都脸色不好看,大房就因为和二房处的好,现在才有了这么多好处,更有四个孩子都在县城做事赚银子。
庞氏则一贯的事不关己、不做声的态度,只抱着自己儿子,准备随时下筷子,给自己儿子饱饱的吃顿好的。
两个老爷子,和各家的两个儿子在炕上就坐。齐友贵虽然陪着瑾融等人坐足了一顿饭的时间,却没吃下去多少东西。他首先动了筷子。
地上摆的桌子旁是王氏、宋氏,和两家的儿媳和孩子们团团坐着,也开始动筷子吃饭。
齐友贵在齐友荣一连声的追问下,把江一凡和瑾融前前后后说的话,简略复述一遍。
齐友荣一边吃饭,一边哀叹这么好的饭菜,没有小酒助兴不够完美,还拉不下一脸遗憾的说道:“容六爷和知县大人既然和老二家亲近,怎么就不许诺些好处出来,这么好的机会,却只赚了顿好饭,着实的浪费了机会。”
齐友贵没好气的说道:“你那眼皮子浅的,能看到什么好处?不说叶子应答江大人和容六爷时,丝毫不落下风。就江大人在外面说的那些话,等闲谁还敢找你二哥家的不是?这样的好处已经足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