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阁下手下留情,哎……老夫自愧不如啊。”半响之后,那老者的身影慢慢出现在一根树枝上,花白的胡子上,都是血渍,脸色灰败,看起来伤得很重。
“霍老的实力,在东离国,已经是数一数二了。”那金袍青年慢慢开口,出乎意料的是,他声音竟十分的柔和。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阵春风忽然吹拂在你的脸上,让你忽然之间觉得精神都被抚慰了。
明明是绝对压迫那老者的实力,可他却没有流露出半点儿高傲不屑的姿态,让人就算死在他手下,也觉得是心甘情愿的。
这种人,太可怕了吧!
那被称为霍老的老者叹息了一声,竟然露出几分羞赧,“在阁下手下,老夫不过蝼蚁一样啊!”
金袍青年笑了一声,道:“霍老自谦了,这次比试请不要放在心上。”
真是一位让人忍不住倾心的贵公子啊!
霍老擦着嘴角的血渍,自知十辈子都不可能是这位青年的对手,也就停止了自怨自艾,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能认识这位阁下已经算是三生有幸了,这些年靠着他,自己的实力也增长十分迅速。
因此,万万不可让他生出厌恶的情绪来,霍老还是知道见好就收。
“老夫甘拜下风啊,哈哈哈——”笑声顿了顿,霍老问:“阁下说过,这次来是为了那位突然出现在东离国的玄级高手?”
“没错,听说有玄级高手出现在东离国,因此我便来看看,霍老可有什么消息?”那位青年温和地问。
霍老忙说:“见过那位高手的人是镇东侯府的世子爷身边一个护卫,只可惜,他将这消息告诉世子爷之后,就因为重伤无法医治而亡了。”
“镇东侯?”那位青年微微沉吟,“那位高手为何会挑上镇东侯府呢?”
“此时我已经在打听了,只是世子爷在见了玄级召唤师的云纹之后,竟吓得大病一场,至今都没有恢复。”霍老有些惋惜地说,“不然,倒可以问问他原因。”
“如此,那就有劳霍老了。”金袍青年说着,衣袖轻轻一动,一个绿色的翡翠瓶便轻轻落在霍老手中。
霍老一看瓶子,顿时大喜:“多谢阁下了!”
“这一次云霜不小心伤了霍老,实在抱歉得很。”金袍青年笑着说,“天色已晚,霍老请回去养伤,有关于那位玄级高手的消息,请通知我。”
“一定,一定。”霍老一叠声说着,捧着翡翠瓶高兴不已地离开了。
他走了之后,那位金袍青年才慢慢转过身来,爆炸的余晖已经过去,天空中依旧一轮明亮的月亮,清冷的光辉洒下来,温柔地笼罩着他的面庞……被黄金面具遮盖的脸。
黄金面具……
萧谨微微一怔,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样光辉灿烂的面具,是某一个人的特殊标记——光耀殿圣君!
方才他自称‘云霜’,难不成,他竟然是现任的光耀殿圣君——宋云霜?!
那刚刚他和那霍老讨论的玄级高手,岂不是她?
萧谨冷笑,是上一次帮魏子遥的时候不小心泄露了身份,她只是想威慑一下那些心存不轨的人,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看来,卡尔塔大陆真的是平静了太久啊!
一位玄级高手,竟然同时引来了修罗城的王者楼越和光耀殿圣君宋云霜!
萧谨完全隐藏了气息,看着那宋云霜在月下站了一会儿,身影便慢慢消失不见。
早就听说宋云霜以结界能力闻名天下,现在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啊!
“嘿嘿,宋云霜啊,真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男子呢。”
身后忽然有不怀好意的笑声响起来,不用回头看,听听这声音也知道是谁了。
萧谨道:“看他的样子,很懂的收买人心啊,如此风度翩翩,又谦逊温和,实力又强得变态,让人不臣服在他脚下都不行了。”
一身妖红的魇绕到她面前,撇着嘴,满脸不高兴地说:“哼!就是啊,光耀殿嘛,自古以来盛产人面|兽|心啊,衣冠禽|兽啊!”
扑哧——
萧谨忍不住笑起来,这家伙的话还真是……一股酸溜溜的感觉啊!
不过,想到日后的另一位圣君宋秘,就会明白魇这句话真是恰当贴切到不行了!
“你是嫉妒吧,说不定他黄金面具之下的面孔,也不输给你呢。”萧谨笑着说。
“不-可-能!”魇斩钉截铁地说,世界上有人比他更美?笑话啊笑话!他才不可能相信呢!“本大人是世上最美的人,绝对没有人可以超越!”
真拿这个自恋的家伙没办法。
萧谨笑着摇摇头,转身走回魏家的别院。
魇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皱眉,“喂喂,你到底要冷落倾国倾城的本大人到什么时候啊?”
“冷落?你一个人不是生活得逍遥自在的吗?”萧谨说,据他所知,他可是凭着这张脸,祸害了不知道多少无知少女呢!
“逍遥是逍遥,不过本大人一向都是以大事为重啊!”魇面不改色地说,“那六魂封印里的灵魂,你研究得怎么样了?”
萧谨顿了一下,随即说:“以我的元气一天天温养他,压制他,似乎,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暴躁了。”
“你能驯服他?”魇的眼睛亮了一下。
“或许吧。”
魇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分明是在故意卖萌。
萧谨看不下去,只能说:“我目前只是想到一个办法,但是,风险太大了,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快说快说!什么风险本大人都不怕啊!”魇催促着。
萧谨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魇,你真的这么想要一个永生永世陪你的人吗?”
“当然!”魇点点头,“我怕寂寞嘛!也很怕看着身边的人生老病死。”
“那你为何不干脆找只魔兽?”
“我是皇族,在我依然保有皇族神兽的身份之前,是不可能有第二个皇族出现的,我们皇族,天生就注定孤独。而一般的神兽,没有资格陪伴我一生一世。”
(皇族神兽是孤独者,在魇没有入魔之前,昀离也没有出现,因为入魔,所以已经失去皇族的资格,所以出现昀离。而之后,昀离和万兽无疆结契,那时候万兽无疆的吞噬力量已经很大了,所以红烛慢慢出现,但是实力很弱,在昀离完全入魔之后,红烛的实力才显现出来。)
萧谨听着他的话,不禁有些嘘唏。
这就是高处不胜寒吧,越是强大的人,身边陪伴的人就越少。
而魇,孤身一人来到世上,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一般的神兽害怕他,怎么可能陪伴他呢?
“我明白了。”萧谨默默点头,“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做到,陪伴你永生永世。”
魇嘴角微微一翘,是这个丫头的话,或许他真的可以报一些希望吧。
“你刚才说的办法,快说吧!”
萧谨吸了一口气,慢慢说:“我要和那个灵魂结契,但是我的本体元气,恐怕压制不了他,因此我需要一只强大的召唤兽,和我一起压制他!”
魇默默思索了一会儿,才说:“和未知的灵魂结契,你不怕被他吞噬吗?”
“怕是怕,不过,目前我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一个。而且,这个办法也不一定能施行,这灵魂的力量中,有五种属性的元气,每一种都很强,因此我要压制他,就必须拥有五种属性元气,然后一一将他的元气封印成咒印,为我所用。”
“然后,我会把他封印在一个容器中,同时让桔梗用招魂术,召回过往强大灵兽和神兽的魂魄,一同封印进去,压制这个灵魂。做这些之前,我需要和召唤兽配合,否则,像你所说,我只会被他吞噬。”
“这和永生永世有关吗?”魇问。
“当然有!”萧谨听到这里,才露出笑容,“你知道吗?在我研究那灵魂的这么长时间,我发现他的灵魂之所以能这样完整的保留下来,是因为他本身就永生不死,如果能够重塑灵体,他就会复活!”
“哦?”魇不禁聚起精神,“你是说……”
“那和他结契的我,灵魂同样不会死,只要他不死,我就不死,这是本命契约的法则,天地共鉴,不可违抗!”萧谨认真地看着他,“魇,记得大祭司留下的那份重塑灵体的布卷吗?他找到重塑灵体的办法,想利用招魂术实现永生不死,但他忘了一点,他死之后,没人为他招魂,他的灵魂会消失,可是我不会啊!”
“你和那灵魂结契,又可以重塑灵体……”魇喃喃地说,漂亮的眼眸中迸出点点璀璨的星芒,“萧谨,不得不说,你确实是个奇才,连我都不得不佩服。”
萧谨摇头轻笑:“我只是把眼前的东西,利用起来而已。”
魇看着她,忽然一笑倾城,“那既然这样的话,我们来结契吧。”
萧谨微微一挑眉,“哦?你不考虑考虑?”
“没有必要考虑,我相信你。”魇随意地说,反正没有希望,这唯一一点点,他也愿意抓住。
他不想再孤独了,那种滋味,真的很难受啊……
萧谨勾着他的肩膀一笑,道:“我迫不及待想和你结契,不过现在不行,有些地方没有完善,等我慢慢理清楚了,再举行结契的仪式吧!”
“没问题。”魇风情万种地撩拨了一下柔滑的头发,“趁着这个时间,和你的傻书生好好相处吧,他可不能永生永世哦,所以你和他的感情,还是珍惜吧。”
“又在胡言乱语了!”萧谨瞥了他一眼。
“哈哈哈——”魇大笑着离开了。
珍惜……
在魇离开之后,萧谨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忍不住笑起来,珍惜?魏子遥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傻书生对她有感情,但是,她却不能回应他,她不能喜欢一个普通人,那样,将来只会害了他。
她的生命有太多变数了,而他却可以平平静静过一生,何苦要把他卷进一个又一个恐怖的漩涡呢?
这么想着,萧谨轻轻叹息了一声,说到底,还是自己自私啊,一心地想要从魏子遥身上找到兄长的感觉,却等到他也动了心的时候,要和他划清界限。
萧谨,这样的你太恶劣了。
回到别院中,看见魏子遥和魏雪都还在院子里,此刻全都昏迷不醒。
魏雪还紧紧缩在魏子遥的怀中,寻求着保护。
这女人对她出言不逊,方才虽然想教训她,不过现在她已经无暇去理会,她记仇,但这不足挂齿的一个臭丫头,还不足以让她记这么长时间。
何况刚才爆炸的时候,她是去保护魏子遥,根本没管魏雪,要不是这女人聪明,跑到魏子遥怀中,恐怕已经当成被元气轰成碎片了。
不过现在,魏雪应该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吧。
她半蹲下去,挥手撤去魏子遥身上的结界,等了一会儿,才听见他低低的呻吟一声,慢慢将眼睛睁开。
“轩辕姑娘……”还没有看清楚眼前,他搂了一下怀里的人,以为被自己保护的人是她。
“我没事。”萧谨有些无奈地微微一笑,看到他对自己这么好,她就有种愧疚在心。
魏子遥怔了一下,终于慢慢看清楚她,然后低头一看怀里的魏雪,不管怎么样,还是松了一口气。
雪儿虽然从小刁蛮任性,但他,始终拿她当小妹妹看,而且魏家二老对他有恩,所以不管魏雪私下里怎么羞辱他,他都是要保护她的。
慢慢地坐起来,带着些歉意,对她说:“抱歉,雪儿她……”
“算了,她只是小孩子而已。”萧谨随意地说。
魏子遥只觉得有愧,雪儿今年十八,和她年龄相仿,哪里还是什么小孩子?
不过,他也不想提起雪儿刚才的失礼来让她难堪,因此转移话题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真的没事吗?”
“刚才似乎有两位召唤师在交手,路过这里,所以造成了一点伤害。”萧谨简短地说。
“召唤师?”魏子遥听了,不禁感叹,“天赋他们如此强大的实力,他们却只用来争夺高低,屠戮弱者。”
这论调在萧谨还是第一次听到,让她不禁一怔,随即说:“弱肉强食,不正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吗?如果强者不努力提高实力的话,会被超越,到时候被杀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魏子遥温和地对她一笑,说道:“轩辕姑娘,这个世界上,还是普通人居多,那些强者,如果能考虑国家胜过考虑自身,其实,会比现在好很多。”
身为卡尔塔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强者,萧谨并不能同意他这种善良大爱的观点,相信桔梗或者魇听到的话,会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一顿。
保护弱者?
开什么玩笑?世界上那么多弱者,都要一一保护的话,强者岂不是没有活路可走了?
况且,天命如此,谁让他们天生就是弱者呢?
既然身为弱者,就要有弱者的觉悟,非要去希望别人保护的话,那只能永远是弱者了。
不过,这些话,她不想对魏子遥说,她不想以自己一向强硬的观点来影响这个书生善良的梦想。
是善心是很好的不是吗?一颗慈悲,宽容的心,对于他们这样满手鲜血的人来说,是多么珍贵。
她不忍心去破坏这样的美好,因此,只能对他微笑。
魏子遥站起来,同时也扶着魏雪,对她笑道:“还好只是围墙被破坏了一点,回头让人修复便好了,轩辕姑娘,你先回去休息,我将雪儿送回去。”
魏雪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来,真的内伤也不轻。
萧谨自然不会理会魏雪受伤,只是说:“这几天多谢魏公子了,不过我在东离国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今天是来跟你辞行的。”
魏子遥脸色一白,抱着魏雪的手差点儿失去力量,心里一下子就乱成一团,她此前从未说过要离开,是不是因为他今夜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经过那一场晕眩,他的酒意早就完全清醒了,因为当时醉得也不是很厉害,所以对于发生了什么事,他脑子里是一清二楚。
他,他太冲动了……
“轩辕姑娘,是我太失礼,那些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魏子遥连忙解释,“我只是,我只是……”
萧谨轻轻一笑,道:“不是因为那些话,是我真的要走了,我本不是东离国的人,在这里停留太久了。”
“可你要去哪里?你……”你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
这一句话,被魏子遥憋在心里,不敢问出口,他逾矩了,他的心不听使唤了。
“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魏公子,希望你和雪儿小姐能幸福。”
“你……”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说:“我给你准备盘缠和包袱。”
“盘缠我有。”萧谨笑了笑,她是召唤师,还是数一数二的炼药师,缺什么都不会缺钱。
她已经决意离开了,不管魏子遥怎么挽留都转身走,而他搀扶着魏雪,等寄悠和魏丁赶来,他腾出手追出去的时候,夜色之下的山路上,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她又走了,这一次,又要等多久,才能再见她?
**********万兽无疆*********
萧谨这次离开东离国,一走就是大半年,期间什么地方都没有去,只是在浮光森林,和魇一起研究那强悍的魂魄。
半年的时间,他和魇的力量配合好,已经能非常有效地压制着灵魂了。
虽然时时都能感觉到灵魂中传来的强大的愤怒和煞气,不过萧谨和魇同样是性格邪恶冷酷的人,岂会怕一个跑不出来的灵魂?
随着后来的深入压制,萧谨也得知,这灵魂的名字,叫无疆,至于他的来历,却还是不得而知。
为了共同压制无疆,她和魇也结契了。
滴下各自的鲜血,缔结本命契约的时候,魇的面目是从未有过的柔和宁静,他带着一丝笑容,怔怔地看着契约阵中,两人融合在一起的血液。
“萧谨,说好了要一直陪着我,不能反悔哦。”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向大人索要承诺的小孩子一样,非常孩子气,眼睛一眨一眨的,水亮清透,让人完全不忍心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萧谨用力点头:“嗯!我萧谨起誓,永不违背誓言,除非海枯石烂,或你放弃我!”
两人的血在契约阵中形成刺眼的红色光芒,一直将他们包围,待光芒消散之后,他们已经能感受到彼此的内心。
即使不用开口,也能听到对方说什么。
心灵感应,这是召唤师和召唤兽之间永恒的默契。
相视一笑,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和爱情,那是超越友情和亲情的一种感情,无关爱恨,却能相守一生。
在他们结契之后,那原本在六魂封印中狂暴动荡的无疆也安静了不少。
大概是感受到了来自这两人身上的恐怖气息,所以,知道再多的反抗也是没用的。
那天晚上睡着的时候,萧谨在梦中,听到一个傲慢的声音。
“凡人!胆敢以吾为武器御使,吾一定会让你尝到,后悔的滋味,比鲜血更加浓稠!”
萧谨从梦中惊醒,查探一下,周围没有半个人,只有魇大大咧咧的睡在两棵树之间垂下的,无数藤蔓和鲜花编织而成的吊床上。
这家伙走到哪儿都要极致的享受,并且风格一定无比华丽,没有红艳艳的鲜花,就睡不着觉,真是怪人一个!
她则只睡在一片晒干的青苔上,随便铺了一张毯子,枕头都没有,被魇嘘嘘了很久啊。
她惊醒的动静有点儿大,魇也听到了,半睁开眼睛喃喃问:“怎么了?”
“你刚才听到有人说话了吗?”萧谨问。
“人?”魇迷迷糊糊,“这里只有你我,方圆十里之内,连浮光都不敢靠近。”
萧谨想想也是,如果有人靠近,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
可是方才那说话的声音,就好像在耳边一样,难道,是她做梦不成?
封印着无疆的六魂封印就被她握在怀中,这小小的一块黑色玉片,不管握多久,都是冰凉的温度。
“刚才说话的人,是你吗?”她轻声问。
可是,却没有人回应他,这六魂封印,和最初的时候一样,什么动静都没有。
六魂封印是一种封印力量的印,可以这么说,一个强大的灵魂被封印进去,原本十成的实力,会减少成三成。
而且灵魂在里面,是绝对没有自我意识的,只有本能意识。
所以,这灵魂开口说话的几率,实在低的很。
如果不是无疆的话,那又是谁呢?
闭上眼睛,一种忐忑的感觉在胸腔中悄悄蔓延。
以萧谨谨慎的性格,发生这种莫名不可解的事情,她是不肯继续冒险和那灵魂结契的。
这计划被暂时搁置下来,连魇都拿她没有办法。
“司幽境有定魂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去司幽境吧。”萧谨打定了主意。
这是她第一次提起去司幽境,魇当然不会反对,回去说不定能看一场好戏呢!
两人打起主意就立刻行动,从浮光森林一直往西,很快就到司幽境城外。
外面的结界能挡住一般人,但对于萧谨来说,什么都不算,轻而易举就可以进去,还不会让任何人发觉。
她熟门熟路摸到藏宝阁,这里通常只有王族或者地位崇高如大祭司一样的人才能出入,守卫森严。
藏宝阁通常是冰王负责守护,今夜冰王没有亲自在,而是他的儿子叶冰看守。
那冷漠的男人站在藏宝阁外面,抱着双手,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忽然身后有细细的元气波动,他敏锐地转身。
多年不见,当年的少年成长为冷峻淡漠的男人,强大的实力让人有种压迫感。
和黑暗中突如其来的元气短暂地交手,叶冰立刻问:“是谁?”
萧谨不想和他动手,因此直接现身,偏着头,笑了笑:“几年不见,叶冰阁下的实力,还是那么恐怖啊。”
叶冰一怔,是她?
看着那张带着笑意的面庞,左脸上一大块黑色的斑痕,如果她不说,谁会把她和当年那惊才绝艳的谨殿下联系起来呢?
“你还活着。”叶冰涩声说。
“我怎么可能会死呢?”萧谨淡淡地说,她之所以敢在叶冰面前现身,便是笃定这个冷漠的人,不会告密。
叶冰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因此也只是问:“这里是藏宝阁,外人不得进入,你明白的。”
“我还算王族吧?”萧谨笑着问。
叶冰道:“夜王已经将你的名字,从王族名册上抹去了。”
“哦。”萧谨淡淡地应了一声,谁也没有看见她闪现的那抹失望。
想不到即便是萧阑坐上王位,也容不下她,哪怕只是她的名字,也不允许出现。
真是可笑啊……
“无事不登三宝殿,叶冰阁下,你一定不会以为我只是来看看吧。”萧谨忽然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叶冰面无表情,从看见她出现,就知道她不仅仅是来看看了。
“你想要什么?”
“定魂珠。”
叶冰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你是故意的?”
萧谨皱了下眉,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叶冰见她面色茫然,知道她不是娇柔做作的人,便说:“定魂珠,夜王已经送给王妃安胎了。”
萧谨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安胎?好好的为何要定魂珠安胎?”
“这是夜王的安排,旁人无从过问。”
萧谨隐隐觉得这件事情非比寻常,但是找沉默寡言的叶冰,一定问不出什么结果来,所以淡淡的点头之后,便转身要离开。
“萧谨。”叶冰忽然开口,她现在不是司幽境的王女,自然不用称呼她殿下。
萧谨回头看着他。
“你……还是尽快离开司幽境吧。”
“这里好歹曾经是我的家,我回来看看也不行吗?”
叶冰蹙了一下眉,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想,夜王一定不会希望你出现。”
萧谨冷冷地看他一眼,心里有些滞涩,但是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哥哥啊,到如今的地步,你连见我一面都不想吗?
你是不敢面对我?还是害怕我会危及你的王位呢?
心里阵阵发冷,但她还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祭祀大殿。
“快点走吧,王妃忽然发病,陛下急召我们前去为王妃祈福,别耽搁了。”
“哎,好好的怎么又发病了呢?前几天不都还好好的吗?王妃如今有身孕,真是让人担心啊。”
几个神殿的祭司匆匆出去,所谓的祈福,便是祭司以特殊的疗伤结界保护重病的人,因为那结界有属于司幽境的特殊力量,只有神殿的祭司才可以学习。
萧谨看着她们都离开之后,才慢慢走入神殿的深处,那是大祭司所在的地方。
桔梗一向都是低调的人,从来不和任何人接触,也不喜欢有人伺候,因此她在的神殿里,一个侍女都没有。
不仅如此,神殿的深处,她甚至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亲手设置了结界,只要有人闯入,她一定会知道。
看着横在眼前,如同空气一样的结界,萧谨不仅笑了。
有很久没有破过桔梗的结界了吧,分开这么多年,不知道她的实力究竟长进到何种地步了。
萧谨双手开始结印,手指如同轻柔的云一样,缓缓的在结界的表面上滑过,指尖一点点光芒闪现而出。
她嘴角溢出浅笑,多年未见她依然宝刀未老啊!
结界破开,她毫不费力地走进去,既然来了,给桔梗一个惊喜也不错。
她将身影隐藏在神殿中巨大的阴影里,慢慢行走到内殿。
内殿中,燃着神秘的薰香,暗光浮动,照着大大小小的神像,显得格外神秘。
桔梗应该就在前方供奉命盘的地方,萧谨正想走过去,忽然外面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请留步,您不能进去,大祭司正在祈祷……”
隐约听到有祭司急切的声音,但是,很显然并没有阻挡住那个要进来的脚步。
陛下……
萧谨心里一紧,忽然本能地将身体靠在更深的阴影中去。
他来了,他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她还一点儿都没有准备好去面对他啊!
萧谨慌乱地躲避,而萧阑也已经大步走进了内殿,桔梗的结界,可以挡住一切,但不能挡住夜王。
此刻的萧阑,大步行走,虽然面色还是苍白,但是却比以前精神多了。
他还是一样的温柔儒雅,夜王的服饰打扮,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久病之人,而是本身就带着一种冷静的锋芒。
英俊的轮廓中,藏不住眉眼之间的焦急担忧。
他这么担忧,是因为他的王妃生病了吗?
萧谨怔怔地从暗处看着他,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刺痛。
“桔梗!”
走进内殿中,萧阑立刻大喊一声。
“陛下有何事?打扰了我和神的沟通,不怕天神降下怒火吗?”内殿中一尊巨大的神像前面,一个婀娜的身影慢慢站起来。
萧阑走近她,目光毫不留情地逼视她:“仗着能和神沟通的能力,你已经在司幽境肆无忌惮了吗?”
“我不明白夜王的话是什么意思。”桔梗很冷静,哪怕面前站着的是盛怒的夜王,也丝毫不惧。
萧阑眼中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极致,他这种温柔的人,生气起来,往往都很可怕。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桔梗被他捏住肩膀,虽然很疼,但她也一动不动没想过要挣开,只是还保持着礼貌的态度。
“请夜王自重,这里是神殿,要是惊扰了神,王妃是什么后果你心里很清楚!”
听到她的话,萧阑怔了一下,随即苍白的面色越发的苍白了,嘴唇轻轻地颤抖了几下,他忽然无力地说:“她还活着吧,而且,她回来了。”
桔梗依旧面无表情,脸上波澜不起。
萧阑道:“别人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我知道,她说过,就算这世上谁都不能相信,她也会信你,所以,她离开司幽境之后,一定和你联系。”
桔梗冷冷地拂开他的手,道:“我不知道她是谁。”
“桔梗大祭司,你心里,是不是一直在嘲笑我?”
“微臣不敢。”
萧阑怒极反笑,“你不敢?桔梗,以你的实力,有什么不敢的?高傲如你,其实一直没有把司幽境放在眼里吧。”
桔梗轻轻抿唇,片刻之后才说:“今夜王妃发病,夜王关心则乱,连说话都不知道分寸了。”
见她一直这么清清冷冷,仿佛所有事都不放在心上,这样的态度,彻底惹怒了萧阑,他重新抓住她的肩膀。
“你知道小离那根本不是病!她会这样,是因为谨儿回来了,你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听他提起了萧谨,桔梗忽然面色一沉,眸光冷厉,“萧阑!你不配再提起她的名字!”
躲在暗处的萧谨不禁一怔,他们在说什么?说了这么半天,她好像一句话都没有听懂。
他们一直在说的都是关于她的吧?但是,好像有另外一层她不知道的隐情。
究竟发生了什么?
被桔梗的一喝,萧阑也怔住了,他的表情颓丧起来,像是幻雪湖中破碎的寒冰,一层一层出现无数裂缝。
“我,我是不配……”他低着头,半响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来,“可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错误一旦开始就不可挽回,我对不起谨儿,我知道她活着一定恨死我,我不怕,她若想要我的命,我也毫无怨言。”
桔梗冷冷一笑:“夜王的爱情,真是伟大得让人动容。”
萧阑痛苦地说:“我确实不配再提起她,为了小离,我差点儿害死自己的亲妹妹……”
“我知道夜王的心里其实不后悔,如果再有一次机会的话,你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情吧,在幻雪湖陪伴了你十多年的游魂小离,在你心里扎了根,萧谨算什么?她只不过是你一年见不到几次的妹妹而已,你疼惜她,但是,她怎么比得上小离?二者选其一的话,你选择牺牲萧谨,然后和小离在一起。”
萧阑垂着脸,默默地任由桔梗说,这一切是事实,是他无法反驳的。
桔梗站在他一步之外,有些同情,也有些怨恨地看着这个男人。
“其实也不怪你,这是萧谨的命数,她的命盘,确实会扰乱司幽境,正好这是一个让她消失的借口,你只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我当时下的毒,并没有让她死,我想,只要她离开司幽境就好。”
桔梗冷冷地一笑,“多亏了你手下留情呢。”
这话里含着浓浓的嘲讽意味,萧阑听得出来,顿时心如刀绞,抚着额头沉痛地叹息,“事已至此,桔梗大祭司,帮帮寡人吧。”
“陛下,你这是强人所难啊。”桔梗说。
萧阑道:“小离的命格和谨儿排斥,谨儿是逐日之人,阳气太重,只要她在司幽境,小离就不能生存,今夜小离很痛苦,这表示谨儿可能回来了,她若来一定会联系你,你……”
“这么多年,还是兄长最了解我啊。”
萧阑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便响起一个让他心惊的声音。
他顿时吓了一跳,别说他,连桔梗都吃了一惊,两人一起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阴影中,萧谨的身影慢慢出现。
萧阑霎时间面如死灰,那些话,都被她听到了吗?
“谨儿!”桔梗暗暗咬牙,糟糕了,那些话都被她听到的话,她心里会是何等的伤心啊!
当初不管萧阑多么绝情的下毒,谨儿的心里,始终还当他是哥哥,可是现在,当她发现真相,发现自己一直被父王排斥不喜的原因竟是兄长,她会如何的伤心痛苦啊!
萧谨面色如常,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那黑色的斑痕,看起来尤其刺眼。
“我破开了结界,不小心听到你们的谈话。”她淡淡地笑着说,“有些事情,不见棺材不落泪,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可怜啊。”
“谨儿,原谅我!”萧阑万分痛苦,特别是看见她脸上的斑痕,那是她故意留下的吧。
萧谨只是微微一笑,便问:“我很想知道,父王讨厌我,甚至让我去死,哥哥你的心里,也一直都这样希望吗?”
“没有!”萧阑斩钉截铁地否认,“我心里,你一直是最重要的妹妹啊。”
“那为什么你不帮我,反而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呢?”萧谨平淡地问。
“我……”萧阑抿着唇,说不下去了。
桔梗连忙说:“谨儿,陈年旧事就不要谈了好吗?”
“有些事情我很想知道啊!”萧谨并不理会桔梗的话,固执地问,“当初,有人放过谣言,说哥哥之所以会这样虚弱病重,都是因为我是逐日之人,阳气太重,你因此不能复原,这些谣言,是哥哥放出去的吧?”
萧阑面色惨白,这是一切事情的源头啊!
如果当初没有这一念之差,或许父王会对谨儿宽容一些,或许,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看见他的无声沉默,萧谨又开始笑起来了,“我啊,其实很想看看王妃是什么样子呢。”
“谨儿……”萧阑痛苦开口。
萧谨摇摇头,轻声说:“哥哥知道吗?我喜欢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哪怕去死,我把全部的爱都给你,你可以不要,但是,为什么要糟蹋呢?”
萧阑抬起头,忽然眼中泪水涌出来,这是他多年的心病啊!他悔恨,痛苦,日日夜夜被折磨。
她的妹妹啊,那么珍爱的妹妹,他怎么会这样伤害她呢?
每次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情,他都不敢相信,他怎么会这样做?
一直以来,这样爱护他,依赖他的妹妹,为何他会让她失去一切,父王的狠心,下毒杀害,有家不能回,绝色的容貌被毁……
“谨儿!”萧阑上前一步,对着她跪下来,“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你,杀了我吧。”
萧谨怔了一下,立刻闪身躲开,道:“我不会杀你的,萧阑,你会明白的,失去一切,有多痛!”
萧阑遽然抬头,猛然只看见她一脸冷酷决然的笑,“你的王妃只是一缕游魂吧?我告诉你,我可以让游魂重塑灵体复活,让她变成真正的人!和你在一起,不用依靠什么定魂珠才能保胎!”
萧阑面上全是震惊之色,他知道谨儿不会说谎,他更知道,他这个妹妹,无所不能!
“可惜啊,我不会帮她,这个害我失去一切的女人,她生下孩子之后,就会魂飞魄散!就算转世也没办法和你在一起!”萧谨大声说,“萧阑,你现在跪在我面前悔恨吧!我才不会杀你!我要让你好好的活着,看着挚爱之人离去,然后孤独终老!一辈子都别想解脱!”
她歇斯底里地说话,把萧阑完全震住了,那样强大的气势,让他几乎连心跳的能力都失去了。
“谨儿!冷静一点!”桔梗一把抓住萧谨的手,将她拽到一边。
萧谨一脸疯狂的笑,“桔梗,看到了吧,从此以后,我对司幽境的羁绊,彻底斩断了。”
桔梗心疼地看着她:“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萧谨低着头,默默地沉思一会儿,似乎想通了很多,慢慢直起身,一步一步走出去。
幽深的神殿,只有他们三个人,那寂静的脚步声一直在深深的回廊里回荡,像是沉寂了几千年的灵魂重新被唤醒了。
萧阑跟在他们身后,一直走到神殿的大门之外,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其实,不管他说什么,都已经无法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他太了解萧谨的个性了,她是绝对不会原谅如此伤害她的人!
站在神殿的大门外,萧谨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司幽境,一到夜晚,这里就是完全的黑暗,没有光亮,完完全全是黑暗的世界!
冷凝的目光扫视着,最后萧谨忽然抬起手,指向了整个司幽境的制高点——位于皇宫中的高塔!
那是唯一有亮光的地方,微弱的光芒,在浓浓的黑雾中若隐若现。
“魇!把定魂珠抢回来吧!”
随着她的声音,一抹妖红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黑夜中,阵阵狂傲的笑声撕裂了黑夜。
“哈哈哈——这点小事都要我出马!也罢,就如你所愿吧!”说完,魇大笑着,以恐怖的速度冲进夜雾中。
因为速度太快,那夜雾如同被割裂了一样,形成两道宽阔高大的深渊,而里面的一点妖红一闪即逝。
“不可以!”萧阑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看不到魇的身影了,他只能凭借本能去追。
而萧谨却一闪身到了他面前,将他拦下来,“到哪里去啊,哥哥?”
“谨儿,你不可以这样做!”萧阑目眦欲裂,一想到没有定魂珠的后果,就害怕地浑身发抖。
“我来司幽境的目的,就是定魂珠,要让我空手而归,怎么可能?”萧谨冷冷看着他痛苦慌张的面孔。
很奇异,这一次她的心竟然没有疼了。
若是以前,看到兄长这样,她一定很心疼,会想不顾一切抚平他紧紧皱着的眉。
但是现在,她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嘴角边挂着一丝冷笑。
“任何东西我都能给你,但是定魂珠不行!”萧阑咬着牙说,他被萧谨拦下,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上前一步,即便周围都有形影不离的‘夜影’守卫,也无济于事。
萧谨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已经让夜影们非常忌惮了,他只能暗中让夜影去高塔上,保护小离。
不过,他怎么知道,前往高塔中去抢定魂珠的魇,可是比萧谨更加可怕!
那家伙,心狠手辣的时候,可是连萧谨都自愧不如呢!
“我只要定魂珠!”萧谨微微一笑,见萧阑忍无可忍想动手,她顿时大笑起来,“哥哥!不用抵抗了,我想要的东西,会有得不到手的吗?”
“谨儿,算我求你好吗?”
“求我?”萧谨一阵大笑,“真可惜呢,魇已经过去了,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抢到定魂珠了,若是王妃反抗的话,真不知道那残忍的家伙会怎么对待她啊!”
萧阑只觉得一阵晕眩,运起全身的元气,忽然从萧谨身边闪过去,而萧谨竟也奇异地没有阻挡。
他想也没想,立刻朝高塔飞快冲去,可是脚步刚刚一动,魇的身影,便如同闪电一般,出现在萧谨的身边。
妖红的衣袂一闪而过,在黑夜中也是如此惊艳!
萧谨笑看着魇,只见他轻哼一声,左手慢慢撑开,沾满了鲜血的手上,一枚宝蓝色的珠子冉冉升起。
迷离的蓝色光芒象征着生命的延续。
这就是定魂珠了。
“你动作倒是挺快的。”萧谨笑着瞥了一眼定魂珠。
魇散漫地说:“让我做这种事简直是大材小用好吗?那女人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萧阑在看见魇手上的鲜血时,已经觉得天旋地转了,他本来身体就弱,经不住打击,这么一惊之下,竟然一口污血喷出来。
黑暗中,许多夜影出现,护卫在他身边。
萧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只有桔梗微微皱了一下眉。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了。
这兄妹二人如此反目,实在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之前她尽力隐瞒了这么多年,哪里会想到,萧谨会忽然出现,听见了她和萧阑的对话。
萧阑俯着身,一直咳血,过了很久才慢慢抬起头,苍白的唇被鲜血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谨儿……”他声音颤抖,“小离和孩子都是无辜的,你恨我,为什么不冲着我来?为何要伤害她们?”
萧谨沉默地看着他,她是第一次看见沉稳温柔的兄长如此痛苦,那样子几乎是生不如死,颤抖的声音里,已经带着一种哭泣的意味。
她的心,也被紧紧地揪疼了,但是很快,她就冷然一笑。
“哥哥,憎恨我吧,就这样永远把我记在心里!”
萧阑抬起绝望的双眼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终于忍不住跌落了泪水。
“谨儿……”
“从今往后,你我势同水火!我不会原谅你,你也千万别原谅我!我萧谨和司幽境势不两立!”
萧谨一拂衣袖,扔下狠话,回头看了一眼桔梗,两人一点头,然后在萧阑绝望的注视下,带着定魂珠大摇大摆地离开司幽境。
“陛下!”看着萧谨等人离开,那些夜影,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萧阑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污血的气,才说:“召集五位王,全力追捕叛逃的大祭司桔梗,以及……叛逆者萧谨!”
“是!”
夜影们立刻去执行命令,可是萧阑再次开口:“只要追回定魂珠,不要伤害他们……”
离开司幽境,三个人直接进入浮光森林,超级高手的速度,任司幽境派出无数高手,也绝不可能追上他们。
“桔梗,你这么离开司幽境,没事吧?”萧谨有些歉意,要不是因为她,桔梗好好的做司幽境的大祭司,人人尊重,何必逃出来?
“那个地方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以前留下是为了那些禁术,现在我已统统学会,还有必要留下吗?”
看着桔梗自信美丽的脸庞,萧谨心里一动,道:“关于招魂术,已经没问题了吗?”
说到这个,桔梗嘴角一扬,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没问题了!还好我提前准备,利用大祭司的职务之便,偷偷拘走了司幽境一半以上的魂魄,他们可都是昔日的强者!”
萧谨一听,本来一直抑郁的心,忽然之间豁然开朗起来,虽然依旧很难过,不过桔梗带来的消息,还是让她精神无比振奋!
追求强者之路,原本就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事情!
后面追逐的夜影太多了,虽然逃脱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萧谨和桔梗心里都很清楚,这些夜影天生就是黑暗里的行者,对于追踪之事尤其擅长。
特别是他们认准了灵魂的气息,就会不死不休地追着你跑。
“分头走!”萧谨低喝一声,三个人便很有默契地朝三个方向散开。
“两个臭丫头!要是你们被追上了,本大人可是会嘲笑你们的!”魇狂恣的笑声远远地消逝了。
萧谨和桔梗同时一笑,谁被追上还不一定呢!
他们是从小在司幽境长大的,对夜影非常了解,而魇就不一定了,那家伙那么猖狂,而且还带着定魂珠,肯定是夜影重点追逐的对象!
想到这里,萧谨不禁暗笑,要是让魇知道他被她们算计了,肯定大发雷霆。
不过谁让他实力最强啊,作为皇族神兽,自然是不会将一群夜影放在眼里的!
将身上的气息完全掩盖,甚至用特殊封印把自身灵魂也封印下去,别说夜影,就算萧阑亲自来,也别想追上她!
萧谨逃跑的方向是浮光森林的东边,一出森林,便是东离国的国土,都城就在不远的地方。
她离开东离国,也有大半年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那傻书生怎么样了?
心里微微有些悸动,大概是在兄长那里得到了残酷的真相,因此她的心忽然变得脆弱敏感。
她一向不是弱者,不可能找人寻求安慰,就算在桔梗面前,她也没办法露出脆弱的一面。
但是在魏子遥面前无所谓,她可以示弱,因为在他眼里,她本来就是个无依无靠到处漂泊的人。
他会真正的怜惜她。
一边想着,她已经不由自主驾驭着火羽鸟,朝都城魏府而去。
本来想去山庄,可是她路过山庄的时候发现黑灯瞎火,空无一人,因此想着魏子遥一定会在魏府。
火羽鸟翱翔在魏府的上空,让她意外的是,今天的魏府,比魏子遥高中那天更加热闹。
魏府门前,停满了华丽的马车,不断有达官贵人下车,门房也不断通报着来人的身份,一个比一个身份更加煊赫。
甚至连当朝皇帝的小公主萝葭也来了,这面子,委实也太大了吧!
魏家在办什么喜事吗?看着灯红酒绿,丝竹阵阵,但也没有敲锣打鼓,挂上喜字,所以,应该不可能是魏子遥和魏雪成亲吧?
萧谨有些不解了,她所知道的魏家,在东离国可没有什么权势,如今除了一位状元,很得皇上赏识,但是,短短半年,以魏子遥的性子,不可能一步登天,让全国的权贵都来巴结他吧!
她从火羽鸟上下来,偷偷躲在府外看着,没有多久,她看见一辆朴素却庄重的马车飞快地驶向魏府,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马车上走下来。
萧谨心里一动,这老者,是那天在别院中见过的,和光耀殿圣君宋云霜比试的霍老。
当初听宋云霜的话,这霍老是东离国数一数二的召唤师,这个时代,强大的召唤师,连王侯都要巴结,霍老这样的人,应该只有皇帝才请得动吧?
可是,他今日居然纡尊降贵驾临魏府,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吧!
萧谨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短短半年,魏府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一个普通的家族,怎样才能在短短半年时间崛起,并且辉煌至此。
除非,魏家突然出了一位九星以上的召唤师,否则,谁吃饱了撑着来巴结?
想到这里,萧谨不禁笑了,她认识魏子遥之后,便已经调查过魏家,这个家族以文传家,从来没有听闻有召唤师出现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而此时,在霍老来到的时候,一行人便快速走出来,为首一人赫然是魏雪,她身旁还有魏家二老,以及魏子遥。
这全家老小一起出来迎接霍老,可见这位老者在东离国确实地位非凡了。
“师父您终于来了!”魏雪开心极了,像小鸟一样欢快地飞奔到霍老面前,娇嗔着,“雪儿等了您很久啊!”
“雪儿,不得这么无礼,快给霍老行礼。”魏老爷在旁边严肃地说了一句,这位霍老,在东离国,谁见了都要恭恭敬敬,他这女儿太没教养了!
魏雪一听就不高兴,一张嫣红的小嘴嘟起来。
霍老道:“不用行礼,今天雪丫头的生日,别让她不高兴。”
言语之间,对这个魏雪是极为宠爱。
“还是师父最好了!”魏雪眉开眼笑,搀着霍老的手走进去,“师父请进去,今天我让人准备了好多有趣的东西呢!”
魏家众人都跟在后面进去,魏子遥从始至终都站在旁边,只是微笑,并没有说话,但是看得出来,他一脸疲倦之色。
他在最后进去,进门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灯火之外的黑夜,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然而他最终只能失望地收回视线。
萧谨立在阴影中,等所有人都进去之后,才慢慢地走出来。
师父?
那个一无用处的刁蛮小姐魏雪,居然能拜霍老那种强大的召唤师为师?
难不成,那丫头身上还藏着什么她不曾看到的天赋?竟能让霍老这种强者也破例把橄榄枝抛给她?这是要羡慕死多少东离国真正有天赋的年轻人啊!
怪不得,一向没落的魏家竟会在短短半年里门庭若市,这魏雪今天过个生日,连萝葭公主都来庆贺。
有意思啊!那霍老究竟哪根筋不对劲儿了?
萧谨想了想,便从魏府的后院神不知鬼不觉潜进去。
有霍老捧着,魏雪现在俨然已经是东离国最风光的姑娘,过个生日便大肆铺展庆贺,宴请了东离国无数贵族富豪。
小小的后院都是忙碌的丫鬟。
“先把这盅金丝血燕送到书房中给霍老。”一个丫鬟急匆匆端着托盘从厨房里出来,往客房的方向去了。
萧谨连忙跟上去,半路上打晕了丫鬟,套上她的衣服,随便从纳戒里拿了张人皮面具带上。
这是桔梗研究的东西,真方便啊,随随便便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书房的位置她知道,,魏府本来就不大,一拐弯就到了。
这书房门口,竟然加持了一层结界,那结界的精密程度,连萧谨都觉得惊叹。
这是防止有人靠近偷听的,还好自己装扮成侍女,要是刚才偷偷过来准备听墙根,现在恐怕就糟糕了。
那霍老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竟然还要结界来保护。
不过,设了这么强大的结界又如何?她还不是大摇大摆走进去!
轻轻在外面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来霍老的声音,让她进去。
萧谨低着头进去,眼角偷偷往上一瞥,不经意之间,竟然看到魏子遥也在。
她吃了一惊,不过还是若无其事地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装作将燕窝盛出来的样子,听着他们说话。
只听那霍老叹了一声,对魏子遥十分有礼貌地说:“魏大人,是否想起什么了?”
魏子遥十分不耐,他这个人一向温和,能露出这么不耐的表情,显然已经被烦扰多时了。
“霍老,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玄级召唤师,我只是一介文人,怎么高攀得上那样的大人物!”
霍老道:“兴趣是魏大人哪次结识的,对方并没有言明身份?”
“我结识的人,霍老不是一一都盘查过了吗?”魏子遥有些发怒,脸庞微微涨红,若不是碍于对方身份,他早已经拂袖而去,那还会让人一次又一次盘问!
霍老沉默地看着他,像是无法从那张清俊的脸上看出任何说谎和隐瞒的痕迹,心里暗暗道:想不到这书生的嘴巴这么严!竟然怎么都问不出来!
不过也正常,他身后有一位玄级召唤师,那位大人肯定交代过他要保密,那位大人,一定是隐世的高人!
不过,上一次她会出来保护魏子遥,那表明她对这书生是很好的,否则何必管他一个文弱书生的死活呢?
真是看不出来啊,这书生竟会和一位玄级召唤师牵扯上关系!
霍老一边想着,一边在脸上还保持着长者的微笑,不能得罪这个书生是肯定的。
“魏大人啊,老夫是非常仰慕那位大人,若能见她一面,死也无憾了,你若是想起什么,可千万不要对老夫隐瞒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霍老是魏雪的师父,魏子遥自然不可能对他翻脸,只是淡淡地说:“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认识什么召唤师!今天是雪儿的生日,外面宾客太多,恕我不能继续陪霍老说话了。”
霍老点点头,一脸惋惜之色,这书生还真是难缠!为了接近他,他已经破例收了魏雪那丫头为徒,这样才不至于一次又一次盘问魏子遥而得罪了他身后的神秘高人。
魏子遥出去之后,霍老叹息了一声,转头看见一个丫鬟低着头在摆弄燕窝,不禁不悦道:“都说了不准让人进来打扰!你怎么进来了!”
“这是小姐的吩咐。”萧谨指了指那盅燕窝。
霍老没说什么,对她挥挥手道:“出去吧!不准乱嚼舌根知道了吗?”
“知道。”萧谨拿着空了的托盘转身,恰好魏雪高兴地跑进来,一看见她就把一个锦盒往她手里一塞,“师父,里面好多部品,是爹娘让我孝敬给您的!”
萧谨顺势将锦盒打开,里面放着一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补品,她不禁好笑,这魏家果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对于霍老这样的强者,这些昂贵补品和路边的杂草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霍老竟然还呵呵地笑着,一脸受用的样子,似乎非常稀罕那些玩意儿!
“雪儿有心了,今天是你生辰,为师也带了礼物给你。”
“是什么?是纳戒吗?”魏雪非常羡慕地看着霍老手上那枚高阶纳戒,那是召唤师才能拥有的,普通人根本用不了。
这魏小姐还真是刁蛮惯了,一点儿都不讨人喜欢。
霍老眼中那点儿不耐烦眉头逃过萧谨的眼睛,不过他很快就笑着,从纳戒里拿出一个白玉盒子。
“纳戒哪有这枚‘洗髓丹’珍贵啊。”
“洗髓丹?”魏雪眼睛一亮,就算她是普通人,也知道洗髓丹的珍贵,因为,这正是像她一样普通的人所追求的灵丹啊!
这是连那些贵族王侯都得不到的东西!
双手颤抖着将白玉盒接过去,魏雪说话都有些颤抖,“师父,这,这真的是洗髓丹吗?”
“为师岂会骗你?”这洗髓丹可是连他都弄不到呢!可是圣君为了结识那位玄级召唤师,可是很舍得下血本啊!
这洗髓丹是圣君亲自炼制的,品阶太高,魏雪吃下去,恐怕一跃就能超过东离国大部分年轻一辈的召唤师!
真是撞了天大的运啊!
连萧谨都不禁抬了一下眉,一枚洗髓丹啊,连她都觉得珍贵的东西,竟这么随便给魏雪了?
看着魏雪欢天喜地要立刻吃下,霍老好说歹说才劝住,这丫头性子急躁,一点儿都不稳重,哎,收她为徒可不要毁了他一世名声啊!
“对了,雪儿,你再跟师父说说,那魏子遥的朋友吧。”霍老趁机又问。
魏雪嘟着嘴说:“师父怎么老喜欢问那个呆子?他所有的朋友,认识的人,我都告诉师父了啊!”
“哦?除了那些,他新结识的,还有什么人吗?”
魏雪偏着头想了一下,说:“那呆子那么呆,结识不了太多人啦,最近一段时间又魂不守舍,整个人都不对劲儿,有人拜访都称病!说起来,有大半年没认识什么人了,除了半年前那个丑八怪!”
霍老心里一动,半年前?那神秘高人的出现,不正是半年多前吗?
“什么丑八怪啊?”
“就是个脸上长了胎记,丑死了却妄想勾|引他,被我抓了个正着!呵呵,现在恐怕死了吧。”魏雪不屑地说。
霍老火了近百年,思维敏锐,锲而不舍地问:“死了?怎么死了?”
魏雪于是将那天去山庄撞见了魏子遥和萧谨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发生了爆炸,她晕过去,醒来之后受了重伤,而那丑八怪也不知道所踪了。
她只以为萧谨死了,有魏子遥保护她都受了那么重的内伤,那丑八怪就更不用说了!
听了此话,霍老眼睛一亮,像是终于抓住了什么,又问:“那一天,魏子遥没有受伤吗?”
“没有啊!”魏雪摇摇头,虽然她也很纳闷儿。
“那丑八怪呢?她叫什么名字?”霍老几乎要笑出来了,半年了,终于有音讯了!
看来圣君的一枚洗髓丹也没有白白浪费啊!
“丑八怪肯定死了!我醒来之后她就不见了,那呆子从那以后就天天丢了魂儿一样,哼!”魏雪撇着嘴,想了想,“我听过那呆子似乎叫她‘轩辕姑娘’。”
“轩辕……”霍老沉思着,搜索关于‘轩辕’这个姓氏的一切。
听到这里,萧谨眼中已经逐渐升起了杀意。
想不到这霍老竟然还在找她,而且已经追查到魏子遥这里了,看来那镇东侯世子没有帮她好好保密啊!
咬了咬牙,没有泄露身份,倒不是怕这老头子,他身后那宋云霜她都不放在眼里,只是不想再给魏子遥惹麻烦。
看他的样子,似乎最近被这老头骚|扰得够烦了!
打听到了关于那位玄级召唤师的消息,霍老自然不会继续停留在魏府,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和魏家的人虚与委蛇,他也着实够烦了!
霍老匆匆离开之后,魏雪便以主人的身份在酒宴中穿行,大肆宣扬她得到了洗髓丹的事情,骄傲跋扈,看得众多贵族公子又嫉妒又羡慕。
但是,这魏雪如今是霍老的关门弟子,霍老居然给了她洗髓丹,可见她多受重视,因此就算是那些有权势的贵族,也不敢得罪她。
萧谨已经伪装成丫鬟,在魏府行动很方便,她在院子里到处找魏子遥的身影。
终于,在花园里,看见他和萝葭公主站在一起,一丛山茶开的正好,一双碧影赏心悦目。
萝葭公主说道:“萝葭愚笨,昨日老师所讲并未领悟,不知道今天可不可以再请老师讲解一二?”
这公主俏脸微红,长得很是秀丽,姿色比魏雪胜了好几分,楚楚动人,双眸明澈。
魏子遥在宫里教几位皇子公主读书,虽然年纪轻轻,但博学广闻,才识过人,加之年轻,也不是古板严肃的老学究,因此那几位皇子公主还是很尊敬他。
这位萝葭公主,很是仰慕他的才华,这一次,也是完全看在魏子遥的面子上,才会接受邀请前来。
魏子遥相貌英俊,性格温柔,是典型的谦谦君子,远观如芝兰玉树,近看如温润美玉,笑起来,会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他见公主来请教,因为不是在学堂,因此没那么多讲究,正好心情不好,沉浸在学问中,反倒会让他觉得舒服一些。
“公主不懂哪里?”
萝葭公主立刻从纳戒中拿出一本书,看不出来,这公主还是个召唤师!
魏子遥接过书,看了一眼,便微笑开始讲解,他声音很温柔,只有公主一人,不用大声,用那种细细如泉水一样的声音,撩拨在心上,又舒服,又痒……
萝葭公主起初还专心地听着,慢慢的,便魂不守舍地抬起头,一双明眸悄悄地盯着魏子遥低垂的侧脸看,脸颊渐渐染上红晕。
魏子遥讲的很专心,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公主爱慕的眼光。
这世上,只有学问能令他心动,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人……
轩辕姑娘,为何你再也不出现了呢?
萧谨就站在不远处的廊柱下面看着,灯笼发出柔和的光芒,这一夜很安静,岁月静好,良辰美景。
灯影中那一对身影互相映衬,竟是那么的和谐美好。
连她看了,都忍不住有些嫉妒,心里微微发酸。
那是什么感觉啊?这傻书生有福气,那魏雪根本配不上他,这公主倒是和他很相配。
他配了公主,做了驸马爷,成就一段佳话,倒是再好不过,对他的前途,他的理想,都是莫大的帮助。
萧谨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越是想,越是觉得自己并不希望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
萧谨,你怎么能这样?得不到兄长的爱,所以将爱意寄托在别人身上吗?
悄悄握紧了拳头,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骂自己。
她不应该再去打扰这个傻书生的生活,他们永远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她要和魇一起寻求永生永世,这傻书生,不可能一直陪着她。
想到这里,萧谨便转过身,匆匆离开。
而此时,魏子遥恰好讲完了公主不懂的地方,抬起头来,不经意间,忽然瞥见走廊下一个身影快速地闪过去。
他怔了一下。
“魏公子,过几天我宫里的红茶盛开,我想邀你……”
“抱歉公主,微臣有点事。”魏子遥没有听她说完,便急匆匆地行礼,然后竟然没有得到公主的同意,便快步离开。
“魏公子!”萝葭公主轻轻咬着嘴唇,一脸伤心,她的话还没说完呢,好不容易能和他独处……
魏子遥顺着走廊一直追出去,到了大门外,也没看见那身影。
难道是看错了吗?他夜有所梦,日有所思,看见个和她相似的身影都会激动不已。
茫然地在大门外的街道上徘徊,灯笼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萧谨换下丫鬟的衣服,扯掉了人皮面具,从魏府后门的巷子里走出来,正想召唤火羽鸟出来,忽然后面一声焦急的呼唤让她一怔。
“轩辕姑娘!”
她回过头去,只见长街的尽头,一个颀长的身影飞快地朝她跑来。
她眯了眯眼睛,在那一刻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被什么钉住了,居然一动不动等在那里,等着他跑过来。
“轩辕姑娘……”喘着粗气,魏子遥弯着腰站在她面前,大概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一时半会儿都喘不上气来。
萧谨看着他,心里忽然流过一丝酸涩,想到在司幽境,听到兄长和桔梗所说的话,想到自己真的无依无靠,什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心里明明有期待,却不得不强行压制下。
她鼻尖酸酸的,身体不知道被什么驱使着,竟一下子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魏子遥猝不及防,差点儿被她撞得摔倒,脑子里还是蒙蒙的,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呆怔在那里。
直到他听到怀里的人,发出一声低泣,这才算是慢慢找回自己的神思。
不知道是该替她难过,还是该替自己高兴,这一次,是她主动扑到他怀里,让他拥抱的吗?
魏子遥不敢置信,两条手臂试了好多次都没有抬起来,他很怕这是幻觉,或是一场梦,只要他稍稍一动,她就会消失不见。
她是真的吗?
萧谨只埋首在他怀中,低声啜泣着,她心里很委屈,苦得像是盐水一样,可是谁都不能让她倾诉,只有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书生,竟可以让她放心地在他面前哭。
“魏子遥,你为什么不抱着我?”萧谨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闷闷地说。
魏子遥一怔,心脏砰砰直跳,抬起手圈着她的腰,试了一下,没问题,她是真实的,身上的体温暖暖的,于是她又大胆起来,用力将她圈禁起来。
萧谨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苦笑,看不出来,这双提笔写字的手,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什么都不管了,只要享受这一刻被呵护的感觉就好了。
“轩辕姑娘,我……”魏子遥闭着眼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艰难地说,“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他知道这话太轻浮,听在她耳朵里或许会被她嫌弃,可是他除了这句话,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只想这么说,因为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她。
萧谨本来就是不拘小节的人,性格豪爽,更喜欢直白的话,所以她一听,顿时眉开眼笑,道:“我何尝不想你呢?”
苦修的日子,只要平静下来,就会想起他温润的眉眼,让人平静的笑容。
他和兄长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