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真轻巧,让我坚持一会,自己撤得比我还快。
连退了一百多级石阶,眼看就要踏上平台了,吴林却猛地一下止住身形,一双脚掌像树根一样死死地扎在地上。
“不能再退了,拼吧!”
他这么吆喝一嗓子,随后就扔了狙击枪,左手提着汽灯,右手反握匕首,死盯着从上方扑下来的土鳌子。
说真的,之前我想都不敢想,自己和吴林第二次见面,就要作为战友在一起拼命。
在我眼中,他始终是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杀人犯。
不过当然的情形也容不得我多想,三四条土鳌子从五六米高的地方一跃而起,朝着我们扑了过来。
我扔了手电,撒开阳线,八卦钱顺着我手腕上的力道疾驰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长弧,结结实实地打中了其中一条土鳌子的脑壳。
这东西的钳子上反着很锐的光泽,估计硬度比钢铁也差不了多少,可它们头上的那层壳却相对脆弱很多,八卦钱当场就在那只土鳌子的额头上破了一个大洞,我眼看它顺着力道向后飞了出去,但因为石阶上密密麻麻全是土鳌子的身影,我也没看到它落在了什么地方,死了还是没死。
我抖腕收回八卦钱,两三条土鳌子也到了我面前,在这种时候慢一拍就是个死,我要没废话,猛一俯身,同时探手挥出两掌。
掌面压在土鳌子身上的一瞬间,我就使出了震劲,土鳌子的内脏当场就被打碎,只剩下两只钳子和裹肉的壳还是完好的。
期间我偷偷朝吴林那边瞥了一眼,他也挥动着匕首,一边山神,一边手起刀落,干掉了一条土鳌子。
前面的土鳌子刚被我们弄死,后面的立即就过来了,根本不给我们喘息的空隙。
我不敢再有杂念,死盯着从上方飞过来的一条条影子,只要它们到我面前,我就快速出手,一掌一个将它们的内脏拍碎。
这东西只是外表看上去像虾爬,其实他们的内脏系统和老鼠一样复杂,我每次拍中它们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大堆小肉块崩碎时产生的震感,甚至当时在我脑海中还勾勒出了它们的心脏、肺脏,以及肝脏被震碎的画面。
起初我还能大体数清楚有几条土鳌子朝我这边飞过来,可随着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我就只能借着吴林手上的汽灯,看到前方飞来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了。
我只能抬起一只手反复在额头上摆动,防止那一对对硕大的钳子掀开我的天灵盖,腾出另一手不断出掌、出拳,将大股大股的土鳌子打散。
只有被震劲打中的那只土鳌子回当场毙命,剩下的则只是受到轻微的波及,落在地上而已。
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我一边防御一边后退,眼看就要退到石台上的时候,吴林突然侧过头来喊:“别下去,站在石阶上!”
我听到声音,快速朝他那边瞥了一眼,就见他浑身都是血,头顶上还扎着半截钳子。
就是因为瞥了这么一眼,短暂的分神也让我着了土鳌子的道。
一条土鳌子不早不晚地飞到我的肩膀上,一钳夹断了我的肩胛骨。
它们的钳子上带着很烈的阳毒,这种毒素不至于对我的生命造成威胁,但它却能瞬间浸透我的肩胛骨,让我感受到了烈火灼心般的巨大痛苦。
我想喊疼,可终究还是强行忍住,同时一掌将那只钳在我肩膀上的土鳌子拍死。
吴林受的伤比我重,他都没有喊疼,我也不能怂!
“再他妈撑一分钟!”
我的余光里呈现着吴林的背影,耳边也荡起了他的喊叫声。
那两个脏字,他明明就是忍不住疼了,带着一腔怒气吼出来的。
一分钟,看似很短,可对于我们来说却无比漫长。
在我受伤以后,土鳌子几乎全都压了过来,它们就像是一道黑压压的浪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就砸了下来。
我的视线完全被这些土鳌子挡住,根本肯不到吴林那边是什么情况,只能胡乱挥动着手掌,将那些企图钻到我脑袋里去的土鳌子奋力拍开。
腹部、大腿、胳膊全都传来了灼心般的痛楚,后方依然有大批大批的土鳌子从石阶上跳起,他们的尾巴拍击石阶的时候,全都会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这些声音密密麻麻地压合在一起,就连我因为剧痛而发出的喊叫声都被完全盖了过去。
据说有一种蚁群,能在十几秒钟之内将一个大活人啃得只剩白骨。鬼知道这些土鳌子吃不吃人,但就算它们不吃,在短短的一分钟内,它们也让人一个大活人变成一滩油乎乎的肉泥。
剧烈的疼痛让我也忍不住要骂娘了,一分钟怎么这么长!
“操”字都快到嘴边了,可没等我将那个完整的音符说出来,耳边就传来了“嘭”的一声闷响。
那声音就像是一个大号的气球突然被人捏爆了一样,而伴随这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一股滚烫的热流,以及一道异常强大的风压。
我只感觉到了这些东西,然后在下一个瞬间,我的脑子就像被人凿穿了一样,一下子失了神,就连视线也完全被无底的漆黑笼罩。
当时我其实还醒着,可就像是死了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我知道自己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后脑勺撞在石阶上,却感觉不到疼痛。期间我隐约闻到了一股焦糊的血腥味,耳朵也像是被血水堵住了一样,几乎什么都听不到。
整个世界现实陷入一片死寂,然后又开始疯狂地嗡鸣起来,再然后,又是死寂。
过了很久,我渐渐感觉到左臂和胸口上传来的疼痛,那是一种很闷的痛感,刺激性不算很强,却能深入骨髓。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痛感开始消失,我的嗅觉和听觉都恢复了正常,我能听到从吴林那边传来的急促喘息声,也能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火药味。但视觉还没有恢复,四肢也无法动弹。
后来吴林似乎爬了起来,我还听到打火机点烟的声音。
很快,视线中的黑色变成了红色,而四肢恢复力气,眼前的红色褪去,我发现自己正头朝下躺在石阶上,在我的左脸旁,放着一盏灯罩开裂的汽灯,而吴林则有气无力地坐在我的右侧,在他手上还夹着一根断裂半截的雪茄。
吴林见我正盯着他看,就冲着我咧嘴一笑:“你这家伙,竟然也炸不死。”
我揉了揉脑袋,有些吃力地坐了起来,低头一看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出现了大量焦糊的窟窿,不只是我,吴林现在也是这样。
吴林又在一旁笑呵呵地说:“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阴玉复制出来的吧,自愈能力怎么这么强?”
我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法器,老天保佑,它们竟都是完好的。
其实光凭空气中四处飘散的那股火药味,已经前方崩碎的大段石阶,我就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可还是多嘴问吴林:“刚才出什么事了?”
吴林脸上的笑容绽得更盛了,就像朵盛开的狗尾巴花:“我消耗了身上唯一一颗手榴弹,总算把土鳌子吓退了。”
靠,果然是这样!
之前我听到的那声闷响,就是手榴弹爆炸的声音!
话说我本来还以为手榴弹爆炸的声音应该更震撼一点的,没想到这么短促。
对于刚才险些把我给炸死的事,吴林好像一点不觉得愧疚,此时还乐呵呵地对我说:“也就是咱们俩,如果换成别人,尸体都能炸散了。”
我皱着眉头问他:“你就这么确定那颗手榴弹炸不死我吗?”
吴林将正在燃烧的雪茄塞进我嘴里:“当然……不确定。不过我相信四重空间的理论,只要两个幸存者同处一个空间的时候,不管发生什么都将继续幸存下去。”
我猛吸一大口烟,浓烟入肺,顿时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这是雪茄,你还真当香烟抽了?”吴林在一旁调笑道:“在嘴里回回味就行了,别吸进肺里去。”
我又咳了几声,等气息平稳一些了,才对吴林说:“你在这边引爆了手榴弹,李淮山听到声音肯定会跑过来。”
吴林摆摆手:“不会,这地方的空间是破碎的,石阶这边的声音传不到隧道那里去。就连手榴弹爆炸时出现的火光,他在那边也看不见。”
我又吸了一口云烟,让它在口中慢慢地回绕两圈,又慢慢地吐出去。
以前我一直以为雪茄的味道应该比普通的香烟更浓烈,没想到反倒清淡得多,回绕在嘴里的时候,还有种类似于茶香的味道。
吴林自顾自地对我说着:“土鳌子这东西鬼得很,它们不但群体意识很强,而且还懂得权衡利弊。刚才那一颗手榴弹炸死了上百只土鳌子,剩下的鳌子觉得干不过咱们,就赶紧退回去了。”
我耸着肩膀笑了笑:“照你这么说,它们难不成还成精了?”
吴林一把将雪茄抢走,嘴上说着:“土鳌子本来就是一种精怪,它们的智商虽然比不上人,但比其他的野兽可是高多了。”