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天我才想起来,半个月前我和老温他们一起下地的时候,曾在一个地下水坝附近见过一只巨型蜥蜴。
那只蜥蜴栖身的石窑,看起来就和眼前这个石冢非常像,只不过石窑有一半被炸开了,眼前这个石冢却是完好的。
之前我还没想太多,可自从水坝旁的那个石窑出现在我脑海中以后,我就开始不自觉地将在金家老宅看到的种种怪象和桃源乡的经历联系起来。
在这个地方,最邪性的东西不是老金家布置的机关,而是三番四次出现的那些怪影子,而桃源乡里的那只奇蛊,看上去也像是一个投射在地上的黑影。
如果说这个地方和桃源乡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认为是说不通的。
来到石冢前,琳儿立即从口袋里抓出一个白绿色的东西,刚开始我还以为那是个玉卵,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只白白胖胖的虫子,我看它的时候,它也转动着一双黑豆粒似的小眼看着我。
“这是我的本命蛊。”琳儿简短地说了句,就将虫子扔进了门洞。
“你养的这只虫子,毒性也不是一般的烈啊。”
琳儿有点小兴奋:“你能感觉到它身上的毒性?”
“毒性我肯定感觉不到,但我能从它身上感觉到一点点威势,”我说:“这年头能让我感觉到压力的毒物,怕是没多少了。古婆婆的本命蛊,都没有你这只厉害。”
琳儿不知道为什么却叹起了气:“小白虽说是我的本命蛊,可我现在却配不上它。婆婆总说,小白是鬼阴山的蛊王,除非我身上的毒性比它还强,不然就无法控制它,说不定有一天还要被它反噬。”
小白?这名字起得,跟个狗名似的。
就在我和琳儿说话的当口,小白已经跑到光线能照亮的区域外头去了,琳儿也不急着唤她,就将身子贴在门洞上,静静地等着。
过了小片刻,琳儿先是告诉我小白在里头发现了异常,完了又朝门洞里喊一声:“小白,叫!”
听她这么一说,我脑子里就浮现出了一副很诡异的画面,一只肥硕硕的虫子高高扬起身子,对着天空爆发出了一阵悠扬的嚎叫声,就是哈奇士和人吵架的时候发出的那种嚎叫声。
还好,琳儿话音一落,从门洞里传来的是一阵“咯吱咯吱”的脆响,听起来有点像磨牙,就这动静,在我看来也比狗嚎强多了。
随着小白发出的声响越来越急促,隧道深处慢慢发出了亮光,我眯着眼睛用力瞅,好像是隧道里的石壁被点燃时发出的光,小白的体型太小,我看不见它,只能隐约看到远处的隧道里好像吊着一些东西,像是藤枝。
等隧道里的光稍微暗了一些,琳儿才轻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进去。
我端起手电,带着她进了门洞。隧道里的地面做过特殊的防滑处理,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砂纸上一样,触感非常生涩。我暂时也想不通老金家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布置。
走得越来越深,小白的身影也越清晰,我总算看清楚了,它身边的一片石壁上确实有亮光,不过现在光线已经很暗,我将手电的光束扫向那里的“藤枝”,才看明白那是一排排从隧道顶部垂落下来的链钩。
琳儿快走了两步,将小白捡了起来,这条虫子被捡起来的时候整个身子都翻了过来,肚皮朝上,头朝下,我还以为它嗝屁了,琳儿用手抚了抚它的脑袋,它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但看起来很虚弱。
“它怎么了这是?”我问琳儿。
琳儿小心翼翼地将小白装进口袋里:“刚才它点燃了这面墙,累坏了。”
我朝琳儿身后的石壁看了一眼,上面还微微闪烁着一点光芒,她说,那只虫子点燃了这道墙,可墙壁上并没有硫化或者焦糊的味道,说明上面没有出现过明火,但我想不通,这面墙为什么会发光。
苗疆蛊术向来神秘无常,有些事我看不出门道,也算不得稀奇。只不过我隐隐有种感觉,琳儿将小白拿出,似乎是想在我面前表现什么。
不过我也没多问,朝更深处扫了扫光,感觉没有太大的问题,才带着琳儿继续向前走。
头顶上全是锋利的钩子,我们两个只能尽量俯低身子,双手摸着地面行走。这些钩子应该不是金家人打造出来的,它们的出产年代至少在唐朝末年,那时候老金家应该还没有立家,每一条链钩的长度都是一样,钩子的大小、轮廓也别无二致,我看不出这些东西是用什么材料打造出来的,它们非金非银,也不是石头,却能在这么长的岁月中免遭腐蚀,钩子表面甚至不带潮气。
琳儿说,自从看到这些钩子以后,她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憋闷闷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对于此,我也没说太多,只是让她稳住内息,千万不要紧张。
古代的刑房里有一种形状特殊的铁钩,名琵琶钩子,专门用来穿人锁骨,眼下这些钩子,全都是清一色的琵琶钩,也不知道这些钩子上挂过多少具尸体,让它积攒了极为浓郁的怨枉之气,别说是琳儿了,就连我,也被这股邪气弄的心里不痛快。
没走多久就遇到了拐角,我先行一步拐过去,琳儿本来不远不近地跟着我,可就在她想要绕过拐角的时候,身子却突然一滞,接着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样,快速朝着后面退。
当时我的视线还落在前面,但借着炁海流沙,琳儿的种种举动我都“看”得非常清楚。
我立即斜过身子,探出手去,一把将琳儿拉回来,在拉扯她的过程中,我确实感觉到她身后有一股拖拽的力量。
琳儿好像受了惊吓,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我一手卷着她,另一只手端起手电,朝她身后打光。
在灯光中出现了一个纤细的影子,是个女人,长发垂肩、肩膀和腰都很瘦、很薄,她就站在那里,我拿着光朝她脸上扫,她也不躲闪。
但在她的脸盘上,好像笼罩着一层灰色的雾气,光线一到她脸上就变得很弱,根本看不清她具体的样子。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是人是鬼,在炁海流沙里看不到她的轮廓,空气中也感应不到邪气。
只不过灯光一照亮她的身子,我心尖就猛颤了几下,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叮当、叮当、叮当……
隧道里莫名起风,头顶上的琵琶钩全都摇晃起来,大量钩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时而零星时而密集的锐响。
这声音一出现,被手电照亮的女人就消失了,凭空消失,没有预兆,也没留下一丁点痕迹。
头顶上的琵琶钩还在不停地晃,晃得直让人心烦。
等琳儿稍稍回过神来了,我让她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并嘱咐她放出寻蛊。
之后我就一直将手电光打在琳儿身上,生怕她再出事。
隧道里的风吹个不停,琵琶钩的撞击声持续不断,那声音好像能让人心惊,我必须一直凝炼念力,才能保证心神不失,琳儿在自己身上种了六七条蛊,才勉强让情绪稳定下来。
我们顺着隧道爬了很久,周围的情景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头顶上依然是数也数不清的琵琶钩,膝盖和手掌下是砂纸一样粗糙的地面,身子两侧是黑乎乎的岩壁。
在这样的环境中,根本找不到任何参照物,就算是一直原地打转也不会有丝毫察觉,现在我甚至觉得这就是一个环形的甬道,不管怎么爬都没有尽头。
爬了太久,我见琳儿有些体力不支,就让她停下来休息一下,顺便询问她寻蛊有没有反馈什么信息。
琳儿说,她放出去的寻蛊都没有回来,估计是死在了半路上。
结合琳儿的话,我越想越觉得这地方一定有些我看不穿的诡异,就拿出了钯金罗盘,像碰碰运气,看看上面的磁针还能不能指正方向。
琳儿大概也能猜到我要干什么,竟十分坚定地对我说:“非哥,不用刻意找路,只要咱们一直向前爬,一定能找对路。”
我看她说话的时候非常自信,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是小白告诉我的。”琳儿说:“它从来没错过。”
如此相信一只虫子的话?靠得住么。
我嘴上没说什么,还是拿出罗盘来看了看,得,磁针转的跟电风扇似的,根本没法定位。没办法,只能继续向前走了。
等琳儿的体力恢复差不多了,我们继续上路,在经历了两个多小时的跋涉之后,终于穿过了琵琶钩覆盖的区域,但钩子的撞击声还在身后回荡,空气中也弥漫起来一股极浓郁的阴气。
说起来也是够怪的,按说在阴气淤积的地方,一般不太可能出现生气,可在我们的头顶上,却又像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生气非常浓郁。
我很快就反应过来,如今在我们的正上方,应该就是那片垂死中的洼地,找到牛口山之前,我们还曾在那里设伏来着,由于阴气盘恒的关系,这片洼地出不了几年就会变成一片死地,如今那里的植被,已经出现了凋零的迹象。
生气和阴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半死不活的颓萎炁场,像这样的炁场,正好可以用来做刹血阵的阵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